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去宝姨娘那了吗?”欢喜又问了一遍。毕竟之前查了许久。
安澜摇了摇头。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景色,眸光悠远。这一切,都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下了。
欢喜发现姑娘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淡漠了许多,心思也沉了许多,总是爱看着窗外想一些事。
也不笑了。
一旁的彩浣却皱皱眉头,心里直疑,这不是安姨娘吗?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除了安姨娘,还能有谁?
“姑娘,听说太子明天就要登基了。府里人都在议论呢。太子妃是元姨娘的姐姐,咱们侯府,一定比往常还要好。”欢喜见姑娘闷闷的,便想说些开心的事。
一旁的彩浣听的倒是直翻白眼,那是元姨娘越来越好了,身份越来越尊贵了。可不是咱们主子。同在后院,别人好了,那不就是自己不好了吗?
安澜听着欢喜说的话,没有出声,仍是看着窗外。
明单四十年,帝崩。同年盛绍帝登基,改年号元平。登基大典上,祭告社稷万民,百官行三跪九拜之礼,待遣册皇后时,突变,永安侯手执利剑,封喉新帝。
血顺着剑,一滴一滴往下落。
弑君
温景苏微微笑了,立在高台,望着这文武百官。待众人来不及反应时,边疆大将便听从那个弑君之人的号令,屠杀尽守卫。
以前动手,叫谋逆篡位。现在,叫弑君。显然,温景苏更喜欢弑君这个称号,成王败寇。
太子一党的人睁着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一个个倒下的守卫,再又望向安陶殷。他率兵归京,是为了力保太子登基。如今......如今......好深的心思!永安侯!
安陶殷冷漠的望着一个个倒下的不可置信的目光,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哪个阵营的。他要保护的,只有妹妹。
几乎同时,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原皇室所有男丁,全部杀无赦。
冷厉寒光,利刃在颈,蕴琛看着心思深沉的可怕的温景苏,风流样貌没有临死的恐惧,只是微微眯了眯眼。
旁人都是士兵动的手,原本高高在上的皇族,现在脖颈割裂,高贵的血流淌在地上,混在尘土中,被人践踏在脚下。而蕴琛,却是第二个,要被温景苏亲自动手的。
两个男人无话。
蕴琛望着温景苏,成王败寇。他此生的错,就是在最初的时候,没有争夺那皇位。
寒光闪过,头颅落下。血顺着剑流下,温景苏转身,不再看一眼。
永安侯温景苏,弑君称帝。也不再另择时日,就在这盛绍帝的登基典上,踩着盛绍帝的血,文武百官跪拜。
“叩见吾皇!”
君临天下
当消息自皇宫中传出时,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短短的时间里,就变天了,亡国了,成了前朝。新帝,正是弑君的温景苏。
而消息传到永安侯府时,永安侯府的人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侯爷......侯爷成了皇帝?
嘉锦院子里
嘉锦坐于榻上,妆容精致,听到消息后,难以言喻的震惊。接下来,便是愣怔。国亡。动手的还是自己的丈夫。眼泪涌出,嘉锦闭上了眼睛,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微颤。一种无力感,生出。手微微颤抖,手心里握的,正是之前父皇给她的,封琤儿为世子的诏书。父皇......女人,在政事上,真的插不了手......
元洛院子里
元洛姣好面容,平静的立于院子处,望着皇宫的天空。对襟蝶瑞衣裳,愈发衬的人如花靥。元宜,已经死了。自刎于殿上。
元宜,她是自愿的。自愿背叛自己的夫君。人尽可夫,还有一个词,便是人尽可妻。一个可以为了自己权势,毒害自己发妻的人,元宜嫁过去之前,便明白自己的结局。太子登基,接下来必会对付功高盖主的永安侯。太子不是一个甘做傀儡的人。元宜很清楚这一点。她是宁房王府的嫡女,背负宁房王府的荣耀。如今,她做到了,宁房王府一脉,将是最强盛的一族。
元洛面上极平静,却是望着天空皇宫的位置,眼角有些晶莹,喃喃道:“真是,比不过你。”
“嫡姐。”
轻轻的两个字,轻到似乎要掩埋在风里。
元平元年,盛绍帝亡。国灭。温景苏弑君登位,国号永安。于政,封边疆大将安陶殷为镇国公爵,并任大将军一职。原皇党,男皆亡,女若肩命妇则因夫家余荫无恙。
于天下,减免徭役赋税,大力扶植科举并增设武举。文状元武状元并列。
而永安帝的后宫,却是创了前无古人的惊天一举,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甚宠一通房,其余皆散。其后宫原宁房王府庶女的颜元洛,念其秀慧,封素穗郡主。
永安帝实实在在创了宠妾灭妻的一举,令人瞠目结舌。
而安澜这一奇女子,也被史册记载,堪称史上第一妖姬。甚至一些历来诽谤君相的野史,将这一朝代更新,归咎在了她的身上。红颜祸水,妖颜倾国。
皇宫中,“太后,柿嬷嬷来了。”福菱侍在一侧,道。
温颜氏叹了一声,望着面前佛像。景儿为了一个通房,散了后宫。
摇了摇头,不见。
“我的前半辈子,只想得到丈夫的心。后半辈子,最怕和景儿离心。我只知道怎么当永安侯候太夫人,而不知道怎么当太后。”
景儿,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已经大了。
这事,她不插手。
原公主府中,嘉锦依旧一身正装,妆容明媚,又不失端庄。她输了。输在一个女人手里。输在自己丈夫的心上。柿嬷嬷去找了太后,但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已是帝王的他,还有谁能撼动。柿嬷嬷......也是明白的吧。只是,已无路可走。那个安通房,估计,就是她。从始至终的一个人。所有人,都联合起来骗她。国亡,父逝。嘉锦嘴角弧度微微上扬,眼泪流下。这一世,她败的彻底。手紧捏,不甘怨恨的眼泪流下,若有来世,她一定要远离永安侯府,一定不要让国亡。
三尺白绫,嘉锦望向,她不愿意背负屈辱苟活。只是,当真摸上白绫时,却又心软恐慌,眼泪一下崩溃,她死了,她的琤儿柔儿怎么办?
