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欣欣交叉着脚,优雅立在教坛旁侧,笑容大方地说:“我不是这个专业的。”
阎冽没表现出任何意外,淡然地客气问:“有什么能帮到你?”
肖欣欣没出声,站在那里眼神光明磊落地打量阎冽。
距离不过两个身位,阎冽的五官好比几千万亿像素的照片,清晰无暇。
凤眼狭长,目光温和却隐含精锐,鼻梁不似西方人的夸张拱挺,而是东方人独特的内敛的高直,唇色自然,质感仿佛是透明冰皮月饼的冰皮,清冷清甜,令人想吃。
目光将他的容颜饱览一遍,再留意他身上的行头。
这年头连个保安也穿西装,但真正懂穿的人不多。
阎冽这身纯黑色的西装质地,奢华低调,内里的背心与西装外套同色同质,一点都没马虎。露出来的衬衫袖扣乍看简单,细看却见高雅的暗花雕纹。
肖欣欣最后把目光探究到阎冽的脚上,纯黑皮鞋与纯黑袜子,很好,没有半路来一双倒人胃口的白色袜子。
从衣着打探底蕴,结合他上课的姿态表现和职位头衔,肖欣欣很满意,给阎冽评了个满分。
她没回答阎冽的问题,倒说:“冽教授,我姨丈下个月71岁大寿,到时会邀请学校领导和几位教授出席,如果你有时间,欢迎赏面。”
阎冽在肖欣欣打量他的期间收拾好教材,准备要走,听到她的邀请,他笑问:“请问你姨丈是?”
肖欣欣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她说:“到时候请柬会送到你的办公室,再见,冽教授。”
说完她率先离开课室,头也不回。
门外的李雪仪纠结要不要从门缝偷看,打定主意时,门却被推开,肖欣欣出来了,见她鬼鬼祟祟的模样,面露不满,转身就走。
李雪仪心虚得慌,连阎冽出来都顾不上,第一时间追跟肖欣欣的脚步,讨好地问:“欣欣姐,你和冽教授聊得怎样?需要我再做些什么吗……”
肖欣欣没心情也没时间搭理她,随便说两句话把李雪仪打发了。
李雪仪不敢再跟上去,罢了之余,想到什么,抓紧时间调头,可身后的走廊空无一人,本应还在的冽教授无影无踪。
肖欣欣出了教学楼,手机响,接听:“喂……我不在实验楼,我在教学楼……太远了,你开车比我走路快……那要不你等我20分钟?”
挂线后,肖欣欣原地等了五分钟,一辆大红色跑车从路口急剧地拐弯驶入,再硬生生在她十米开外强行刹车,“吱”的刹车声刺耳尖锐,比跑车本身更加惹人注目。
路过的学生全看了过来,跑车车窗严闭,看不见驾驶舱里坐的是男是女。
有学生看出这是全球只有53辆的捷豹跑车,不禁拿出手机偷偷狂拍,又暗猜敢在学校内这么张狂开车的会是什么人物。后来见肖欣欣波澜不惊坐上副驾位,学生们恍然大悟。
捷豹跑车极速踩油,闪电般在数秒时间内消失在拐弯处。
车内,肖欣欣脸色青白,绷着两腮,紧紧扶着扶手不敢挪动。
“你开慢点!”她已经第三次劝告了。
然而无果,开车的男人右手单握方向盘,左手肘搭住车窗边什么都不干,脚下则没谱地踩油,把校园限速30的道路当成赛车跑道,在学生与自行车电动车之间,左穿右插,所向披靡。
驶到一段林荫大道,路宽比较窄,而且路正中有一辆米黄色的小绵羊在慢驶。
捷跑眨眼就追上人家的屁股,拼命响安,叫嚣对方赶紧死开让路。
可小绵羊聋的似,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是那样慢悠悠地在道路正中行驶,挡着前路。
捷跑怒了,脚下一踏一收,跑车一加速再减速,恰恰顶了下小绵羊的屁股,再堪堪刹住。
小绵羊被捷跑偷袭后,吃不住冲力,“啊”一声,侧倒了。
……
张活柔与马飞离开课室后一起去取车,路上马飞特别多话,谈这谈那的几乎没歇过,张活柔感兴趣就回上几句,不感兴趣就笑笑听他说。
到了车棚,张活柔把小绵羊取好了,马飞那边大叫:“哎呀,我的自行车轮漏气了!”
