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辛：“……你干什么？”
他眨眨眼，那张带着微笑的脸看起来一脸无辜：“这是安抚——你不用担心。”
宋辛好笑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你先找个地方坐吧，我去洗个澡。”
重烽应了一声，转头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接着走向她窗前的电脑桌，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宋辛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服，一边向卫生间走一边对他说：“我这里没有合适你穿的衣服，等会儿我们出去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买。”
现在由于政府的行动，外面已经有少部分店铺开始营业了，不过收现金的很少，大都是要拿东西交换。
重烽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点头，说了一声：“好”。
宋辛慢吞吞地洗了四十分钟澡，从头发到脚底，都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在那个到处都是灰尘的废墟世界里，她简直快要脏得变成泥人了。
等她洗完澡将头发吹到半干，从卫生间出来时，一打开门就对上了重烽的视线。
她愣了愣，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只苹果洗干净，就感觉到重烽也走到了厨房门口来。
“……”宋辛无奈地走过去，将一只苹果塞给他，说道：“你别一直跟着我，有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
重烽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红红的苹果，拿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甜吗？”宋辛拉着他走到客厅去。
重烽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才说：“我没有味觉。”
宋辛怔了一下，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距离她进入游戏已经过去了两天多，现在是第三天的上午十点左右，与游戏中度过的时间一致。
在十点半左右，宋辛带着重烽出了门，去找他所需要用上的东西。
外面的世界依然是黑色的，不过城市里到处都有灯光照亮，也不太影响人们活动。
除了巡逻的士兵们以外，还有少数人在街头走动着，他们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要么是买回去的，要么是带出来换其他东西的。
宋辛带了两箱泡面出来，和重烽一人抱了一箱，好换东西。
她对周围倒还算熟悉，领着重烽就朝服装店的方向走去。
这条街有好几家服装店，但当他们抵达时，却发现只有其中一家开着门，门口贴着大大的手写通知：本店只支持以物换物，食品优先。
宋辛挑了挑眉，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抱着的泡面。
家里已经没多少食物了，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弄到吃的东西。
不过，重烽的衣服上有弹孔破洞，也没别的可以用来换洗，不能不买。
她转头朝他看去，笑说：“走吧，给你买新衣服。”
重烽也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来。
宋辛看见他做出了点头的动作，却又忽然将手里抱着的泡面一扔，猛地一下将她朝身后拽去。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菜刀砍到了她先前所站的那个地方。
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疯了一样挥舞着菜刀，歇斯底里地向宋辛大叫道：“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老公命来！”
第22章 终将大乱
在这之前, 宋辛并未想过在现实中也需要随时防备着有人来杀自己。
出其不意的一招落空之后, 女人并没有放弃，她双目充满怨毒的恨意，双手捏着菜刀刀柄, 毫无章法地不停向宋辛挥来！
重烽红色的眼瞳闪了闪, 将宋辛拉至身后，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了腰间悬挂的苗刀。
就在他即将挥刀之时，宋辛及时阻止道：“不能杀她！”
这不是游戏世界，周围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巡逻兵。如果被他们看到重烽杀人，恐怕会马上开枪射击！
重烽听到了宋辛的话, 手里动作一顿，一脚踹在了女人的肚子上，力道大得将其直接踹得倒飞出去好几米！
“咣当”一声, 菜刀掉落在地上，女人仿佛被一辆车给撞上了似的倒在那里, 整个后背的都疼得像骨头碎了一般，尤其的腹部的疼痛感, 让她几乎弓成了虾形。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劲来。
