农门贵妇——平林漠漠烟如织
时间:2019-06-13 09:36:17

  陈老爹美滋滋躺回竹制躺椅中:“素梨,这件事办完,我教你培育这种药,将来能帮人,就帮人一把。”
  他拿起一边放着的用竹子挖成的小茶叶罐,摇了摇,听着里面仅剩的一点茶叶的声音,又道:“赵小哥若是要感谢咱们,不用送金银,那样不好,送我些上好的雀舌芽茶就可以了。”
  素梨扑哧一声笑了:“姥爷,我不是刚给你买了茶叶吗?”
  陈老爹理直气壮道:“你买的茶叶瞧着嫩,却不是明前茶,还是上次赵小哥身边的那个小厮阿寿送来的茶叶好!”
  上次阿寿过来送的竹箧底下,居然还有两罐贵州湄潭产的雀舌芽茶。
  要知道这种茶一向贡上,余下的都被达官贵人给包了,一般人根本见不着,赵小哥却一送就是两大罐,堪称大手笔了。
  素梨笑着答应了下来。
  进入亥时之后,阿保按照赵舒的安排,屏退其余侍候的人,关闭了后花园,独自一人做好了各种准备工作,又在约定的时间让亲信用船接了素梨过来。
  这时候距离子时只有半个时辰了。
  素梨一进来,见卧室里只有她、赵舒和阿保,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匣子来,摁开消息递给了阿保。
  阿保见里面是两个黄澄澄的圆果和几节切割好的绿色藤蔓,当下便拿了藤蔓煮洗澡水去了。
  待一切齐备,已近子时了。
  素梨割开这两个黄果,共接了一小盏半透明的青色汁液。
  她当着阿保的面,左手扶起赵舒,右手端着小盏喂他饮下。
  赵舒只觉得素梨身子柔软,馨香袭人,顿时心神一荡,恰在此时,素梨把小盏送了过来,清香扑鼻,他当下收敛心神,开始服用药汁,觉得入口清甜,便慢慢都喝了下去。
  待赵舒喝完,素梨和阿保配合默契,素梨留在房里,阿保服侍赵舒去浴间用这种藤蔓煮的水蒸浴。
  赵舒在浴间蒸浴的时候,素梨甚是担心赵舒,有些坐不住,便走到浴间外面:“阿保,你们公子怎样了?”
  赵舒声音传出:“我很好,不必担心。”
  听到赵舒声音气息很稳,素梨没那么担心了,却因为酷爱格物致知,特别想亲眼见识解毒的过程,被极其旺盛的好奇心煎熬得恨不能冲进去瞧一瞧。
  若赵舒是个女孩子,那该多好啊,她就能进去看看了。
  此时浴间内,赵舒身上被热气蒸腾出了一身细汗。
  阿保抬手在赵舒肩上抹了一把,惊喜地把手伸到赵舒眼前:“王......公子,这......这汗是黑的!”
  居然是灰黑色的汗!
  素梨在屏风外听到了,确定符合姥爷说的药效,忙道:“不是还有一浴桶药汤么?待出的汗多了,再换一桶重新泡!”
  阿保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嘴角却一直往上翘,一边哭一边嘟囔:“主子,我想着这回咱们是病急乱投医,都做好了......准备了,还想着绝对不能连累秦姑娘,奴才都担下得了......”
  赵舒清晰地感觉到元气在一点点恢复,往日那种彻骨的寒意一点点退去,体内开始热乎起来,他心中欢喜,用极轻的声音道:“我不是留了给......爹娘的信么......”
  他怕自己若是去了,会连累素梨和阿保,因此下午醒来后,他屏退阿保,勉力写了一封给父皇母妃的亲笔信。
  在信里,除了交代遗言之外,赵舒也为阿保和素梨做了安排。
  阿保聪明谨慎,却又有一份正义之心,他打算让阿保进入仕途。
  至于素梨,赵舒没想到自己这一生会遇到秦素梨。
  他不能陪伴素梨,却可以保证她一生平安喜乐快快活活,这样到了黄泉之下他就不用担心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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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嫁(3)
  从浴间出来, 赵舒疲惫之极, 只穿着白绫浴衣的他被阿保扶着躺在了锦榻上,和素梨说了句“我很好, 你放心”,就堕入了黑甜乡中。
  素梨见赵舒情形还不错,便起身告辞。
  阿保忙道:“秦姑娘, 这会儿小厨房还有人轮值,各样菜肴汤水都备着, 您不如先用些再回去......”
  素梨原本不觉得饿,被阿保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不过想到还在花圃等自己回去的姥爷, 素梨便道:“我姥爷在花圃门口等着我,有没有方便携带的饼夹肉之类的,我拿着路上吃。”
  阿保闻言笑了, 叫来小厮吩咐了一句, 然后看向素梨:“秦姑娘,且等片刻。”
  素梨便又折回卧室看赵舒。
  赵舒这会儿睡得很熟, 呼吸平顺。
  陈老爹说过,解毒前病人的手心潮湿冰冷, 若是开始解毒, 手心会变得干燥温暖。
  赵舒醒着的时候, 素梨实在不好意思说:“哎,赵小哥,让我摸摸你的手心吧!”