张活柔骑着小绵羊过去慰问,又说:“不急,先去修修。”
车棚不远处就有修补自行车的,马飞把车推过去,张活柔在车棚下阴凉的地方等着。
跟了他俩一路的从心,这才有机会和张活柔说话:“活柔,你找三太子聊聊呗,别让九军同志老守着门,这样三太子上课的时候,我都不敢进去课室陪你。”
张活柔坐在小绵羊上,漫不经心说:“就算不是三老头上课,你也宁愿去操场看体育系的帅哥,不愿在课室陪我啊。”
从心嘿嘿笑:“偶尔才有帅哥,偶尔才去看看,大部分时间我还不是在课室陪你。”
虽然她觉得上课内容很无聊,但好歹能跟张活柔聊聊天,说说笑,总比自己一个游离浪荡要强。
可是三太子给张活柔上课时,九军总会守在附近,从心见到他就发怵,不敢靠近。
张活柔好笑说:“我就奇怪了,连隔壁学院隔壁专业的不相干人士都能进去听三老头讲课,你怎么就给九军拦住了,九军怎么不拦那些不相干的人?”
从心对手指:“可能我是鬼,归他管。”
张活柔哼了声:“那那些狂蜂浪蝶,归谁管?”
从心:“你啊,你是人。”
张活柔:“才轮不到我,关我屁事啊。”顿顿又说:“别扯我这边,继续说你的。九军不是无缘无故耍狠的鬼,他杵在那里不过是保护三老头。你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鬼,能给三老头带去什么威胁,需要九军提防你?别给自己加戏了。”
从心:“……”
“活柔同学,”马飞从修车处跑过来,抱歉地说:“师傅说还要30分钟,你别在这里干等了,你先去我家楼下,那里有家饮品店还不错,进去等我怎样?”
张活柔爽快答应:“OK!”
她戴上米黄色头盔,驾着小绵羊和从心先行离开。
开到校园内的林荫大道,两边的大榕树枝繁叶茂,把头顶的天空都遮挡了,阳光透过枝叶间照下来,铺在地上,像摔碎的晶莹的玻璃块,清凉又明亮。
张活柔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不由得驾着小绵羊,在道路正中缓慢行驶,肆意享受。
不料身后突然冒出一辆大红色跑车,车速极快,还相当嚣张,不依不饶地响安叫她让路。
从心见对方的架势有点蛮不讲理,便劝:“活柔你给他们让路,万一他爸是李刚就麻烦了。”
张活柔:“他要是礼貌些,我让,现在不让!况且这里是学校,限速30,我偏要拦住他,免得他冲去前面撞到人!”
她想得挺好,以为对方也就罢休。
当小绵羊被身后的跑车碰倒,张活柔摔地上,她仍有点懵逼,不敢相信对方居然狂成这样。
跑车停了下来,司机却没下车,透过车前窗,隐约看出戴着太阳眼镜的男司机姿态傲慢,不慌不忙,似乎没有下车上来道歉与关怀的意思。
张活柔坐地上,朝对方大声指控:“我去你的!你爸是李刚啊?!”
她很恼火,今时今日这个法治社会,竟然还有人敢在校园放肆。
从心急忙去扶她,担心她受了重伤。
张活柔推开她:“别扶,让我继续坐着。”
捷跑的男司机有所反应,打开车门下车,双手趴在车顶懒洋洋看过来,散散漫漫回了句:“我爸不是李刚。”
“我爸是顾极臣。”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情敌出现了YEAH YEAH YEAH!!
大家圣诞节快乐!!
阎冽:情敌出现,宝宝不快乐。
马飞:有人把我车轮搞漏气了,宝宝也不快乐。
张活柔:我被撞了!摔了屁屁,更不快乐哼!!
第28章
张活柔反驳:“顾极臣了不起?我祖上还是跟冥王抢老婆的呢!要不你给我撞一下?”
保证不撞死你!
男司机维持原本的状态好几秒, 才反应过来, 咧嘴而笑。
“你有病?”他轻蔑地说。
张活柔不接他这话茬, 拿出手机:“110已经接通,等着吧你。”
随后跟电话报了地址与事故情况。
男司机不惊不慌, 闲闲道:“要钱直说,多少?”
张活柔皱起眉头:“谁跟你要钱现在?”
从心拉着她说:“要要,这种轻微事故, 交警来了最多也是赔钱扣分了事, 跟私了一样。”
张活柔不服:“他故意撞我!这跟故意伤人有什么区别?”
从心:“附近没监控又没目击者, 他死口不认的话, 我怕你吃亏。”
张活柔冷静想了想,觉得在理。她看向男司机, 他在淡定地打呵欠。
张活柔不跟他客气, 回话:“赔钱可以, 我要一亿!”
男司机的呵欠打了一半不打了,改从鼻孔喷出笑声, “有病!”
