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小桥流水涓涓不息,假山碧松与鲜花相映成辉,似有园丁日夜细心打理,风光无限。
只是天色一片漆黑,无处不在的夜光球是光线的来源。
“自从踏入20世纪,冥界实行三司十二局制,如今天下可谓越来越太平,你我优哉游哉对弈的次数也日益见多了。 ”穿黑衣的男人落完一白子,扇着手中的折扇,乐呵呵道。
穿白衣的男人笑了笑,没说话,在黑衣男人刚落的白子旁放下一黑子,黑衣男人顿即错愕,随后投降:“哎呀呀,我的棋艺始终不及三弟,我还是去吃鸡算了。”
“大哥你就是吃鸡多了,才耽误了棋艺。”白衣男人端起茶杯,用茶盖拨一拨浮面的尖身茶叶,缓缓品了一口,赞:“色翠形美,香郁味醇,大哥这壶西湖龙井,花了心思进货。”
“你大嫂是天生购物狂,没什么东西是她淘不到的。”黑衣男人笑盈盈说,脸上尽是自豪与支持。
俩人重新下一盘棋,八角亭天花顶上的夜光球忽然闪了闪,灭了。
黑衣男人叹道:“线路昨天才检测过,怎么电灯突然不好使了?”
白衣男人沉默半瞬,道:“事出异常必有因,说不准有什么要发生。”
话音刚落,一声“报”从远至近,一个黑影秒间抵达黑衣男人身后,躬身禀告:“大殿下,三殿下,张姑娘带了一魂魄到政务司申办阳间居住证。”
“张姑娘?”黑衣男人看了眼表面波澜不惊的白衣男人,问:“张活柔是吧?”
黑影:“正是。”
黑衣男人扬扬手:“赶紧办,办完暗示她去财政司报到。”
“是!”黑影秒间消失。
黑衣男人回过头,“三弟啊……”
对面的三弟不知几时已经鬼影无踪。
黑衣男人:“……”
从心诚徨诚恐地紧跟张活柔身后,既好奇周遭的环境,又不敢四处乱瞟,生怕一个不小心的得罪,会被鬼拆皮砍骨,扔十八层受苦。
这个陌生的,天黑漆漆的,却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建筑全是古代风格,气氛平静祥和的地方,叫冥界。
没有想象中的阴深凄冷与恐怖诡恶,一路走来,从心起初还是兴致勃勃的好奇。
直至去了个什么政务殿,张活柔给她申请阳间居住证,办/证的鬼差长得凶神恶煞,眼凸额突,獠牙锋利,恐怖过她之前cosplay的厉鬼,而且对她呼呼喝喝,不似对张活柔那般恭敬客气,出证前要做鬼身检查,对方动作又粗鲁无礼,弄痛她也不道歉,害得从心有了阴影。
冥界就是冥界,看上去再祥和安定,也始终是万鬼聚居,集众鬼之凶残暴戾之地。
“你别误会,他们只是例行表情,例行态度,例行动作,没有针对的意思。”张活柔替刚才的鬼差解释,“逢鬼都要归安冥界,要么投胎,要么在这里生活。阴阳有别,鬼魂逗留阳间是违法的,冥界很少批准阳间居住证,申办也很严格,怕有鬼蒙混过关。”
走到某幢七层高的古式楼阁前,张活柔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办点事。”
从心抱着她大腿:“我也去!”
她害怕在冥界落单。
张活柔指指楼阁的牌匾,说:“看看那几个大字——‘冥界财政司’,‘闲鬼勿进’。”
从心:“……”
张活柔迈进财政司楼阁大门,一抹白影便浮现跟前,发出声音:“恭迎张姑娘,三殿下已在司长房等候。”
张活柔“切”了声,随白影在楼阁内兜了几个弯,上到顶层,来到司长房前,白影报了声:“张姑娘到!”
房门自动往内打开,张活柔往里看。
司长房装潢古韵十足,一排梨花木制的书柜摆满古册书籍,柜前有两张造工精细的太师椅。一张长长的雕花书桌位于正中,身着白衣的阎冽挺拔地站在书桌后,手握毛笔,低头压纸练字。
张活柔一见他就来气,气横横地走进去叫了声:“三老头!”
