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基本操作[电竞]——吃芒果不吐皮
时间:2019-06-27 10:24:11

  ……What the fuck?
  “我是小林网吧的老板娘, 小骆和我家老林是铁磁儿, 今天又跑我家来蹭地儿来了,结果两个人一起喝趴下了。”老板娘在电话线那头累得气喘吁吁, “不行了,这两个人太重了,我搬不动了,你赶紧过来把小骆带走。”
  “……等一下,他不是回家了吗?”
  “家?”老板娘笑了笑,“开什么玩笑,他哪儿有家?”
  老板娘这句话,在舒迦的脑海里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
  舒迦不再过问,拽下面膜用洗脸巾随手一擦,披了件大衣就往楼下跑。
  “爸妈!我有急事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饶曼闻言一惊,在后面追着喊:“都这么晚了你干嘛去?注意安全啊!”
  大年三十的深夜,舒迦头也不回,在瑟瑟寒风和鞭炮硝烟的交织中狂奔。
  空旷的街道杳无人烟,手中的uber还在不停寻找,舒迦在原地四处张望,穿着兔毛拖鞋的脚踝赤/裸裸地暴露在冬天里,踩着徘徊不定的步伐。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种预感她并不陌生,它出现赶不上航班时,出现在设计稿deadline时,也出现在S赛门票即将售罄时。
  出现在每一个即将错过的时刻。
  终于,舒迦不再等待漫无结果的uber,裹紧了大衣,奔跑着消失在尽头。
  当舒迦出现在小林网吧时,着实把老板娘吓了一跳。
  凌乱的长发,皱巴巴的大衣,甚至还有脚上那双拖鞋。
  舒迦也从老板娘的目光中意识到了自己的邋遢,连忙对着玻璃随手打理了一下,露出自己冻得发疼的脸庞。
  “你是……?”老板娘犹豫着问道。
  “您好,我叫舒迦,是骆知简的助理。”舒迦礼貌地鞠躬,“骆知简给您添麻烦了。”
  老板娘恍然大悟,忙把她拉了进来:“真是个好助理呀,大年三十还这么尽职尽责。冷着了吧,快来喝点热的。”
  “谢谢,不用了。”舒迦的目光四处寻觅着,“他在哪里?”
  老板娘毕竟是过来人,笑着将她领入吧台后的休息室,指了指小床上一团黑色的东西:“喏,两个人在开黑房里喝得烂醉,差点没吐旁边人一身,我费了老大劲才把这快三百斤的东西搬进来。”
  昏黄的灯光下,骆知简盖着黑色的羽绒服,安静得像只冬眠的小豹子。
  舒迦回想起自己的胡思乱想,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谢谢您照顾他。”
  “这有什么好谢的?小骆这孩子年年都在我们这儿过年,今年要不是老林跟着胡闹,我照顾不过来,也继续留他了。”
  年年?
  “老板娘,我冒昧问一下,您之前说……‘骆知简没有家’,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讶然道:“你不知道吗?他那对傻逼父母早就不要他了。”
  刺啦。
  舒迦的心上裂了一道口子,生疼生疼。
  *****
  二十四年前的宁城,一声声惊蛰吵醒了雨夜,星星的眼泪一颗颗滑落。
  一对年轻的夫妇站在医院门口争吵:“你怪我?!我一个人能怀孕吗?!”
  “你自己月事没对你没发现?!早干嘛去了?”
  “你现在怪我有什么用!当初是谁图一时舒服?你以为我想怀上?”
  “芳,真不是我说,咱家有个知书就够了,再多一个哪儿还供得起?是个女孩儿还能卖了,是个男孩儿那怎么着也是骆家的后代……”
  “那咋整?你还指望我打掉?都两个多月了,医生刚刚也说我强行打掉会有生命危险,骆齐丰你有点人性!”
  “行,生,大不了生下来丢给你妈呗。”
  六个月后,孙芳生下了这个意外的孩子。
  骆家已有一个骆知书,便是这对没什么文化的夫妻对儿子的无尽期许——知书识礼。所以当这个意外的孩子降生之后,他们仁至义尽地赐予了他知字辈,却只是知简。
  简简单单,不作不妖。
  骆知简从小就不懂,为什么同样是吃糖,哥哥就能吃一盒,而他只能吃一颗?
  为什么同样是赖床,哥哥就能被轻声细语哄起来,而他却是被鸡毛掸子抽醒的?
  他自然也不懂,同样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哥哥就能和他们住在一起,而他却要被送走,和外婆挤一间小屋子?