可当她想要再度爬起来去杀她的仇人时，却见那两人已经抱着方便面快要走进了服装店大门。
她坐在地上，愤怒地瞪着宋辛的背影，一股恨意直冲头顶, 让她理智全无, 只发出如同野兽一样的大吼声：“宋辛！你不就是仗着有个厉害的帮手保护你吗！为了一个异能而已, 你就让他杀死了我老公！你还我老公命……”
那一个“来”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只听“嘭”的一声炸响，顿时血花四溅！
如水草般的黑发与炸开的碎肉缠连在一起，散落满地，两颗愤怒而怨毒的眼珠骨碌碌滚落开去，沾染了地上的尘土。
当宋辛和重烽回头去看时，那具失去了脑袋的身体刚刚倒下。
宋辛愣了一下，心中暗叹，这个女人真的不该来。
那些该死的游戏，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去玩，更没有人愿意以杀掉别人的方式来换取自己存活的机会。
可如果不做自己就会死，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这个女人心里一定也明白这些，但人类是有感情的动物，很多时候理智是压制不住情绪的。
宋辛知道，她这次来找自己，一开始就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周围为数不多的路人们沉默地看着这具尸体，他们除了怜悯之外，还有一些兔死狐悲的之感。
宋辛看了看他们，微微抿了下唇，向重烽说道：“走吧。”
她最后朝女人的尸体看了一眼，便带着重烽走进了服装店之中。
至于这个女人是谁的妻子，她一点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去给他们夫妻上一炷香吗？
她唯一关心的是，这个人是怎么找到她的？
可惜人已经死了，当然，就算活着，她也不太可能从疯狂憎恨着她的人嘴里问出话来。
宋辛记得，在他们走到这附近的时候她看到过那个女人，当时对方正沿着街道迎面向他们这边走来，只是周围数名路人之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直到女人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才忽然从挂在身前的包里拿出一把菜刀来，毫无预兆地朝宋辛砍了下来。
这时候宋辛转头跟重烽说话，只有他看到了这一幕，好在他反应得够快。
总之，今天这件事提醒了宋辛，就算人们不能谈及与玩家相关的事情，也不代表现实中就不会被人寻仇。
从今以后，就算是在有巡逻队来来往往的现实世界，她也必须时刻提高警惕，不能像今天这样毫无防备。
“你喜欢哪件？”一道询问声将宋辛思绪拉回，她抬头就对上了重烽的视线。
宋辛笑了一下：“你买衣服，当然是你喜欢哪件就哪件了。”
重烽眨了眨眼睛，歪头道：“我喜欢你喜欢的。”
“……”宋辛扶额：“你语言进步很快。”
但他完全没意识到他说的这种话有点那什么吗？
她将店里的男装看了一圈，拿下几件衣服在重烽面前对比了一番，最后挑出了两套来。
衣服质量不算好，就是平时几十块钱就能买一套的那种，但两件t恤加两条休闲裤，还是花掉了他们一箱半方便面。
据老板娘说还是看在重烽长得帅的份上打了折的。
宋辛用剩下几桶泡面换到了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便带着重烽往家里走去。
“我的房子小，只有一间卧室，所以你只能睡客厅沙发了。”她一边走一边说：“沙发是可以打开变成床的，睡起来应该不会太……”
“难受”两个字到了嘴边，她才想起来重烽是个没有感觉的智能人。
重烽还在看着她，像是在等她接着往下说。
宋辛笑了一下，刚想说没什么，却听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店铺里传来了一声大叫——
nb s “救命啊！抢劫了！”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男人正抱着一箱子东西从那边店里跑出来。
由于距离比较远，她看不清男人的模样，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慌张。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接着朝宋辛他们这边飞快地跑了过来。
店里有个女人追了出来，嘴里不停地大叫着，而正向着另一方巡逻的士兵们显然已经听到了声音，并开始朝这边赶了过来。
那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隔得很远也能听见，正在逃窜的男人显然也听见了。他更加慌张起来，双腿也因此而发软，在快速的奔跑中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那一只纸箱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摔落出来了一些，宋辛看见，几乎都是食物。
男人连忙伸手去随便抓了一点放回纸箱里，又赶紧站起来接着往前跑。
可他才刚跑了没几步，“嘭”的一声枪响就传了过来。
子弹打在了男人脚边不远处的地面上，他似乎吓了一大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僵在了那里。