阎冽停下笔,抬起头,气定神闲看向她。
原本气势不差的张活柔,对上他的视线,一秒失势。
能令人失势的情况有几种,要么被武力镇/压,要么被把柄要挟,要么被所见所闻惊呆。
这三个能耐,阎冽都有,张活柔这下败是败在最后那一个。
阎冽这男人长得实在太美,面如精雕白玉,皮肤细致白皙,白眉如银剑,英气入鬓,清隽俊秀。
鼻梁直如垂尺,厚薄适中的双唇颜色浅淡,纹路清晰,近乎完美。
一双凤眼目光淡淡,不怒而威,轻飘飘递来一瞥,足以令女性屏住呼吸,脸红耳赤。
这张颜,张活柔初见时大夸为“盛世美颜”。
加之他无时无刻不是一身古式白衫,如雪般的银发垂及腰间,头束发髻,举手投足倜傥潇洒,言辞神色冷静寡淡,行事风行雷厉,好比电视里电影里游戏里的隐世圣侠,将当时的张活柔迷得不要不要的。
当时张活柔还未上大学,活脱脱一个中二少女,初到冥界与阎冽见面时,眼前一亮,被他的身份能力与美颜完完全全折服,天不怕地不怕地上前就撩,第一句话:“三殿下,你有心上人吗?”
平日不喜无聊庸俗的阎冽还真如实回答:“尚未,你……”
张活柔一把抱住他:“那你考虑考虑我吧!”
现场的鬼差鬼使全部目瞪口呆,被张活柔惊世骇俗的举动震傻了。
只是更惊世骇俗的在后头。
贵为冥界三太子,身为财政司长,掌控冥界经济命脉的阎冽,居然没做多想。
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喜欢写男女主的互动(^з^)-☆
第8章 别误会删一句话而已没
俩人一拍即合,过起了没羞没臊的跨越阳间与冥界的恋爱生活。
他俩人前人后同饮一份茶,同吃一碗羹,同使一双筷,站着时张活柔活像阎冽的手部挂件,坐着时她直接坐他大腿上,粘粘乎乎的连体婴般,完全若无旁人,也羡煞旁人。
当时财政司楼阁,乃至整个冥界,只要他俩身影所至,必定飘满粉红泡泡,不少单身鬼被逼出内伤,比如二太子殿下,直呼救命。
张活柔垂涎阎冽的美色,光亲亲不够,要天天将他脱光摁床上蹂/躏。阎冽随她,满足她之余,也狠狠满足自己。
某日俩人厮磨完,阎冽散着一头长长的银发裸躺床上,张活柔心满意足地赖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赤果结实的胸膛上画圈圈,慵懒地问:“冽冽你爱不爱我?”
阎冽的回答跟以前一样:“爱。”
张活柔说:“你爱我的话,要替我多着想。”
阎冽:“怎说?”
张活柔撒娇:“豁免我家的债务啊,不然这负担多重,我肯定担不下来。你是财政司长,有这个权力不是?”
原本双手在她身上来回游历的阎冽,停住动作,说:“不行。”
张活柔瞪大眼看他,“为什么?”
阎冽:“冥界的账不能乱。而你家欠的债,白纸黑字列明细则,在财政司档案库占了一名号,岂能说免就免。何况免了你一家,其他家跟着来讨方便,那整盘账还怎么算?”
张活柔生气:“那一样吗?我是你谁,其他家又是你谁?你大可以只帮我,不聊他们!”
阎冽皱眉:“这样有失公允,绝不允许。”
张活柔坐起来,光着身子质问他:“我是你女朋友也不允许?”
阎冽也坐起来:“公事私事,岂能混为一谈。”
说来说去,就是不给走后门,不给搞特殊,一直以为他爱自己,什么都愿意给自己处理的张活柔,发现自己想错了,恼羞成怒,冲着他骂:“放屁!你就是不爱我!”
阎冽脸色沉下去:“活柔,别净耍小孩子脾气。”
张活柔:“我偏要耍!再问你一次,我家的债,你免不免?”
阎冽严辞厉语:“胡闹!”
他若严肃起来,不论人鬼见了都怕,从未受过他气的张活柔委屈得不行,也觉得倍没面子,一怒之下提出:“我就胡闹!你要不满意,分手!”
就这么一句话,给那段轰轰烈烈的谈了半年的人鬼之恋,画上句号。
当时冥界并不相信好得像蜜糖一样的俩人会分手,为了表达分手的决心与事实存在,张活柔跑去把一头长发剪了!好有恩断义绝的意味。
分手之后,张活柔才认认真真捡起还债的重任。
她家欠冥界500亿冥币,那时冥币与阳币的汇率很低,折合阳币5千万。
但对毫无生财头绪,毫无社会经验,高中未毕业的张活柔来说,5千万已经是天文数字。
更可怕的是,她与阎冽热恋那半年间,冥币兑阳币的汇率暴涨,她家原本5千万的欠款,好像不过一个喷嚏的时间,飙升至5亿!
5亿!!
5亿!!!
张活柔气得几乎暴毙!
回忆起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陈年旧事,张活柔不觉对阎冽恨得咬牙切齿。
这件几千岁的老男人老家伙老头子,要不是他不愿意帮忙,要不是他耽误了她半年时间,她肩上的负债,也不至于涨了10倍!
