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梨低声道:“也许是久病的人任性吧......”
陈老爹忙道:“赵小哥让阿寿送来了许多礼物,待会儿让四儿和你舅舅用马车载了送回去吧,咱们帮人又不是图人家礼物。”
素梨“嗯”了一声,道:“天擦黑的时候再送吧,不然村里人看到了又要问。”
因为心里说不出的烦,素梨就去后院作坊做活去了。
忙碌了一阵子,待心情平复了一些,素梨才去了前院。
刚到前院,素梨就看到里正娘子的背影——她正绕过影壁往外走呢!
素梨待姥姥送客回来,这才拉住姥姥悄声问道:“姥姥,是不是兰家没看上我?”
陈老太纳闷道:“兰大姑奶奶巴巴去了你大姥姥家,说什么你生得太美,他家配不上......”
素梨嫣然一笑:“那就是没看上呗!”
她想了想,道:“我爹正在参加乡试,估计考完就要回巩县了,我担心他把我给卖了,不如我先寻一个妥当的人假装订婚,由您和姥爷做主,炮制出一篇婚书出来,您和姥爷到底是长辈,到时候我爹见了,也没法说什么。”
自从得知她爹秦义成去京城参加京畿乡试,素梨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到十月才满十五岁,一时也嫁不出去,不如先和知根知底的人假装订婚,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陈老太听了,笑着一拍手道:“这可太简单了——你姨妈那三个不是正好么?春雨和春风该说亲了,和你假装订婚没得耽误了他们说亲,倒是春冰这孩子才十三岁,可以先订婚,以后再解除婚约,也不误事!”
素梨觉得有理:“我姨妈家和京中高官薛琛薛大人同族,一般人也不敢欺负,如此甚好。”
她正要再说,陈老太却风风火火去找陈大姐和陈二姐商议去了。
陈家人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整个下午都在忙这件事,又请了陈家庄的里正和里正娘子做中人,请了官媒樊嫂做媒,陈家庄的教书先生周秀才执笔,当场写下婚书,为薛春冰和秦素梨订下婚事。
春颖和王四儿都目瞪口呆——陈家居然利索到这个地步,他们如今都知道素梨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了,原来是像陈家人!
忙完这件事,见天色已暗,陈三郎就带着王四儿赶着马车往临河别业送还礼物去了。
素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当即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又备了上好的桂花酒,预备晚上一家人聚在院中凌霄花架下吃酒谈笑。
酒席刚备好,陈三郎和王四儿就赶着马车回来了——临河别业已人去楼空,赵舒下午带人回京了。
陈三郎纳闷道:“说是赵小哥的亲娘病危,京里急急传信让他回去......”
素梨闻言,也吃了一惊——前世连贵妃虽然一直西子捧心身子娇弱,却也没听说病危过啊!
这一世真的有太多变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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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回京
巩县距离京城不过二百多里地, 走水路更快, 傍晚时分,赵舒的船队距离京城码头已经不远了。
经过素梨的三次解毒, 赵舒已经好转了许多,表面上看去却依旧是病恹恹弱不胜衣的模样。
他靠着锦缎靠枕躺在舱房窗前锦榻上,低声问阿保:“和金云岭说没有?”
阿保服侍赵舒饮了一口温开水, 这才道:“王爷,金大人答应暗中照应陈家。”
王爷也算是体贴秦姑娘了, 要求金大人既要照应陈家,又不能让人发现,免得陈家卷入是非之中。
赵舒听了, 略微放心了一些。
金云岭是治河能臣,办事也一向妥当。
阿保见赵舒神情平静,便试探着道:“王爷, 小的把田福安置在京城王府, 您看如何?”
京城福王府王爷等闲不回去一趟,把田福安置在那里, 倒也合适。
赵舒“嗯”了一声,悻悻道:“以后别让他跟着侍候了。”
阿保答了声“是”。
大太监蔡旭陪着吏部尚书连祁正在运河码头焦急地等待着。
八月仲秋天气, 秋风渐起, 颇为凉爽, 可是连祁的额头却冒出了密密的汗,正紧张地眺望着西南方向。
蔡旭给一边跟随的干儿子朱升使了个眼色。
朱升会意,走到捧着锦匣的小太监身前, 从锦匣里抽出一方洁净的白绫帕子,恭谨地奉给了蔡旭。
蔡旭把白绫帕子递给了连祁:“连大人,擦擦汗吧!”