  如今赵舒睡熟了, 素梨的好奇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趁阿保没进来,把赵舒的手从锦被里掏了出来,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心,发现赵舒的手心干燥而温暖,符合姥爷说的解毒后的特点。
  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素梨心情愉快,把赵舒的手重新放回了锦被里,掖好锦被,然后若无其事溜溜达达出去了。
  到了外面,阿寿恰好提了两个食盒过来了。
  阿保笑容灿烂:“秦姑娘,这食盒里是给您和陈老爹准备的宵夜。”
  秦素梨也不忸怩,大大方方道:“多谢!”
  阿保留下阿喜和阿乐守夜,自己和阿寿提着食盒打着灯笼送素梨回去。
  阿寿是个沉默的少年,他提着食盒,阿保打着灯笼,两人引着素梨从侧门直接去了河边,陪着素梨乘船到了对岸,一直把素梨送到了陈家花圃外面。
  见陈老爹出来接了素梨进去,阿寿和阿保这才告辞离去。
  陈老爹正等得有些饿,接过食盒大乐:“素梨,咱们去你的作坊里大吃一顿!”
  素梨担心姥爷劳累,把食盒接了过来,笑眯眯道:“姥爷,咱们祖孙俩一醉方休!”
  往后院走的时候,陈老爹忍不住问素梨:“素梨,赵小哥怎么样了?”
  他这辈子就用这药救过一次人,还是三十年前的旧事了,因此好奇得很。
  时近中秋,月白风清,后院中花香幽微,素梨这会儿心情很好,脚步轻快,声音甜美:“姥爷,我没亲眼见,不过听说是出了一层灰黑色的汗。”
  闻言陈老爹也笑了起来:“这就对了,这种药连用三日就不要再用了,不然身子会受不了。”
  素梨记在了心里,到了后院小楼的一楼,素梨收拾了桌子,把酒菜从食盒里取出摆好,祖孙俩对坐吃菜饮酒。
  菜都用上好的素瓷盖碗装了,分量很小,数量却多,四荤四素八道菜,一咸一甜两道汤。
  酒则是京城名酒梨花白。
  陈老爹一边吃喝,一边感叹:“赵小哥这厨子可真不错,我老人家这辈子可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喝到这么醇香的酒......”
  素梨微笑:“姥爷,等我有钱了,有空就带你出去吃好吃的,还给你买好酒。”
  陈老爹美滋滋吃了一口酒:“嘿嘿!姥爷等着这一天,到时候我什么都不做,专门给你带孩子!”
  素梨不禁笑了起来,心里却有了一个主意——得找个时间出去找产科名医看看脉息。
  她是极喜欢孩子的,前世却一直未曾有孕,如今重生一世,素梨还是有些担心的。
  陈老爹吃得醉了,素梨便安置姥爷在作坊内的竹床上睡下,自己收拾了残羹冷炙,把杯盘都清洗干净,用食盒收好,放在妥当之处,待忙完这一切,她才上楼歇息去了。
  大约是卸下一桩心事的缘故,素梨难得地睡了懒觉,等她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陈氏正坐在竹榻边做针线。
  她用阿寿送来的海棠红缎子给素梨做一件宽袖褙子,好搭配着新给素梨做的白纱挑线裙穿。
  陈氏做得累了,一抬眼,却见素梨不知何时醒了,侧身躺着,一双清泠泠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当下笑了起来:“素梨,可算是醒了,该用午饭了呢!”
  素梨裹着被子打了个滚,让被子紧紧裹在了身上,然后虫子般拱到了陈氏身前:“娘,家里没什么事吧?”
  陈氏见素梨睡得一张小脸白里透红,似笼着一层珠光,心里喜欢,伸手摸了摸素梨的脸颊:“就是兰大姑奶奶捎来信,说八月初十那日上午,她带着兄弟在小石桥上站着说话,到时候你带着春颖走一趟,彼此相看一番。”
  素梨“嗯”了一声,继续蜷曲着窝在那里。
  陈氏又道:“上次阿寿送来的衣料,我觉得不错,给你做一身衣服,等相看那日穿上,到底更好看。”
  素梨和娘亲聊了几句,发现昨夜自己出去之事,家里人并不知道,便放下心来,道:“娘,你九月底就该生产了吧,咱们得提前寻好接生婆......陈家庄有接生婆么?”
  “有啊,”陈氏笑了,“村里卖羊奶的邓七郎,他娘就是有名的接生婆,人都叫她邓老娘,连我和你舅舅都是她接生的。”
  听到娘和舅舅都是这位邓老娘接生的,素梨放下心来——至少娘和舅舅都完好无缺地出生了呀!
