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老师拿着一叠密封试卷走进教室。
江妄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时念念交了手机回座，他朝她伸出手：“借我支笔。”
时念念拿了一支放到他桌上。
姜灵转身冲她一阵挤眉弄眼，试卷发下来，她又很快转回去了。
语文试卷还挺简单的，时念念语文成绩很好，尤其作文，她先看了眼作文题，中规中矩的材料题议论文，大概在脑中有思路后就翻过去一题一题看下来。
她做题极认真，背挺的笔直，额前的刘海也一并拿发卡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而旁边的江妄就没那么认真了，一只手撑着脸，看上去写的也没那么认真。
那张孤高的脸还是从前一样的吸引目光，可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下颚上有一道极浅的淤青，不过一般也没人能扒这么近看这么仔细。
是上次被江抻打的。
那天时念念的突然出现让江妄觉得像一巴掌打在脸上，他没有任何兴趣让别人知道他那个难堪的家庭，难堪的父亲。
好在时念念也没多问。
小丫头非常酷，完全事不关己的态度，江妄简直不知道她是善解人意还是冷漠。
他看着眼前的选择题，在选项上划了两下，写了个潦草的“A”。
忽然又想起那天少女弯下腰轻轻抱住他的样子，语调平静的对他说“你不要怕，江妄”。
他能怕什么。
这近20年里还是头一回有人对他说不要怕。
他不屑挑了下眉，漫不经心的写下下一个答案。
却忽然后颈的神经跳了跳，少女白皙流畅的颈线和一双漆黑鹿眼浮现在脑海。
他背往椅子上一靠，倒抽气“嘶”了一声。
第18章 妄想
语文考完大家倒没什么这次考试又死定了的直觉， 一般数学没考之前这群人还没有那么有自知之明。
因为许至临当了三班的代课数学老师的关系， 姜灵这次数学格外认真， 连午觉都没睡，可惜没什么用。
这次月考的数学题特别难，完全超出姜灵的能力范围。
时念念也觉得题挺难的， 不过她适合难题，能拉分。
她又要了一张演算纸， 监考老师下来分给她时她余光瞥见江妄， 他没怎么动笔， 托着腮坐着，视线垂着， 看了大概有十几秒从拎起笔写下一个数字。
时念念原本还以为他根本不会来考试。
她没空多想，拿了演算纸就重新埋头算。
最后一小题很难，时念念开始的思路错了，她把演算纸翻了个面， 擦掉原本画的辅助线，推翻了从头开始做。
刚写下第一个步骤时忽然一顿，小腹刺痛一下。
她心里咯噔跳了下，按住肚子， 来不及思考新的解题方法可不可行， 飞快的写下来。
好在最后还是算出了答案。
陈舒舒之前问了她最后两题选择题答案，时念念拿手比划着告诉她。
她转身打开书包翻了翻也没找到东西， 只好提前交卷。
离考试结束还有20几分钟。
她拿着试卷一站起来大家的目光就纷纷扫过来，一般提前交卷儿这种事都是吊车尾的或是几个成绩不错的男生会干的事儿， 没想到时念念这样的也会提前交卷。
还是这么难的试卷。
底下细细簌簌的议论开。
程琦本来趴着睡觉，也直起身，吹了个流氓哨，轻笑着：“牛逼啊。”
-
她到卫生间，看着内裤上染的一片鲜红，抿了抿唇。
提前了一周，她都没带卫生巾，可现在还在考试，也不能找同学借。
只能自己去买了。
学校小卖部里有，她脸皮薄从来没买过，不过这个点全校都在考试，应该没有人。
得抓紧时间。
她深吸了口气，又缓慢吐出。
扯了一卷纸绕在垫在内裤上，就走出去。
整个校园都静悄悄的。
小卖部没人，她才货架里拿了一包卫生巾付钱。
小卖部的阿姨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们今天是月考吧？”
她点头：“嗯。”
“考试的时候突然来例假了呀，这可有点麻烦的，考的还好吧。”
时念念扯了个笑出来，软声软气的：“还好的。”
“那就好，女孩子啊就这点麻烦。”小卖部阿姨说话有点江南的方言味道。