连祁一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即做出雍容之态来,微微一笑,接过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如今已是仲秋,天气还这么热!”
蔡旭摆了摆手,侍候的人潮水般往后退去,蔡旭和连祁四周顿时空了下来。
蔡旭眺望着西南水天相接之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苍凉:“连大人,陛下春秋鼎盛,龙体康健,您是福王的舅舅,只管忠心事君,陛下瞧在福王面子上,也会护佑您......您又何必蹚皇嗣之争的浑水?”
连祁背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被河风一吹,浑身冷飕飕的,他急急解释道:“是福王——”
蔡旭扭头看向连祁:“您难道看不出来福王是在试探您?”
连祁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让高人看过赵舒的脉息,对方断言,赵舒的寿命多则十年,少则一年,让他早做准备。
他是连氏族长,为了连氏一族的百年富贵,只得调转船头,把庶出的二女儿送入端王府做侧妃,为投入端王一系投石问路。
蔡旭不再说话了。
他也没想到连贵妃气性这样大,因为娘家的背叛,竟然一病不起。
可是蔡旭觉得还是陛下说的对,连贵妃的病因表面上看是连家的背叛,其实是因为福王身子骨日益衰弱。
福王若是去了,连贵妃一向视子如命,哪里还能活下去?
这时候,前方水天相接之处一片高高的桅杆渐渐出现,“河道总督金”五字大旗在风中哗哗作响。
连祁满脸惊喜:“福王的船队到了!”
赵舒前往巩县视察河道,一直用的是河道总督金云岭的名义。
一顶大轿直接抬上了甲板。
阿保和阿寿扶着福王出了舱房,直接进入大轿。
蔡旭和连祁上前参见。
轿内传来赵舒轻而飘渺的声音:“平身。”
阿保立在轿侧,声音清朗:“请蔡公公上前。”
蔡旭忙小碎步跑了过去,到了大轿前又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阿保掀起轿帘,请蔡旭进去回话。
连祁立在那里眼巴巴看着,盼着福王也能宣召自己过去,自己也能向福王好好表白心迹。
蔡旭在大轿里呆了约莫一盏茶工夫,这才躬身退了出来,一脸肃穆恭候起轿。
待王府卫队簇拥着福王的大轿去了,他这才在徒子徒孙的簇拥下也上了轿子,紧随其后而去。
连祁见状,只得认蹬上马,带着随从回府而去。
赵舒的大轿从西华门入,直接抬到了泰和帝居住的紫宸殿。
泰和帝正在紫宸殿后殿的精舍内打坐,听到太监禀报说福王来了,忙起身道:“快宣!”
小太监答了声“是”,恭谨地退了下去。
泰和帝在锦缎蒲团前转了两圈,正要出去迎接赵舒,一低头发现自己穿的是道袍,而赵舒最烦他穿道袍修仙炼丹,忙吩咐道:“快帮朕更衣!”
太监和女官围了上来,忙而不乱地服侍泰和帝更衣。
换上常服后,泰和帝想起自己还戴着道冠,忙又吩咐人取下。
正在忙乱间,大太监蔡旭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启禀陛下,福王到了!”
没有福王在场,大家都称呼泰和帝为“真君”;福王若是在场,大家须得称呼泰和帝为“陛下”。
女官正帮泰和帝戴上乌纱折上巾,阿保和阿寿就搀扶着赵舒走了进来。
赵舒进来之后,见泰和帝还在忙乱,便先看了看精舍里的摆设,从正墙神坛上摆设的三清牌位一直看到牌位下的八卦坐台,再到一边紫檀木架子上的铜磬,最后在满室氤氲的檀香中咳嗽起来。
泰和帝见状,忙推开女官,自己扶着乌纱折上巾大步走了过来:“阿舒,你这孩子来这里做什么!明知自己受不了这里的气味,还要过来!”
他上前搀扶住咳嗽着还要行礼的赵舒,忙不迭道:“父皇带你去东偏殿,那里三面透风,一直煮着水,水汽蒸腾,你会舒服些......”
赵舒似已因为咳嗽用尽了气力,倚着泰和帝立着,声音轻缈:“父皇,去看看母妃......”
他已知母妃的病因,知道有两味药可以医治母妃之疾,一是他,二是父皇。
自从赵舒中毒,连贵妃一直自责,认为是自己没保护好赵舒,身子越发病弱。
连贵妃依恋泰和帝,以泰和帝为天,偏偏泰和帝醉心于修道,等闲不进后宫......