那个男人,好狠的心。那是他的孩子啊!
皇宫,“原本,我是要把她们都杀了的。只是,我知道你不愿意手染血腥,所以,我只杀了宝韵。”
湖畔,一袭黑金龙袍的温景苏,从背后搂住安澜,“为什么不愿意登上后位?”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在我身边就好。”
雪白缎织的衣裳,不盈一握的细腰被人搂住。安澜只望着这皇宫湖畔的景色。缠绵细密的吻落下,安澜颤了一下睫毛,微微撇过。腰间力度一下紧了,“不要拒绝我,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
安澜,你是我此生挚爱。此爱切肤入骨,绵绵不绝。我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我已是帝王,没有人再能阻止。
又是一年冬,燕镶寺,层层护卫森严,连一只飞鸟都不得近。佛堂内,安澜立在佛前。此次,她仍是没有跪下。
已是燕镶寺主持的无尘,佛音檀香,清俊容颜,带着佛的慈悲。停下了木鱼,望着已是一国宠妃的安澜,雪白衣裙,容颜雪媚。但那一层的淡漠冷寂,像是远离了众人般。
她,竟是,从未敞开心扉。
淡淡的冷媚香气,似与这檀香格格不入。
“若有来世,你不为妾,我不入佛。”
安澜微微一愣,望向无尘,随即,慢慢淡淡笑了。笑的极轻,极柔。
娇柔雪媚,极清寒,又灼灼之艳。
破了红尘的清俊和尚,檀香缕缕。
佛有割肉喂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而今,我愿来生,听你述说。
一切皆可述与佛,来生,我为你佛。
跨出了佛堂,彩浣上前,递了狐裘。撑起了伞,“镇国公府的家宴,陛下那来人说,他陪你一块儿。”
第87章 番外(一)
蹴鞠场, 正是四月的天。格外明媚,一眼望去, 草地格外开阔。边场有士兵把守,但都特意离的远了些。
“把球传过来!”
“守住守住!”
......
蹴鞠场上,本应是绫罗锦裙的贵女, 如今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倒有一番巾帼的潇洒。
当今文武并重, 这蹴鞠也就流行了起来。如今还只传于贵胄之间。相比男子的蹴鞠,女子的则更是多了观赏性。
踏雪吟诗, 赏灯花谜,这多了蹴鞠,也是极好的。
蹴鞠场上的热闹, 但并不是每个闺秀贵女都骑得了马。这蹴鞠有蹴鞠人的乐趣,旁的人, 在一侧观赏品茶也是极好的。
其中当属的,便是贵女之贵,如今的公主了。
说起公主, 如今也只有两位。一位, 是当朝的宠妃之女,温依。还有一个, 便是有些尴尬。本应是嫡女, 只是如今境况,谁都不好说。
“如今好天好景, 不若我们来作诗?”