时念念拿一卡通付过钱，拿起那包卫生巾，刚要出去，就看见同样走进门的江妄。
她一愣，想把那包卫生巾塞进兜里。
慢了一拍，江妄视线落在她手上，轻轻扬了下眉。
时念念红了脸，低着头把小小一包卫生巾塞进口袋，鼓起一个包。
她觉得不好意思，又有点莫名其妙的丢脸，没打招呼就侧过身要走出去，结果被人拎着后领拽了把。
她怕兜里卫生巾掉出来，捂着口袋，被他重新拎回小卖部门口。
“小时老师，怎么见了人都不打声招呼啊。”他玩笑道。
还在“时老师”前加了个“小”字，配上他那把嗓音，让人听着暧昧又亲昵。
时念念站稳后，抬起手去扒拉他拽着她领子的那只手。
“你干什么……呀。”
江妄松了手，对阿姨说：“一瓶水，谢谢。”
小卖部阿姨看着两人，一脸见多识广的表情，翘着椅子前腿仰身从后面拿了瓶水递过去：“帅哥，对女朋友温柔点啊，小姑娘那几天很累的。”
江妄片刻回神，笑了笑：“是。”
他拿了水揽着时念念的肩往外走，小姑娘的脸已经通红，一边挣扎着不想被他搂着。
“江妄。”她拽他的手，“你放，放开我。”
“——嘘。”江妄侧头，哑声玩笑道，“刚你出来的时候程琦一群人也出来了，我这可是担心你才跟着提前交卷出来的。”
时念念又是一怔。
“你提前，交卷……做完了吗？”
她不想因为她的关系江妄考不出一个自己满意的成绩。
更何况程琦欺负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可能天生迟钝，也不怕挨打，江妄已经救过她好几回了，她也会觉得自己给人惹了麻烦。
江妄倒是没想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失笑了下，慢悠悠道：“没啊，估计考不好了。”
时念念看了他一会，才愣愣的“啊”一声：“对不起……”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教学楼下的卫生间门口，江妄松开她的肩：“去吧。”
时念念反应过来，纤细白皙的脖颈染上一层淡粉。
她在卫生间磨蹭了一会儿，把自己重新弄干净，确定没有在校裤上映透出来才走出去。
江妄居然还等在外面。
他倚着柱子站着，长长了点的碎发耷拉下来，冷白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不大健康。
时念念拘谨的扯了扯校服衣摆。
刚才小卖部的阿姨那么说，江妄自然是知道她提前交卷的原因。
他抬眼轻描淡写的扫过她，将指间夹着的烟咬在齿间，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时念念刚洗过手，还是湿的。
她接过，仰起头，冲他浅浅笑了：“谢谢。”
江妄呼吸一窒，女孩笑起来时眼睛便亮了，缀满星辰般，柔和又温柔。
他微蹙着眉，刺眼的阳光让他不舒服的眯起眼。
视线在少女粉红的嘴唇上停留片刻，他偏头轻咳一声。
非常烦。
-
回教室的时候刚刚打铃考试结束。
一群人哭丧脸，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时念念一进来，就被众人围过去，她成绩好，每回考试结束都会有人围着她要和她对答案。
“念念，你刚才去干嘛了呀？”姜灵问。
周围人太多，她顿了顿，回答：“肚子……不，不太舒服。”
学习委员黄瑶趴在她桌边：“数学填空最后一题你写了什么呀时念念。”
“我……看看。”
她从抽屉拿出答题卷：“我写……了0。”
徐蜚腿上缠着纱布坐着位置上，听到后激动的不行：“我操！！我就猜了0！！我这实力，简直是不考满分都难。”
姜灵翻了个白眼：“徐蜚你的脸已经离家出走了。”
黄瑶蹙起两条细眉，把自己演算纸上写的步骤递过去：“不是2吗，你看看，我觉的我算的没错啊。”
“好。”时念念应了声，弯腰从桌下拿了水杯，“你等，等一下，我喝……口水。”
来例假第一天，她肚子不太舒服。
杯子里没水了，她刚要起身去倒水，江妄从教室外进来，径直走来，把手里温热的奶茶放到她桌上。
满糖加热的红糖奶茶。
他平静说：“教室里饮水机没水了，去给你买了一杯。”