泰和帝见赵舒似乎没有砸了他这精舍的意思,先悄悄松了口气,可是再看赵舒依旧是俊脸如玉弱不胜衣,心里又难受起来,恨不能赵舒重新变成稚儿模样,这样他就能把赵舒抱在怀里,或者背在背上,就不怕赵舒再受伤害了。
听了赵舒的话,泰和帝忙道:“阿舒,父皇这就陪你去清漪殿。”
连贵妃居住的清漪殿被一汪碧水包围着,一条水上回廊连接着清漪殿和御花园。
泰和帝和赵舒乘坐着肩舆经过回廊,到了清漪殿。
清漪殿内充溢着浓重的药的气息。
侍候连贵妃的女官、宫女和太监跪了满地。
赵舒淡淡道:“都退下吧,殿内不必留人。”
待众人都退下,赵舒这才扶着泰和帝进了清漪殿寝殿。
连贵妃脸色苍白,瘦得脱了形,已经起不得床了,见泰和帝携了赵舒进来,她怀疑自己已是弥留之际,产生了幻觉,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我的儿,你来看你娘了......”
自从赵序出了皇陵回到京城,连氏投向赵序,她一直心情郁郁缠绵病榻。
前几日有人把泰和帝命蔡旭为福王监造棺椁的消息传入她耳中,成了压倒连贵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病势越发沉重起来。
看着乌纱白衣行止若仙的儿子,连贵妃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满眼是泪望着赵舒:“我的儿,只恨害你的人还在这宫中,娘只恨不能给你报仇......”
泰和帝忙咳嗽一声,上前道:“是阿舒回京看你了!”
又道:“阿舒,让你母妃摸摸你的手!”
他拿起赵舒的左手,发现手心干燥温暖,不禁一愣——阿舒久病,手心一直冰冷潮湿......
赵舒见状,缓缓看了四周,确定寝殿内只有他和泰和帝连贵妃,便用右手握住连贵妃的手,用极轻的声音道:“父皇,母妃,我已经开始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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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绸缪
泰和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自觉地握紧了赵舒的左手:“阿舒......阿舒, 你说什么?”
赵舒的手被泰和帝握得有些疼,他不禁“嘶”了一声。
泰和帝忙松开了赵舒的手, 一边揉,一边急急问道:“阿舒,有没有效果?”
这些年来为了给赵舒解毒, 他派遣亲信走遍全大周,甚至远去海外, 无数次寻来各种灵药,却都落得一场空,这次别又让人空欢喜一场。
连贵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声音颤抖:“阿舒,你......你没骗娘吧?”
赵舒凝视着母妃,眼神清澈:“母妃, 您没感觉到我的手和以前不同了么?”
他以前一年四季手心脚心潮湿冰冷, 如今却变得干燥温暖。
连贵妃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坐了起来, 紧紧抓着赵舒的右手抚摸着,待到确定, 一下子失声痛哭:“我的儿, 我的阿舒——”
无数次午夜梦回, 她都在痛苦自责,若是当时她能再细心一些,再提防一些, 不给人可乘之机,是不是阿舒就不会这样一日日衰弱下去......
赵舒垂下眼帘,待母妃哭声渐低,这才道:“父皇,母妃,解毒过程需要持续多年,此事还是得严密为要。”
泰和帝低头悄悄拭去眼泪,含笑道:“那是自然。”
又道:“为你解毒的高人是谁?父皇定要重赏此人!”
连贵妃闻言,也眼巴巴看着赵舒。
赵舒俊脸微红,低头道:“她姓秦......她是个农家姑娘,家世清白,很是善良......此事还得慢慢计较,切不可轻易为人所知。”
泰和帝见赵舒白玉般的耳朵尖泛红,便猜到赵舒所说的“农家姑娘”,应该就是阿保回禀的那位秀才之女了,心中暗乐,却生怕赵舒恼羞成怒,因此不敢露出端倪,当下忙道:“放心吧,父皇都听阿舒的!”
连贵妃只顾着欢喜,根本没注意到赵舒的异常。
她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身子也轻快了许多,当下娇娇道:“陛下,阿舒带来好消息,臣妾身上松快了许多......”
赵舒见母妃开始撒娇,心知母妃心病已除,当即道:“父皇,您陪着母妃,我出去让人送药进来。”
蔡旭带着众人远远立在清漪殿殿前,默默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