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瑶知道第一天主要是修整和晚上的动员大会,第二天才正式开始狩猎,同时也是动乱开始,所以她抓住时间就休息,晚上的露天宴会她都没有参加,想着待在帐篷里为第二天养精神。
烧烤的香味传来,叶瑶喝着很有营养但没味道的粥,苦中作乐地想,倒比平时好,至少还有香味当佐料。
外面太热闹,叶瑶睡不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去了。
她没到人群中去,只站在帐篷前远远地看。
火光照印下,人影幢幢,不时有丝竹声和刀剑相撞声传来,想来是有人在表演节目,挺热闹的。
她瞅了眼离得不算太远的山林,心道这也就是皇家猎场,要是搁野山林,在这个距离这么闹腾,指不定会引来狼群或者其余野兽。
野兽若成群冲过来,不知道这些人还能不能笑的这么开心。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做乌鸦嘴的潜质——她甚至都没说出口,只是想了想,变故就发生了。
嗷呜……
一阵阵狼嚎由远处传来。
不一会儿有巡逻的护卫报告:“山中莫名出现成群狼群、野猪群,四周隐约可见各种虫蛇、耗子,正从四面八方朝营地跑来。”
叶瑶:似乎所有的准备都没用,这和原剧情完全不一样!
“护驾!”一道蕴含深厚内力的声音灌入每个人耳中,“不得慌乱,所有人在场中聚拢!”
这是皇帝身边的大公公的声音,叶瑶曾先后问过马叔和影一,大公公的实力如何,马叔说不及他,影一说“两年后属下可与之一战”——这话是一年前说的。
总之,现在,大公公的武功在宫内排第一,不过他都五十多快六十岁了,被后辈赶上也就是时间问题。
“公主,”影一掠身至叶瑶身边,说,“属下护送公主去场地中央。”
“皇姐!”他们还没走几步,叶珏就带着几名玄衣卫过来接应,“皇姐,你没受惊吧?”
叶瑶拉着他的手,说:“我没事,待会跟着我,不要乱跑。”
“好。”
很快又有皇帝身边的公公来接应,两人顺利进到营地中间,被皇帝招到他左右坐下。
一众妃子皇子皇女嫉妒的脸色都有一瞬扭曲。
皇室子弟、文臣、武将、围场官员和诸多宫女内侍、臣子带的仆从家将及护卫、御林军,由中心向外排,将皇帝等人保护的严严实实。
皇帝并不慌,他既相信御林军的能力,也相信大臣们手下能人的能力。
要不是考虑到外围人士的心情,他还想让人唱个曲儿、跳个舞解解闷。
他气道:“此事蹊跷,定是有那存了狼子野心的人做的手脚,朕必彻查。”
叶瑶软声说:“父皇,我心里惶恐。我和皇弟都是第一次俩参加秋猎,不想一来就碰上这样诡异的事。世人愚昧者多,像父皇这样圣明的少之又少,只怕有人不觉得是有奸人作祟,只以为是我不详,才带来这样的祸事。”
她声音不大,但此刻气氛紧张,周围很安静,很多人都听清了她的话。
一时间不少人面露尴尬之色,显然往她说的那方向想的人不少。
叶瑶记得原剧情中就很多人喜欢用“不详”这个莫须有的说法砸人,尤其是在皇帝后来身体虚弱后,很多人都说太子不详、命硬,克了皇后、长公主,现在要克皇上了……效果还真特么的好。
她也不管是不是有人会这么想,她先拿话怼一怼再说。
什么时候都要尽可能地把位置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尤其是在这封建社会,谣言更能杀死人,她得更小心。
“胡说,你是我的女儿,怎么会不详?是不是有人嚼舌根了?以后再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话,你只管拔了他舌头。”
皇帝扫一眼周围的人,难得脑筋转得快了一次:“这么多野兽、虫蛇,显然是冲着在场中所有人来,要是在场中人出了问题,整个朝廷都危险。这不明显是那些逆贼做的手脚吗?是有多蠢才想不到这点?”
