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放在门把上的小手一顿。
她温顺的黑瞳仁微低,善意地提醒道:“可我做得真的真的很难吃哦。”
季晏洲将唇抿成一条深刻的曲线,无声地看着她。
阮念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很心慌。
她怕他误会,连忙澄清:“我不是推卸责……”
季晏洲闭上眼,靠着床背,仿佛并不想听她的解释。
阮念不得不答应了:“我现在赶到附近的那个影视城,借个小厨房给你做了送过来。就、就是时间有点久,粥可能会冷。”
听到时间有点久,季晏洲蹙了蹙眉,睁开眼,摁了下床边的呼叫铃,声音冷淡地道:“一碗白粥。”
没过一会,就有人将热粥送了过来。
阮念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床头柜上。
趁着这难得的静谧,她终于有机会向季晏洲问出心里好奇的问题了:“季氏不是在京城有私人医院吗?”
这是前几天丁心给她闲聊时科普的八卦。
说那家私人医院就在郊区的某座山上。而且,那座山都是季氏的私产,半山腰是他的庄园。
季晏洲云淡风轻地回答:“前几天拆了。”
阮念充满期待地眨巴着眼睛:“那私人医生,或者护士……”
“辞退了。”
所以照顾季晏洲的任务,还是不得不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她身上。
阮念的希冀还是落空了。
她低头看着不断冒热气的白粥,忽然想到之前医生让她“非常明显地关心季晏洲”的要求。
阮念朝他眨了眨眼睛:“粥很烫,我替你吹吹吧?”
季晏洲勾起唇:“好。”
阮念弯下腰,在白粥表面轻轻吹气。
直到她觉得不烫了,才端起碗,准备递给季晏洲。
季晏洲恰好开口::“我手动不了。”
阮念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他……要她喂吗?
她在脑海里重申了一遍医嘱,最终还是认命地轻轻坐到床沿上,舀了一勺白粥送到男人唇边。
季晏洲启唇抿下。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仿佛刚刚抿的不是瓷勺,而是她的指尖。
阮念低下头,强迫自己将所有视线都落在瓷碗上。
或许是因为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太高,她忽然觉得脸很热。
等季晏洲喝完,她唰的一下站起身:“我把碗拿走!”
“会有人来取。”
阮念却很想出去透气:“不用麻烦护士姐姐了,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她离开病房后不到半分钟,马上就有专人拿走了空碗。
阮念看着这一条长长的走廊。这里不大,小厨房什么的却一应俱全。整层楼都像是被季晏洲一个人包下了。
既然他这么需要安静的环境养病,为什么要拆掉离家近的私人医院呢?
…………
季晏洲:“11月19日下午4点11分。”
陆风回他的微信一向回得很快:“这是表白还是订婚时间?管他的,这不重要,反正恭喜你跟阮念夫妻生活甜甜蜜蜜就完事了。”
季晏洲:“阮念第一次喂我喝粥。”
“??????????”
“晏洲,没必要,你这样真的没必要。”
季晏洲眯了眯眸子,将手机扔在一边。
陆风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的话,将刚才的话统统撤回,重新给他发消息:“天啊,这四舍五入的不就是阮念喜欢你吗!这种简单甜蜜的夫妻生活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季晏洲重新打了几个字:“你说错了。”
“不用四舍五入。阮念本来就喜欢我。”
*
晚上七点的时候,阮念靠在小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着桃片。
桃片上的碎杏仁黏粒撒得到处都是,她吃一口就得舔一下唇边的碎屑。
她第一次有机会,能这么近距离且长时间地打量季晏洲。
季晏洲的手指在ipad上滑动着,飞快地处理她一点都看不懂的数据。
他的气息不如以往那么强势,看上去是病了,但病得不算太重。
至少……比医生给她看的诊断书上的那些病症要轻。
况且酒精中毒需要洗胃,季晏洲怎么做到洗完胃没多久就喝粥的?