10倍!!
10倍!!!
啊——!!!!
心中一声不甘不服的怒吼,将张活柔的思维焦点从阎冽的盛世美颜中挣脱出来,扯回正道。
大概见她进来后盯着自己发愣,一声不哼,阎冽便先开腔:“有事?”
“废话。”张活柔冷冷回了句,从胸前兜掏出一叠冥币,递过去:“买符!”
阎冽放下毛笔,不紧不慢地将案上的宣纸轻轻卷走,问:“最近符用得勤,怎么回事?”
张活柔不爽:“别明知故问。”
她知道他无事不通,她在阳间搞什么小动作,他作为最直系的债主,一清二楚。
阎冽却说:“最近政事诸多,我没那么多空闲监察你。”
张活柔听了心里不舒服,好像她多不重要似的,死死气说:“收了一只女鬼,帮她圆了几个梦,符用了就用了,我又不是买不起。”
阎冽说:“帮人要适可而止,你扬扬手花出去好几张符,你买得起,我未必画得起。”
每句话听上去都顶心顶肺,冷淡无情,张活柔来气,昂起下巴说:“她遇上渣男,跟我同命相连,我教训那渣男就当替自己出气了,妨碍你了?”
阎冽双手背身,侧头看她,狭长的眉眼里有捉摸不透的碎光。
她那年剪掉的长发,至今仍未留起来,不过短发的她也很有看头,俏丽清爽,又正当最好年纪,由内到外意气风发,张扬活力。
为了赚钱还债,她只身出入凶宅,收拾孤魂野鬼,从少不更事,渐渐长大独立。为了方便工作,她常年穿运动鞋,和这身叫背带裤的衣服,说是口袋够多,可以分门别类收放各种各样他给画的符。
他记得她笑起来时,眉眼微微一弯,眸子里的笑意就多得要倾泻下来,星星一样闪闪生辉。饱满的两边脸颊也会有浅浅的梨涡,小嘴一抿一勾,整张脸就像软绵绵的甜点,发着柔和的亮光,令人心化。
只是,她这些年来,不怎么对他笑了。
阎冽忽地哼笑一声,闲闲问:“那你为何给她用聚魂符?”
张活柔说:“她闷在黑葫芦里不舒服,我作为她领导,有义务给她提供更好的工作环境。烧一张聚魂符,帮她固本培元,好在阳间自由活动,我觉得值。”
阎冽说:“我不反对你收一只小鬼做跟班,老早我就给过你,你不要罢了,可上司与下属要有界限,不能无休止满足他们。”
张活柔好笑:“司长大人你的秘书文姑娘,之前不是被你破例关照,获许直接出入司长房么。你可以纵容偏袒下属,我怎么不可以?”
也不知那文姑娘是不是有千里耳,一说她,她就现身,端着一盘茶水甜点敲门进来。
这文姑娘一身古式女服,从头到脚皆是白色,气质温婉可人,细眉大眼,樱桃小嘴,身姿轻盈地走到书案前,放下茶盘,端出一杯热茶双手奉给阎冽,温柔细气地说:“三殿下,请用茶。”
说话时,她双眼水盈盈地看着阎冽,乍看欲语还休,细看千言万语,专注专情,谁见了都有动心的冲动。
她又一身雪白,与同样白衣飘飘的阎冽站一起,若身后景致加几朵浮云,添几缕浓雾,就简直是神仙眷侣的组合了。
张活柔没眼看,别过脸生莫名其妙的气。
阎冽接过茶杯,道了声谢,随手放到书案另一边。
文姑娘转而对张活柔送上一份茶,同样温柔细气地说:“张姑娘,请用茶。”
“不了谢谢。”张活柔直接回绝,看都不看她。
文姑娘说:“那你尝不尝糕点?有抹茶味的马卡龙,还有提拉米苏,全是我照着阳间的西点书,亲手做的。”
张活柔再次拒绝。
文姑娘叹道:“三殿下最喜欢吃我做的马卡龙呢,张姑娘不尝一尝,实在可惜。”
张活柔听了后如鲠在喉,说:“呵,那你让他多吃就是了,记得放三百斤糖,他不会得糖尿病的。”
“若仙,”阎冽此时开声,“我有要事与她吩咐。”
文若仙听懂了,乖巧地躬身点头,“是的三殿下,我先退下。”
文若仙轻飘飘地离开,阎冽跟张活柔说:“桃木剑拿来。”
张活柔黑着脸看他,将挂在颈脖上的红绳取下来,红绳端挂着一个吊坠,是Q版的桃木剑。
平日她用完桃木剑后,会将它缩小成红绳吊坠,挂在脖上随身携带。
阎冽伸出手,桃木剑吊坠自行飘到他的掌心,然后恢复原本的大小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