张活柔心想,你才有病,一亿很多吗?只不过是她欠冥界债务的五分之一, 三年倒卖凶宅的收入一半, 兑成现钞放在她面前, 像金山银山一样围着她堵, 她也照样波澜不惊面不改容。
男司机弯身探进车内,张活柔以为他要逃逸, 幸好他很快退了出来,站直腰往她那边走去。
张活柔打量那人。
他戴的黑色太阳眼镜挡住眼睛,鼻子不歪不塌,嘴巴不厚不宽,身高不矮,体格不瘦不胖,穿着黑色简T和牛仔裤,乍看普通,但近距离观察,优良的质地能轻易地让人刮目相看。
他在张活柔面前半蹲下去,低了低头,一双布有血丝的眼从太阳眼镜后探出一半,目光在张活柔的脸上溜了圈,再把太阳眼镜托回去戴好,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碰瓷犯长得挺顺眼。”
说着他拿食指勾了勾张活柔的下巴端,动作轻挑,唇边全是流氓式的调笑。
张活柔被他“碰瓷”一词激怒,他厚颜无耻歪曲事实,她要发火!
正要发火,始料不及地被他勾了下巴,张活柔惊愣了。
数秒之后,她一只拳头挥过去。
妈蛋!诬蔑她“碰瓷”不够,还占她便宜!
男司机歪歪脖子,躲过去了,笑骂:“小碰瓷犯还敢动手,信不信我告你坐牢十年八年?”
张活柔一句话都不屑于跟他说了,立即站起来走到小绵羊的另一边,决定还是守着警察过来处理罢了。
从心也被这恶人先告状的男司机惹火了,她跟张活柔说:“别气,等下我给他伸两脚,保证绊他一个狗吃屎!”
男司机半蹲在原地,从身后拿出一叠两厘米厚的现钞,往膝盖上拍了拍,一股钞票独特的气味随之散发。
再伸手递给张活柔,兴致盎然地逗她:“一亿呢要晚上做床上运动才有,一万呢,哥哥随时能给你。拿去吧,小碰瓷犯。”
张活柔花了些功夫才弄懂他的第一句话,当场恶心坏了,这狗眼看人低的大码禽兽!
这时阎冽走了过来,问着:“怎了?”
在场的人愣了愣,没人看得见他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包括一直坐在车内的肖欣欣。
肖欣欣非常反感男司机浪费时间调戏女人,尤其她认出那个跌倒的女人是李雪仪口中“冽教授的前任”。
肖欣欣对张活柔相当不屑,认为她相貌平平条件平庸,不足以令冽教授倾心,她猜测张活柔使了什么不正当手段,让冽教授接受或者被逼接受她。
天底下总有一些女人,例如她姨丈在外面包养的小三小四,特别爱使下三流的手段去勾住男人,招式还有名的,什么欲擒故纵,什么以退为进,一个比一个有文化。
张活柔是这一类人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何况现场的她,被轻碰一下而已,没摔什么大伤,能骂人能走动,但就是赖着不放,这样的戏换谁来演,不都是摆明要钱么?
LOW。
张活柔回过神,反问阎冽:“你怎么来了?”
阎冽:“路过的。”
那边男司机起身了,看了眼阎冽,笑问张活柔:“小碰瓷犯还有同伙?来个大碰瓷犯了?”
听见对方称阎冽为“大碰瓷犯”,张活柔突然想笑,最后也忍不住,真的“卟”地笑了出声。
哈哈哈哈,三老头不是大碰瓷犯。
是老碰瓷犯!
阎冽瞥她一眼,也没追究,他跟男司机说:“先生,这条道是学生专用通道,不允许外校汽车驶入。”
这话提醒了张活柔,她默默给阎冽点了个赞。
男司机也明白这话的意思,死磕的话他理亏在先。可他不怕,偏偏要跟那个长得很入他眼的小碰瓷犯死磕死磕。
他摊摊手,挺无辜:“是吗?我不知道。那就等警察来,看警察最后怎么判。”
“表哥,”肖欣欣下了车,站在车前对男司机叫了声,“姨妈催我们赶过去,不然姨丈会生气。”
男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不太好。
肖欣欣假装看不懂他的脸色,将手机往他一递:“要不你亲自问一下?”
男司机暗暗咬牙,他最讨厌这个表妹老拿他爸他妈压他。
男司机转回头,换上笑脸朝张活柔走去。
张活柔见肖欣欣下车非常惊讶,原来她坐在车内,那她理应清楚事故的始末,然而之前以及现在,她的表现都不像有伸张正义的打算。
还叫男司机做表哥,张活柔莫名讨厌起这对表兄妹了。
男司机走到张活柔眼前,掏出一张名片,连带之前的那叠现钞一起递过去,笑说:“小碰瓷犯,今天没空陪你玩了,改天你有什么头热脚冷的,随时找哥哥我。”
张活柔瞟了眼名片,上面写着“极臣集团总经理顾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