阮念撑着下巴,思索着这个问题。
她找不出答案了。
刚刚脑海里闪过一个破天荒的想法,那就是季晏洲装病。可这个猜测刚一冒出来,便被她在心中摇头否认。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季晏洲没事装病做什么?
季晏洲的视线从ipad上移开:“阮念,我需要去洗澡。”
“你去呀。”阮念咬着桃片,含糊不清地道。
“浴室空气稀薄,我可能会忽然病发——”季晏洲嗓音低低沉沉。“我需要你守着我。”
阮念的桃片吓得掉在了地上。
她脑海里忽然勾勒出季晏洲赤|裸上半身的模样,脸颊瞬间通红,连呼吸声都显出几分慌张:“其实浴室的空气跟病房差不多呀。这一下午为了开暖气,你一直关着病房的窗,也没有感觉到空气稀薄,所以,其实没必要……”
没必要让她跟着他一起去浴室吧……
季晏洲道:“你可以守在浴室的隔间里。”
阮念还是缩在小沙发上不肯动:“我可以一直在门口听你的动静呀。”
她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极力推脱:“我的耳朵很灵的哦。如果你病发了,一定可以听清楚。”
“浴室的门隔音。”季晏洲凉声扔下这么一句。
阮念:“……”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她是非要进去不可了吗?
她垂死挣扎:“我们可以通电话,你把电话放在浴室里。我也能听见。”
阮念觉得自己的建议十分可行。
季晏洲已经站在了浴室门前。他闻言,只是毫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下,然后径直走入浴室,将门砰地关上。
阮念心脏跳动得很厉害。
她也怕季晏洲真的病发了,站在门前朝他道:“其实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通电话……”
阮念喊了好几遍,也并没有理会。
她想起刚刚季晏洲跟她说这扇门是隔音的。
所以,她在门口说再多也没用。
阮念想了想才拉开了门:“季晏洲,其实我觉得——不好意思打扰啦!!!”
她飞快将门关上。
她竟然看见了季晏洲在解病服的衣扣,而且已经解了两颗……
阮念转身背对着门,手指摁着心口,让自己心跳没那么快。
身后冷不丁响起季晏洲的声音:“你进来。”
阮念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就在这站着挺挺挺挺好的!”
男人却忽然上前,搂住她的腰,将她直接抱进了浴室。另一只手轻松地将门关上,然后反锁。
阮念听见了清脆的锁声:“你做什么……”
她这下是真的出不去了!
“习惯性动作。”季晏洲冷淡地解释。
阮念终于不再挣扎了。
她目光四处闪躲,无论如何就是不看他,“那我现在就站在这守着你吗?”
这个位置非常非常糟糕,她无论往哪看都能看见巨大的浴池。
如果一个不注意,肯定会看见季晏洲,或是他在水面上的影子。
阮念目光乱转,看见了不远处有面磨砂玻璃。
玻璃内侧有衣服挂钩。那大概是专门用来给人换衣服的隔间。
阮念伸出手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可以待在那里吗?”
思来想去,偌大的浴室里,好像就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比较安全。
季晏洲唇边带上点笑意:“可以。”
阮念连忙走进去,才发现这块玻璃并不是完全不透明的。
“……”这跟完全没有遮挡有什么区别吗?
阮念望着玻璃发呆,忽然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是浴池开始放水了。
她坐在地上,用额头紧紧贴着墙壁。
这次她一定不要再看见不该看的……
阮念咬着唇等了很久,放水声不断,却迟迟没有听见季晏洲入水的声音。
她忍不住回头,想透过磨砂玻璃大概看一看季晏洲的人影在哪。
磨砂玻璃的清晰度比她想象得要高得多。
她看见了站在浴池入水口的人影。
季晏洲的身材相当优越,宽肩瘦腰长腿,哪怕不看外貌也足够令人面红心跳。
他微微侧身,然后,阮念就似乎看见了男人的某个……轮廓!?