  外婆总是用苍老的掌心茧抚摸他的脸颊,柔声安慰:“小孩子皱眉会变老的。你爸爸妈妈叫你知简,就是希望你简简单单地长大,别想那么多,他们只是太忙了,照顾不过来。俗话说啊,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你可是我们宝贝的小幺儿啊。”
  骆知简信以为真,一天比一天乖巧,以为爸爸妈妈只是太忙,也以为只要自己像哥哥一样,他们就会把自己带回家。
  五岁的时候,骆知简在花圃里挖泥鳅,遇见了背着小书包的骆知书。他好奇地问:“哥哥,你去哪里?”
  骆知书牵着小朋友的手,得意地告诉他:“我去上小学。”
  小学?
  他顶着一张花猫脸伏在外婆的膝上,撒娇道:“外婆,我也想和哥哥一起上小学。”
  外婆笑了笑,捻着被缝里的一丁点积蓄,拍拍他的头:“好好好,去上小学,我们知简以后肯定是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骆知简终于如愿以偿背上了小书包,他这才发现原来世界上不是只有泥鳅可以玩的。他学会了念书,学会了写字,学会了唱儿歌,学会了画小人,也学会了如何用数字度量生活。
  十三岁的某一天,骆知简高高兴兴地捧着满分的化学试卷跑回家,想让外婆高兴,却发现屋子里一片白茫茫。
  他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爸爸妈妈,兴高采烈地扑上去,却被孙芳一巴掌挥开:“笑?你还笑?我妈就因为你这个扫把星要上学,每天吃一丁点米糊!不是你她活得好好的!你上什么学?你上了也是个废物!”
  那时的骆知简只知道妈妈是在骂他,可为什么要骂呢?
  他真的不知道。
  外婆去世之后,骆知简终于被接了回去,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生活却和语文课本里讲得截然不同。
  爸爸妈妈没收了他的小书包,不再让他去上学,只是让他在家里做饭扫地。
  骆知简的班主任得知他退学的消息,第二天就上门家访,却被拒之门外。
  “啾啾!啾啾!”骆知简趴在卫生间通风窗上,学鸟儿叫声吸引班主任的注意。
  班主任一惊,蹑手蹑脚地凑近,问他怎么了。
  “我外婆死了,爸爸妈妈把我接回来之后不让我上学了。”骆知简眨巴着大眼睛,“老师,今天你有没有把尼克胡哲的故事讲完?”
  班主任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徐徐讲道:“尼克胡哲天生残疾,没有双手也没有双脚,可他没有放弃。他学习游泳,学习电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最终,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成为了一名用语言拯救世界的著名演讲家。”
  “好厉害啊!”
  “是呀,所以小知简,”班主任揉了揉微红的眼眶,怜爱地说道,“你是个特别特别聪明的孩子,千万不要放弃,好吗?”
  为什么大人总爱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于是小小的骆知简点下了小小的头,也点下了他的命运的抉择。
  那之后的两年里,班主任总是时不时在卫生间的通风窗外放几本书,骆知简就靠着这些书度过了他的豆蔻年华。
  有一年的冬天格外残忍,宁城彻骨的暴雪折磨着骆家一家四口,可屋子里却是一派暖洋洋——骆知书拿到了全国第一学府京大的自招资格。
  “哎呀我们知书真是太给咱家长脸了,京大啊,骆家终于出了个大人物!来来来,吃块肉。”
  “好儿子,你爹我就靠你了。以后当个大官儿,也让你爹我风光一把!”
  听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喜悦,骆知简夹了一筷子青菜,支吾了半晌,斩钉截铁地说:“爸妈,我也想考高中。”
  “没戏。”骆齐丰扒拉着米饭鸡腿,头也不抬,“你哥聪明,你比不上。我们跟人说好了,过几天你就跟院里的常师傅一起去厂子打工学点技术,我问了,京大学费不低,把你哥供出来了我们也能养老了。”
  骆知简愤怒地喊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不聪明?”
  他赌气一般地冲回房间,把班主任偷偷塞给他的模拟卷一股脑甩了出来,像一个终于潇洒转身的大侠:“六百五的满分我考六百二!你问问骆知书他当年能考多少?凭什么骆知书能上高中上大学,我就得去打工?!”
  “什么骆知书!那是你哥!”骆齐丰一把撕碎眼前遮挡视线的满分数学,“是不是你那个女老师给你的?我他妈就知道那个贱人总来这边不怀好意!净教你些乱七八糟的!”
  “不怀好意?她比你们对我好得多!我不承认骆知书是我哥!”骆知简歇斯底里,将桌上的饭菜一掀而起,“我也不承认你们是我亲爸妈!”
  啪——只是清脆的一声,那张秀气的脸就肿了一大片:“你以为我们把你当儿子?!你出生差点害死你妈,上个学害死你外婆,现在是不是想害死你哥?!我真是恨不得回到十五年前把你掐死!”