开枪的士兵一边往这里赶来，一边端着枪大叫道：“立刻停止你的行为！否则我们有权将你当场击毙！”
男人身子闪了闪，飞快转过身来，“扑通”一声冲着他们跪了下去。
巡逻士兵们与追过来的食物主人见状，都微微愣了一下。
此时男人和宋辛的距离并不远，宋辛看见他的脸上隐隐有些泪光闪烁着。
他猛地朝地上磕了好几下头，隐含着哭腔的声音颤抖不已：“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我的孩子快要饿死了，他已经四天没有吃到东西了，连水也只能喝自来水，他才四岁啊……求求你们救救孩子吧！”
大约是知道他不会再逃，士兵们放缓了脚步，朝这边走过来。
食物主人跟在他们后面，一边走一边大声说：“你孩子饿，我就不饿吗？我家人就不用吃东西吗？！你孩子没东西吃是你自己没用，是你这个当爸的没本事！你凭什么来抢我的东西！”
男人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他抬起手臂抹了一下泪水，颤声说：“是，是我没用……可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了，求你施舍我们一点儿食物吧！”
他说完，又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
宋辛从未想过，在现在这个年代，还会亲眼看见别人跪地祈求食物的一幕。
她看着那位为了孩子而跪地磕头的父亲，心中五味陈杂。
如果可以，她愿意帮一帮那个孩子，可是她自己也没多少食物了。
就像那个女人说的一样，男人为了他的孩子而抢走的食物，何尝不是对方也迫切需要的东西呢？
政府在这里设立的收容区，收容条件极其苛刻，只有年迈无依的老人，或者无处可去的流浪者，重病患者，孤儿等才会收容。
就连这些人，也还要按要求开具相关的证明，等待收容区工作人员验证无误之后才能进入。
可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也在为了食物而发愁。
饮水目前还可以用自来水，可食物来源却几乎完全断了。
或许农村还好一些，至少地里庄稼还能吃，而像这种大城市里，人们平常也不会放多少吃的在家里，当家中的少量食物吃完以后，想要再弄到吃的就非常困难了。
就像宋辛自己，目前都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弄食物。
想要帮助那个孩子也只能是有心而无力罢了。
食物主人跟在士兵们后面走到了不停磕头求救的男人面前，她从士兵们后方走出来，冷漠地看了一眼男人，便蹲下去将散落在地的食物全装进了纸箱中，然后抱起纸箱，转头向士兵们道了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男人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淌下，额头已经在地上磕得红肿脱皮，也没能换来对方的一点施舍。
他看着渐渐远去的女人，脸色慢慢地变化了好几下。
最后停留在脸上的表情是——决绝。
随即，宋辛看见他大吼了一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朝着那些士兵们冲了过去！
他挥舞着拳头，一拳就向第一个士兵砸去！
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了。
男人的胸前溅起一朵鲜艳的血花，他动作一顿，仰面向后重重倒地。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死，他抽搐着，开口说：“现在我儿子……是孤儿了，求求你们……收容区……他在，在那边公厕隔间里等……”
话未说完，他就断了气。
宋辛站在不远处，心中微沉——她有一种预感，巡逻部队很快就要失去震慑人们的作用了。
食物紧缺的危机已矛头初现，这个世界，终将大乱。
第23章 天亮
在这两天之后,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 忽然毫无预兆地停电了。
原本靠着电灯照明，虽然天是黑的，也还稍微能看清一些东西, 可当所有电灯同时熄灭后, 整个世界彻底陷入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在这一刻，沉寂已久的城市爆发出了人们压抑而绝望的呐喊声。
黑夜之中的灯光，不仅仅是他们用以照明的工具，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当这一点聊以慰藉的光明都消失不见了，人们的精神也逐渐开始崩溃。
而对于像宋辛这样的玩家来说, 情况稍微要好一些。
因为玩家手腕上都戴着黑镯，按下开关后就会出现半透明的屏幕，虽然光线不够亮, 但好歹能稍微让人看清一些东西。
可就算是有暗淡的光存在，周围的黑暗依然使人的心情无比压抑。
这种压抑沉闷的感觉, 还在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而越来越浓。
宋辛无法想象，如果黑暗持续得再长久一些, 人们会不会在死之前就先疯掉了？
一开始，大街上其实还有一些光，那是来自汽车的车灯。一些人为了看到光线，像飞蛾一样大量涌上了街头。
但仅仅过了两天，就连汽车车灯也都逐渐消失了。
这种没有电灯的日子持续了五天, 加上宋辛游戏里的时间, 天一共黑了八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