  她裹着被子又在榻上滚了好几圈,这才揭开被子跳下榻穿衣梳洗。
  素梨洗漱罢穿外衣,陈氏走过来帮她系衣带,口中道:“素梨,临河别业送来的那匹缂丝,你有什么打算?”
  素梨想了想,道:“娘,咱们想办法做成扇面,将来我开了铺子,放在我的铺子里卖。缂丝太珍贵了,若是留下,被我爹知道,又得便宜我那几个姑姑了!”
  陈氏如今什么都听女儿的,当下就不再多说了。
  用罢午饭,王四儿去西村桂园买了二百斤桂花回来,素梨和他在作坊里忙碌了一下午,这才处理完这些桂花。
  她是闲不住的,待到了傍晚,又去花圃跟陈老爹学扦插。
  陈老爹拿着刻刀在枝条上刻了两刀,然后让素梨看:“素梨,你看,应该是这种切面。”
  接下来他把刻好的枝条插入盛着生根水的瓦罐里:“等根生出来咱们就可以移植了,等一会儿我教你调生根水。”
  夕阳一点点隐入西山,秋风渐起。
  素梨听姥爷讲解罢,就开始自己模仿,终于在天黑前学会了扦插和调生根水。
  祖孙两个正在忙碌,王四儿过来叫他们去前院吃晚饭。
  家里先前都是陈老爹做晚饭,如今有了春颖,倒是春颖做饭居多。
  春颖在陈家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也融入了陈家,她不爱说话,沉默稳重,洗衣服干净,做饭好吃,陈老爹、陈老太和陈氏如今都挺信任她。
  只有素梨,因为不相信自己的亲爹的缘故,始终对春颖有所防备。
  陈家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个讲究的,吃饭的时候,陈老太问素梨:“素梨,你知道兰家要来相看的事么?”
  素梨连连点头:“姥姥,放心吧,那日您老人家陪我过去走一趟。”
  陈老太笑了起来:“好好好!到时候我穿上新做的衣服,簪上一朵花,也做一次老来俏!”
  春颖在一边听了,看了素梨一眼,低下头去。
  素梨晚上洗罢澡就去一楼作坊里干活了。
  陈氏不放心,下楼去看,却见长案上放着三盏油灯,昏黄的光晕连成一片,而素梨在这昏黄光晕中,正低头忙碌着。
  她看了一会儿,也没打扰素梨,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悄悄离开了。
  陈氏回到床上,心事重重躺了下去。
  女儿才十四岁,却已经担负起了养家的重担,日日夜夜努力着,而该养活妻儿的丈夫秦义成,却不知浪到哪里去了......
  此时秦义成正在京中李太尉府管家蔡明通的宅子里。
  胡三泉和蔡明通认了亲家,又通过蔡明通把女儿胡大姐儿送给了李太尉做妾,因此他和蔡明通打得火热。
  这次秦义成进京参加京畿乡试,因胡三泉也要进京走动,便乘了胡三泉的船到了京城,又跟着胡三泉住进了太尉府管家蔡明通的宅子。
  蔡明通一直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好容易今日抽出空来,令人在胡三泉和秦义成居住的花园书斋内摆上酒菜,自己亲自陪着胡三泉和秦义成饮酒说话。
  胡三泉饮了几杯酒,胆子大了起来,开口问蔡明通:“亲家,不知太尉府里这些时日在忙些什么,瞧着你甚是忙乱啊!”
  蔡明通也有了几分酒意,道:“不瞒你们两位,咱太尉府要出一位王妃娘娘了。”
  秦义成闻言忙道:“如今天子膝下,只有两位亲王——端王和福王,不知道太尉府千金要嫁的是哪一位?”
  按照李太尉的政治嗅觉,他的女儿嫁给哪位王爷,哪位王爷的帝位继承人身份怕是板上钉钉了。
  蔡明通呵了一声,道:“福王那病秧子!”
  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秦义成和胡三泉这下子都明白了,李太尉的千金要嫁的正是刚回到京城的端王了。
  想到柳翎如今正是端王的亲信幕僚,秦义成心里热腾腾的,面上带着笑,心里计议着明日去找柳翎。
  又谈了几句后,秦义成借口有酒,起身告辞。
  蔡明通笑了:“秦秀才初九那日要下场考试,先回去歇息也好。”
  待秦义成离开,蔡明通凑近胡三泉,低声问道:“这个秦秀才有妻室没有?”
  “说是有,不过没人见过,”胡三泉看向蔡明通,“亲家这是何意?”
  蔡明通端起金盏,与胡三泉碰了碰,一饮而尽,这才道:“上次家里女眷生辰办寿酒,太尉府的女眷也赏脸来了几个,其中就有太尉大人的二姑娘,也就是未来王妃娘娘的庶出二姐,她嫁人不到三年就亡了丈夫,因太尉夫人疼爱接回太尉府守寡。那日她恰好在咱家里遇到了秦秀才,一眼看中了,把我叫去说了,若是这秦秀才这次乡试高中,她便要嫁给秦秀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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