  他咬着牙,不让眼里的软弱掉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就掐死我好了。”
  那个夜晚是五颜六色的。
  红的是血液在匍匐,紫的是皮带在呼啸,绿的是板凳在狂吠,白的是大雪在嘲讽,黑的是疼痛在叫嚣。
  倔强的少年啊,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敢落泪。
  第二天,伤痕累累的他被丢到了工厂里,再也没有人接他回家。
  骆知简在工厂里做了大半个月的苦工,白天在机器的轰鸣中累得昏天黑地,晚上悄悄从垃圾桶里翻旧书出来看,也在报纸上找数独和字谜消遣。他每天做的活比别人多一倍,却分文没有,常师傅说,他的那份工钱都直接给了骆齐丰。工厂里那些散发着汗臭味的男人总叫他“骆小娘们儿”,看不惯那一身文绉绉的酸秀气。
  终于在一个夜里,他逃离了。
  一无所有,无所顾忌。
  他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趁着晚上汽车站戒备松散,躲进了一辆大巴底下的行李箱,跌跌撞撞地从大雪纷飞的宁城漂泊到了大雨倾盆的海市。
  当腥咸的海风拂过心房,那具瘦弱却有力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雨和泥的怀抱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雪白的房间里。
  老林挠着头,摸了摸骆知简满是青紫的手臂问:“医生,这孩子还有没有救啊?别好不容易做次好事反倒沾一手鲜血。”
  “您以为您是杀手呢?不至于,”医生打趣道,“这孩子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加疲劳过度,又发了高烧。不过他身上的外伤挺严重的,得好好养养。”
  老板娘叹了口气,心疼地摸着骆知简的额头:“这孩子眉清目秀的,不知道谁这么狠心……”
  洁白的梦里,骆知简仿佛梦见了两双父母一般温暖的手。
  那之后,他就留在了小林网吧。
  白天念书,晚上当网管,闲得没事也和老林学学电脑。老林见他一点即通,惊喜地拍着肩膀:“小骆,你小子有点天赋啊!来来来,给你几本你林哥哥年轻时候拿来垫桌脚的C语言,你看着玩玩。”
  出乎老林意料的是,骆知简的“天赋”有些过分了——自己摸索了一段时间,他居然做出了一款美观又安全的网吧管理系统。
  当年的网吧大多都集脏乱差于一体,也没有人在意过网瘾少年的视觉效果,所以当小林网吧换上新系统后,一时声名大噪,老林也靠售卖这套系统狠赚了一笔。
  骆知简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老林送给了他一张银行卡,那里面是售卖网吧管理系统赚到的所有钱。
  “老林?”骆知简不明所以,“你这什么意思?”
  “因为你这小天才,网吧客流量翻了好几倍,他们消费的这些钱我拿着。但系统是你开发的,这个钱也理应是你的。”
  骆知简欲言又止:“老林……”
  “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你林哥哥有预感,你小子以后肯定大有出息,指不定是个大英雄什么的,苟富贵勿相忘啊!”
  那之后的日子里,骆知简自学着功课,也陪老林和老板娘打游戏。当老林发现骆知简连玩英雄联盟都一点即通时,他毅然决然地替他报名了那一年的网吧联赛。而骆知简也不负众望,以ADC的身份带领小林网吧夺得地区冠军。
  十六岁的骆知简对于“电竞”这个词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在召唤师峡谷里驰骋的感觉就像回归的候鸟。他开始时不时录制一些游戏视频,时而技巧,时而恶搞,时而鬼畜。
  终于,“辣子鸡”这个ID被刚刚组建的Lux发现了。
  Alex最初以一年十万的低价签下了他,从此,Lux的青训营里多了一个小ADC,Ares——不受宠,不讨喜,残暴无度的战神。
  这一签,就是八年。
  骆知简的身价也从十万变成了一千万。
  十六岁网吧联赛冠军,十七岁进入Lux青训营,十八岁成为替补ADC,十九岁八强,二十岁四强,二十一岁和二十二岁两连冠。
  每一年,都是更好的骆知简。
  每一年,也都是更坚强的骆知简。
  他不再像幼时那样天真乖巧。小时候外婆总嫌他太懂事,不像个小孩子,告诉他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可是外婆啊,他哭了,谁又会给他糖呢?
  与其脆弱地等待施舍,不如肆意妄为,抢走别人的糖。
  就这样,他终究成为了一个任性的人。
  对骆知简而言,小林网吧是他的家,给他一个遮风挡雨的温暖去处;而Lux是他错过的所有书本,教会他从一无所知的天真少年变成如今的世界第一A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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