一些不上场的贵女中有人提议, 在座每个都是出自大家, 作诗自是不在话下。
命人拿了笔墨纸砚,个个题诗一首。再公开来,让大家评一评。
温依坐在上首,如今不过刚刚及笄。样貌乍一眼,不是甚出众。但胜在气质极佳,宁静温和。肌肤极白,每个五官都是精致的,组合起来反倒不显眼。但细瞧瞧,就越来越耐看,越来越好看。
到底其母是一国妖姬,其父自幼又最是盛美誉。
待评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呼声最高的,是两首。一首是温依所提,另一首,则是温柔。
最后,自是温依赢了。
温依蹙了一下眉,向温柔那边看去。却见温柔仍是那样乖巧清冷的,似乎并不在意结果。
见温依望向了她,温柔对着温依浅浅笑了一下。温柔极美,气质清冷,偏生又继承了前朝和硕懿慧公主的明媚。
温柔,样貌极佳。又最是擅诗词,是骨子里都透着才气的女子。
这样的比试,并不公正。只是碍着如今温依的地位,才委屈了温柔。
见温柔对她笑了,温依也回以一笑,随即便又有些失落的转了头。
皇宫
文华殿是太子视事的地方,此时里面,却是立着一个身姿秀美,面如冠玉的少年。黑色衣袍深红里衣,愈发衬的肌肤如雪。
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却是气的不轻,望着这大皇子,大皇子此举,已是越矩。
黑金色,是陛下龙袍的颜色。臣子是万万不能碰的,而且文华殿是太子视事的地方,大皇子未被封太子,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老师!”
温时面上带着微微的笑,言语谦谨,少年美好颜色的皮囊,这一声老师,叫的亲热。
沈勤申胡子一抖,连忙作揖,“殿下轻言,这一声老师,老臣是万万担不得的。”
“为什么?你不是文华殿大学士吗?”温时却是一脸无辜,唇红齿白的美好颜色,问道。
沈勤申的胡子却是抖得不能再抖了。他是文华殿大学士不错。可是文华殿大学士,是辅佐太子的。他又不是太子。弯着腰,心里这样想着,沈勤申没有说话。他可不敢直言。
“老师,我听说你家有女,最是端庄。”温时看了一眼沈勤申,看着对方弯着腰看似恭恭敬敬的样子,温时却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像是无意提到了沈勤申的女儿。
这一提,沈勤申当即有了一丝冷汗,“小女,小女还甚小。不值一提。”
“哦,是吗?”温时话语一转,看了一眼沈勤申,“那老师刚刚是应了我唤的一声老师?”
眉头微微一皱,沈勤申暗觉不好。
本来为了国家社稷,这太子应是早立下。可是陛下迟迟未提这件事。本来,按照安妃受宠的程度,只要提上一提,陛下肯定会立大皇子为太子。只是不知为何,安妃迟迟未提。
安妃不提,太子未立。
如今陛下散了后宫,诸位臣子就摸清了一点陛下的心思。陛下不重子嗣。不然也不会虚设后宫。
既然陛下不提,那身为臣子的,就理应忧心社稷。如今只有唯二的两位皇子。一位,是身居皇宫的大皇子。
还有一位,则是温琤皇子。也是嫡皇子。
只是,如今境况却是有些说不清。陛下为了安妃,散了后宫。一纸和离书。如今嫡皇子居住在前公主府内。
这处境来说,嫡皇子的处境,是决绝不如大皇子的。大皇子生母是一代宠妃,更不肖说背后还有镇国公府。
只是,即使在如此境况下,还是有不少臣子对嫡皇子更抱有期待。一面,是嫡庶之别。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立子以贵不以长。
还有一面,便是温琤有陛下年少之才,文采书墨,极似陛下。
而大皇子......
沈勤申不禁微抬了抬头看了眼温时,又低下了头。和嫡皇子的温润谦逊比较,这大皇子更加孤僻不驯。
一个一瞧就是听臣子话的温润明君,另一个,有可能是不听臣子话的暴君。你让臣子怎么选,有脑子的都选前面的。
沈勤申胡子抖了抖,不语。
而那一眼,被温时看在了眼里。
“老师,你家的女儿......”温时又慢悠悠提起了这个。
“大皇子。”沈勤申唤了一声。
而这一声,也让温时住了嘴。就在沈勤申松一口气的时候,温时又来了个语出惊人,“我要做太子。不,太子之位非我莫属。老师,你见着我身上的黑袍了吧?若是应了做我老师,我便以学生之礼相待。若是不应,那尽可去告与我父皇,我是如何大逆不道。”
这话,让沈勤申的背脊,都流下了冷汗。
而温时,却仍是恭敬谦逊,就如最乖巧的学生一般。仿佛现在沈勤申当真去告状,他都不生气不在意。
傍晚,温依回了自己宫殿时,发现哥哥正在里面捧着一本书。
温依当即有些惊讶,哥哥怎么在看书了?果然,过了一会儿,温时便将书摔了出去,“什么东西,无趣得很。”
温依走上前,将那书拾了起来,是一本诗赋。
“哥哥。”温依唤道。
温时转了头,看了一眼温依,眸光一转,道:“不是去蹴鞠场了吗?怎么回来倒有了心事?”
“嗯。”温依也不惊讶哥哥的敏锐,哥哥一直都是最能看透人心的。温依拿着手里的诗赋,这诗赋,让她想起来了刚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