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焦见她望着窗外,表情有些落寞出神,心里就不太高兴起来。莫非她不愿意入宫?都到这时候了,才意识到今后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她这表情什么意思?
司马焦一不高兴,就决定把之前决定给廖停雁的份位再升高一点。
这样她总高兴了。
若是这样还不高兴,那就太过恃宠而骄了,他是不会一直容忍的。
完全没发现陛下脑补了些什么东西的廖停雁,被带到了司马焦居住的宸殿,洗澡更衣,打理好了之后去参加晚宴。
司马焦每次在外面游荡回来都要开个宴会,和久别的臣子们增进一下感情——以送大家美人的方式。
他的后宫们坐在一道屏障相隔的内殿,能隐隐绰绰看到一个个婀娜的人影,外殿则是大臣们,一个个神情沉重的好像在参加丧宴。
司马焦带着廖停雁最后一个到场,廖停雁感觉自己走在司马焦身边,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比看司马焦的人还多。
司马焦坐在主位,也没让廖停雁去内殿后坐,直接就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这一举动又引起一片哗然。廖停雁耳尖地听到内殿那一群美人都瞬间骚动了。
“开宴。”
司马焦声音一出,就有络绎不绝的侍从送上热菜酒水,撤走原本的糕点等物,翩然的舞姬也扭动腰肢,从殿外飘然而至,眨眼就是歌舞升平。
廖停雁瞧瞧面前的菜色,挺有食欲地准备开吃,她自顾自吃了一口,听到旁边奉酒的内侍发出一声倒抽气的声音,顿时想到现在不比从前,不由筷子一僵。
司马焦语气随意对廖停雁道:“想吃什么就吃。”
扭头又语带不快地对那内侍道:“滚下去。”
那内侍赶紧擦着额上冷汗下去了。陛下的性格好像比从前好了一些,真是捡回一条命。
廖停雁吃了几口尝鲜,见司马焦撑着下巴看自己吃,都不动筷,忍不住问:“陛下不吃?”
这段时间在路上也是,他都很少吃东西,他以前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爱吃,可现在是凡人了,要是不吃东西,他怎么活?难怪把身体搞成这样,这人坏毛病也实在太多了。
廖停雁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给他开个小灶滋补一下,随手给他舀了个丸子,“陛下,这个好吃,你尝一尝吗。”
正好来送酒的内侍见状,吓得手里的托盘都摔了。
廖停雁:不是,你们干嘛这么一惊一乍的?
司马焦厌烦地看一眼碗中的丸子,挥挥手让那个吓得跪在一边的内侍滚蛋,一边答道:“不吃。”
他这挑食的基因难不成是写在神魂里的吗?
廖停雁无奈,夹回来自己吃了。
也许是因为今晚的陛下实在太无害,大臣们没等到他作妖,纷纷放松下来,享受歌舞盛宴,酒过三巡,不少人就醉了。按习惯,臣子们出列祝酒。
然后是赏赐环节。
司马焦照例赏下去两个美人。
有一位大臣姓赵,这两年来风头很盛,算是司马焦的嫡系,很得司马焦重用——看重他够无耻够心狠,才二十来岁就把他升为了九卿之一的少府。这位本就飘了好几个月,又喝了不少酒,有些上头,这会儿为了表示亲近,便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陛下新得的美人臣下看着倒是喜欢,不知可能割爱。”
场中突兀地安静下来。
司马焦没有说话,他将目光转向了赵少府,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殿中的歌舞声乐停了下来,嘈杂祝酒也没了声音,众人都察觉到什么,自发安静下来,于是只剩下一片压抑的死寂。
“你想要孤的贵妃?”司马焦探身,轻声问。
这声音轻飘飘的,却如同炸雷,把所有人都炸的一阵心惊肉跳。
贵妃?这位陛下的后宫里,所有的美人都没有份位,只是最低阶的美人。皇后、一品三夫人、九嫔这些头衔都还空置着,从未见他给哪个美人提份位,如今他却不声不响,忽然带出来个贵妃?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突然就成了贵妃?