时念念愣住了，姜灵也愣住了，围在她座位旁的人都愣住了。
目光机械性的从时念念桌上那杯奶茶，缓缓的移到了江妄脸上。
他明显是刚奔跑过，身上热烘烘的，有汗从他脸颊滑下。
时念念轻声道了谢。
江妄很快又出了教室。
“江妄这什么情况啊？”陈舒舒深吸了口气，“时念念，说！你们之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真没……”时念念摆摆手。
“那他怎么对你这么好啊？”
“他……”时念念犹豫了下，认真而缓慢的说，“他是我……哥哥的，朋友。”
大家恍然大悟。
狐疑探究的目光在时念念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还是相信了。
黄瑶插话进来：“时念念，你快看看我那个算法对不对啊。”
她把奶茶放到一边：“好。”
因为刚才那一出，其他人已经没心思再管数学考试了，无非是死的舒服和死的很惨两种可能。
“其实我发现江妄他也没有以前传的那么恐怖吧。”其中一个女生说，“不然英语老师都够‘死’几百回了吧。”
“我也觉得，他还替徐蜚跑了4x100，说起这个，啊，真的好帅啊！”
“不过他之前闹出来的事也是真事，不然哪能蹲局子呀。”
“他那时候是为什么捅人啊？”
“不知道啊，也没听人提起过，新闻都被他爸爸压下来了。”
……
周围闹哄哄的，时念念拿着笔在心里运算着。
“怎么样？”黄瑶问。
“好像……”她轻蹙眉，“你这个，算法……也可以。”
黄瑶惊喜道：“那答案是2？”
她轻摇头，把自己的算法也写下来，“你看……两种解法，出来的答案不、不一样。”
“不对啊，我这个算法不应该错的。”黄瑶皱着眉说，可仔细看时念念的算法也挑不出错。
时念念又看了遍题目，恍然的“啊”一声，拽了下黄瑶的袖子，说，“这个，有两个答案的。”
“0 或2？”
“嗯。”
“为什么？”
时念念写下来给她看。
黄瑶看懂了，舒了口气：“还好，还能拿一半分数，也不算被你拉开分数。”
时念念笑了笑，低头喝了口奶茶。
江妄的试卷就放在桌上，风一吹，吹落在地，时念念弯腰捡起。
他答卷上很干净，不像有些男生直接把选择填空的运算过程写在空白处，连勾勾画画都没有。
时念念把试卷捡起来放回他桌上，视线停留片刻。
刚才她和黄瑶讨论许久的那道题，他字迹潦草的写了答案，0或2.
第二天考理综和英语，月考的考试时间安排的紧凑，两天就考完，隔天就出成绩。
这回还是分班以来第一回考试，老师们都很关注这次考试。
第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试卷批改是最快的。
许至临进教室时是笑着的。
“成绩已经都出来了，不过现在还在电脑录入，中午课代表来我那一趟把试卷发下去。”许至临站着讲台上，“这次数学挺难的，是吧？”
他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弯起弧度。
底下立马哀嚎一片。
“数学再次给了我两巴掌让我清醒了！”
“根本不是人做的试卷啊老师！！”
“不过这种不是人做的试卷，年级最高分还是我们班上的，148分，扣了两分。”
这话一出，班级里“哇”一声，目光纷纷看向时念念。
三班成绩在年段都不算好，一直是中下游，只有时念念一人，几乎每次总分都能超过火箭班，非常不可思议。
许至临又补充：“还是并列两人。”
众人一愣，有人拍了拍黄瑶的肩问是不是她，黄瑶摇头红着脸说“不是”。
她已经提前去找老师要了参考答案对过了，她扣了不止两分。
“还有谁148啊老师！”徐蜚问。
许至临卖关子：“中午发试卷了你们就知道了。”
时念念心间一顿，想起江妄最后一题填空题，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个148分就是江妄。
可这样的成绩，和他平时插科打诨的样子实在是不太符合，都不太来上课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