阮念吓得往后缩,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了,后脑勺撞上了墙。
她疼得嘤咛一声。
季晏洲蓦然开口:“阮念?”
“你别过来!”阮念慌乱无措地尖细出声。
季晏洲顿了顿,才用安抚似的语气道:“好,我不过来。”
阮念现在只觉得眼睛疼,细软的手指不断揉着眼皮,试图缓解掉一丝异样的情绪。
但毫无用处。她的脸颊随着浴室温度的升高,甚至有越来越烫的趋势。
隔了很久,阮念终于找回了声音,朝季晏洲解释道:“我刚刚踩滑了。”
阮念想找人一直说话。否则她一停住,就会想到不该想的画面。
她将唇瓣咬得很白,几乎没有停顿地继续道:“季晏洲,晚上我睡哪?还是说我今晚回家,明天再来京淮医院找你?”
“浴室旁边有暗门。”季晏洲不急不缓地回答,“里面放了一张折叠床。”
阮念胡乱地点头。如果时间倒回在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和季晏洲睡一个房间的。
可现在,阮念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一心想要转移注意力:“好呀好呀。你什么时候洗完?我、我有点困,想睡觉……”
……
阮念能从磨砂玻璃看见季晏洲,季晏洲也可能看见她。
并且看得更清楚。
阮念的表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落在了他眼中。
她鼻尖有些红,整张脸看上去都粉粉嫩嫩。
扎在顶上的丸子头因为摩擦着墙壁,已经完全散开了,发丝卷卷地垂在脸颊两侧,看上去柔顺而可爱。
她虽然被刚刚的那一幕吓到了,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他,却还是对他有一点担心。
于是每当她想看他的时候,都会用手指遮住眼睛,视线通过手指间的缝隙再观察他的动向。
每看一次,阮念就会不自觉地往后挪一挪。
季晏洲对洗漱这件事一向利落迅速。
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刻意放得很慢。
阮念不断地在向他发问。她问什么,季晏洲便不紧不慢地回答。
二十分钟后,季晏洲走出浴室,正撞见用毯子将自己整个脑袋裹起来的阮念。
他忍不住失笑:“你不怕闷?”
阮念从毯子里露出一双温顺漂亮的眼睛,“我很好,我不闷,我没事。我现在可以去睡了吗?”
“我帮你把床拿过来。”
阮念坐在小沙发上,眼睁睁看着他将折叠床放在病床边,响起了抗议的声音:“这两张床可以离远一点吗?”
季晏洲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晚上可能会病发。你需要离我很近。”
阮念:“好、好吧。”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整个人迅速地缩进毯子和床被里,连半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但阮念还是睡不着。
明明裹得这么厚,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不远处季晏洲的气息。
她脑海里多了好多奇怪的念头。
这两张床离得这么近……真的好像同床共枕哦。
不对,只同床,没有共枕。
越这么想,她的意识越清晰,一点困意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念听见季晏洲似笑非笑的声线:“两个小时了,你还不睡?”
“那你呢……”
“我睡不着,”季晏洲低沉懒散地朝她开口,仔细辨别他的语气,并不像命令,更像是情人间的低语,“你来哄哄我。”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晚
哄……哄季晏洲?
良久之后, 阮念的小脑袋从厚重的毯子里探出来“那……我给你唱歌?”
季晏洲下颌微点。
阮念这才忽然发现了不妥。她之前在节目和综艺里学过几首港风歌曲, 但都是情歌, 晚上独自唱给季晏洲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她抬头望着天花板,仔细在脑海中搜刮中终于想出了熟悉的调子,声音很轻很软地飘在半空中:“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季晏洲:“…………”
他唇角几不可闻地僵了僵,不动声色地打断阮念的哼歌:“晚安。”
阮念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困了, 但也不敢问, 应了一句“晚安”。
*
早上阮念睡醒的时候, 下意识侧身想去抱床侧的皮卡丘,却直接栽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吃痛地咬着唇, 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季晏洲深邃沉暗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