若说司马焦会被美色所迷,所有人都不信,可现在,他们又都不太肯定了。
赵少府终于有些醒酒了,他愕然望向司马焦阴沉的脸,哆哆嗦嗦跪下去,结巴道:“臣、臣下喝多了,一时、一时糊涂……”
司马焦轻飘飘点了点桌案,“拔了他的舌头,吊死在宫门口。”
先前一直影子般站在附近的内侍出列四个,凶神恶煞扑上前,当着众人的面,两人按住手脚,一人掰开嘴,一人拔舌头。
“呃啊不——呕——”
廖停雁还举着筷子,看着两个人拖着抽搐的一具身体越走越远,殿中长长一条红色的拖痕无人清理,殿内外一片寂静。
司马焦这时又看着廖停雁,微微笑起来,一张少年的面上丝毫看不出方才的阴沉戾气,他语气和缓说:“怎么不继续吃了?来尝尝这道牛舌。”好像杀了个人,终于舒爽了,对面前的菜色也有了兴趣。
廖停雁:“……”
第74章
廖停雁这个半路贵妃, 就这么莫名其妙,堪称轻率地成为了司马焦的后宫之主, 鉴于司马焦还没有皇后, 她如今就代表着最高等级。
司马焦可能是对于带人升级这事有着天然的爱好,动不动就大跳级。
不仅跳级, 司马焦还大袖一挥, 让廖停雁住进了梓泉宫——皇后的宫殿。
陛下向来任性,谁都奈何他不得, 他都这么说了,也没人敢出来说个不字, 那殿前的血还没擦干净呢。
廖停雁住进梓泉宫, 心想, 不和司马焦住一起也好,晚上能召下属们来问些事情,顺便让红螺带人回魔域去看着情况。
虽然梓泉宫只住着她这么一个主人, 但里面人不少,来来往往, 愣是把一个这么大的宫殿烘托出热闹的气氛来。
负责伺候她的宫人女侍一大堆,粗粗一看,起码百人, 内殿里贴身伺候照顾的、负责她头发的、负责她珠宝首饰的、负责她衣服的、负责她熏香的、负责她鞋子的……从头到脚,连指甲染色也有专人负责。
除此之外还有负责她库房财务的、负责管她的茶水、管饮食用膳、管夏天用冰冬天用炭、管庭院花木、管灯火窗户、管殿内扫洒……半天之内就已经全部到位,分工细致的廖停雁都有些记不清。
凡人皇帝这日子过得,怎么比修仙人士还要奢侈堕落?当然修仙那会儿司马焦是不喜欢太多人在身边凑近转悠, 他那时候感觉太敏锐了,但凡有人在身边就容易被影响,会特别烦躁,而且那会儿很多事能直接用术法高效完成。相比起来,凡人皇帝这真的是太夸张了。
廖停雁几乎是被一堆人像菩萨一样供着收拾好,再给花团锦簇地移送到了宽大的床榻上,点熏香,放帘子,女侍们又有序退下。
廖停雁抖被子躺下,睡到半夜,被人吵醒了。能靠近还不惊醒她的,这世界上就一个,司马焦。
我说你怎么又半夜出现?
廖停雁看到床边那个黑影,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这个半夜出没的毛病,可能和不爱吃东西一样,是写在人物初始设定里的。
她又想起来一点从前的片段,是在庚辰仙府,三圣山上,她一次半夜醒来,看见黑衣的师祖在奇怪的花丛里徘徊,还随手杀了个很漂亮的姑娘。那花是日月幽昙,脑子里突兀冒出来这个念头。至于姑娘是什么身份她就不太记得,好像是哪个惨遭淘汰的参赛队员。
他不在的这些年,她回想起了不少东西,这几天想起来的格外多,虽然都是碎片一样的记忆,但都让她觉得既新奇又感慨——我以前是脑子抽了才跟这种臭毛病贼多的变态谈恋爱吗?
司马焦坐在床头看她,不点灯也不说话,要是普通人能给他吓出个好歹来。但廖停雁无所畏惧,她瞧瞧这个黑眼圈有点重的陛下,主动朝他伸出手,“陛下,你要一起睡吗?”
司马焦一早发现这人不怕自己,但听她这么说,还是一顿,“你不是很怕孤对你出手?怎么如今改变主意了?”
廖停雁:“……”不,我是怕自己对你出手。
廖停雁:“要不要睡啊?很晚啦,你不休息啊?”普通人熬夜不仅会有黑眼圈,还会脱发,甚至肾亏的。她心有戚戚地摸了一把自己如今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还是修仙好。
司马焦没理会她的话,一手撑在枕边,居高临下地注视她:“你是什么?”
他仔细看着廖停雁,凑得很近,好像要将她完全看透。
他凑的太近了,呼吸相闻的距离,廖停雁忽然就很想笑,仰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真是可爱啊。
“啾。”
司马焦:“……”他缓缓坐直身体。
半晌,他才说:“你是妖物?迷惑君王,你的目的是什么,使孤亡国?”
廖停雁:这都什么跟什么,你干嘛疯狂给我加戏?
廖停雁:“……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司马焦:“那是精怪之流,想借由王朝运势修炼?”
廖停雁:“……我真的不是,真的没有。”
不是,我这张脸有那么像坏蛋吗?
司马焦压根不好好听人说话,“你是用什么办法进入孤的梦中?”
廖停雁:咦?梦中。
她坐起来,“你梦见过我?”
司马焦皱眉:“不是你用了什么方法令我梦见的?”
嘿,你还挺理直气壮呢,你自己惦记着我,还怪我咯?
廖停雁正色道:“实不相瞒,陛下,其实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我们缘定三生,所以我才会前来找你再续前缘。”
司马焦嗤笑:“你以为孤是三岁孩童,连这种鬼话都信?”
廖停雁:“你是不相信仙女下凡,还是不相信缘定三生?”
司马焦毫不犹豫:“不相信仙女下凡。”
廖停雁:……妈的,我这份美貌还称不上仙女吗!
司马焦站起来,“算了,看你这么努力编瞎话逗孤开心,今夜就不为难你了。”陛下心情不错,站起身甩着袖子走了,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行叭。廖停雁啪一下倒回了床上。
第二日,廖停雁见到了司马焦的后宫,一群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跑到她眼皮子底下,说是要请安。面上看上去都是一片乖顺,但各人眼中,嫉妒、排斥、算计,种种恶意都快溢出来了。
看着她们,廖停雁又想起三圣山上那一群,开局就死,结局除她全灭的美人们。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在司马焦的后宫想平安活到现在,很不容易吧,这都是些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活下来的人。
贵妃是一品三夫人之一,美人们都喊她夫人。
“夫人家乡是在何处?”
“夫人初来王宫,若是不嫌弃,尽可召我们前来陪伴解闷。”
司马焦走过来时,正见到廖停雁被一群美人围在中间,在他看来,就如同一群食人妖花围着一朵瑟瑟发抖的小白花,所有人都对廖停雁不怀好意。
“贵妃。”
廖停雁正体会着左拥右抱的感觉,忽然听司马焦语气沉沉,他大步走过来,脸上神情明明白白写了准备发脾气。这很正常,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发脾气。
“贵妃喜欢什么花?”司马焦先是这么一问。
为什么问这个?廖停雁莫名其妙,还是答道:“芍药。”特别是粉色的芍药,轻盈剔透,格外轻灵。
司马焦朝她笑笑,似乎也觉得芍药不错。
然后他点了两个美人,翻脸道:“将她们两人埋进芍药花丛里,想必明年的芍药能开得更好。”
廖停雁:虽然这两位刚才对我的恶意有点明显,但你这个陛下主动帮我搞定后宫美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记得你在回宫的马车上还一副准备看我吃瘪的样子。
把其余那些吓得面无人色的美人赶走之后,司马焦道:“你不是妖怪吗,难道察觉不到她们在瞪你?被冒犯了也没反应,若是她们害你,你又当如何?方才那两人,有一个善用毒草,你离她那么近,竟没有半点防备。”
他眼里写满了怒其不争。
魔域大佬廖停雁:……请问,您给我发挥的空间了吗?没有。
“我真不是妖怪。”她说。
司马焦:“罢了,不与你说这些。”
他拉着廖停雁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你还是跟着孤,不要乱跑了。”
廖停雁终于发现了,这位陛下病得挺严重的。
她被带到前朝大臣们议事的地方,司马焦把她带过去,让人给她搬了个座位和小桌子,放上零食,让她打发时间。
大臣们沉默片刻,看到坐在主位没说话的司马焦,有志一同装作没看到廖停雁的存在,继续讨论之前的事。
司马焦之前在这里坐的好好的,听他们吵了一阵后,忽然站起身走了,他们还以为陛下是不耐烦他们的争吵,一走了之,结果谁知道他是去把那位不知来历的贵妃接来了。
真是个昏君!原来还以为他是不好美色,现在看来是没到年纪,瞧瞧如今,这不就初露端倪了!
个别大臣痛心疾首。
廖停雁听了阵,发现他们是在争吵修建运河之事,这事似乎吵了许久了,现在还没能定下。
朝中一方说要修,修运河各种便利,造福后世,还能把澜河分流,避免每年澜河的洪水灾害。一方说不能修,不可为黎明百姓再添负担,修运河不是个简单的工程,那么长的距离,不知要征多少役夫,到时劳民伤财,定会惹得天怒人怨。还有一方是墙头草,这边站一会儿,那边站一会儿。
司马焦听着,一句话也不说,随便他们吵。
他只在最后轻飘飘说了句:“既然大司空说要修,那便修。”
美髯中年闻言,露出自得神色,一拱手赞道:“陛下圣明!”
“陛下三思,陛下不可啊!”另一个刚才舌战群雄的胡子老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心中满是绝望。如今国内情况不稳,诸方王侯虎视眈眈,朝中又怨声载道,这样的境况下,应当维稳才是,可陛下……陛下他分明清楚,却半点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