“皇上英明,”大公公眯了眯眼说,“皇上,奴才隐约听到了笛声,据说武林中有人擅用音御兽,想必这笛音便是催动野兽前来袭击的关键。奴才请命,前去与那人会会。”
叶瑶噔时竖起耳朵听,她这身体很弱,耳力较常人比却是很不错的,然而什么也没听到。
她下意识往不远处的阴影处看,只看到黑黢黢一片,有一块长条形,尤其黑。
她立刻收回视线,奇怪,她竟然下意识想问影一能不能听到笛声,更奇怪的是她好像真的能发现影一的藏身处。
明明他藏得那么好、那么消无声息。
这边皇帝对大公公说:“万事小心,若有人埋伏,放信号,朕令龙卫助你。”
大公公跃身而起,身形在空中极快略过,一下子就不见了影。
叶瑶看得眼睛都发直了,万有引力呢?引力呢……
她身边的隐卫不止一次使过轻功,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嗖地一下就出现在她面前,她还真没见过有人凌空飞行,这会儿见了就有些莫名激动。
外围有太医制的驱虫药,有武功人均二流线之上的御林军和各府能人杀野兽,野兽虫蛇没能进包围圈一尺,场中的人都很安全。
原本有些紧张的人都放松下来,只等大公公解决了罪魁祸首,危险也就该解除了。
咔擦咔擦……
叶瑶忽然好似听到了极轻极轻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偷偷摸摸吃东西。
她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多都在窃窃私语,没人吃东西。
哪怕不那么紧张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忍不住和旁边的人说说话,缓解缓解压力,交流交流感情。
晚上郊外的小虫子本就不少,即使点了驱蚊的熏香,也总有命大的还活着,灯笼周围就飞着几只飞蛾和小虫,翅膀震动传来小小声音。
人说话声、飞虫振翅声,皇帝手指扣着桌案的咚咚声……叶瑶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漏掉了那咔擦声,自然也找不到声音来源。
她没再去找那细微的声音,周围灯笼多,蜡烛火把的烟熏得她嗓子不太舒服,她拿起茶杯小口小口喝着。
身边的皇帝动了动脚,过了一会儿,伸手抓了下脚,然后又动了动脚。
叶瑶怀疑有蚊子咬他,她跺了下脚:“父皇,我觉得有蚊子,让人在桌下再搁个香炉吧。”
皇帝应了,很快就有人来搁香炉,叶瑶身侧的福朱打着灯笼给他照明,以防不小心撞到贵人的脚。
小太监搁了香炉就告退,福朱看了看他放的地方,很安全,正要走开,皇帝又动了下脚,她看到了皇帝的裤腿。
她脸色一白,快步回到叶瑶身边,想了想,走到皇帝和叶瑶身后,跪下,低声开口。
“皇上、公主,奴婢刚才无意中发现桌案下的毯子破了个洞,奴婢不知是宫人大意还是是什么虫咬出来的。不知皇上和公主可有不适?安全起见,奴婢建议皇上和公主还有太子移驾。”
她没有说看到皇上裤腿上破了个洞,甚至有血迹的事,因为她隐隐看到洞中一闪而过的金光,她怀疑皇帝裤腿上正趴着一只金蝉蛊,那是极麻烦的东西,不该被她发现。
她不能给公主和太子添任何麻烦。
皇帝蹭地站起了身,还不忘喊叶瑶和叶珏都起来站远点。
他身侧的随侍太监立刻拧着灯笼检查,很快有结果:“地上有个洞正对着地毯上的洞,可能有虫从地底钻出来,咬破了洞。”
他看皇帝、长公主和太子脸色都没什么异常,心里并不太担心,但还是立刻叫来了太医。
他喊太医的时候,皇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撩开衣袍,伸出左腿,中裤左腿膝盖下破了个洞,有些许血迹。
随侍太监一把拧过椅子,把椅子放在确定安全的地方,皇帝脚一软坐下。
太监将皇帝的中裤裤腿撕开,一只小手指头粗的金色壳虫正趴在他脚上,虫身一半埋进体内,一半露在外面。
太监手一抖:“蛊、蛊虫。”
皇帝面色骤变,蛊是皇室严禁的东西,这东西防不慎防,使用者一般都十分阴毒,皇室曾出现过蛊之祸,死了很多人。
太医过来也束手无策,他拿别人的血来吸引蛊虫,蛊虫不为所动,这说明这蛊虫就是盯上皇帝了。
蛊虫入体一分就不能硬扯出来,也不能杀,一不小心蛊虫体内的小蛊虫会四散开来,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除非下蛊人召唤——还得在蛊完全入体之前。
眼看蛊虫一点点往体内钻,皇上又急又怕,十分愤怒:“还不快想办法,朕养你们这些人吃白饭的吗?”
“父皇,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尝试一下,”叶瑶和系统商量了会,即便成功率很可能百分之三十不到,她还是决定说出来,“我不知道有没有用,父皇可能还要受点苦。”
其余的皇子公主听到是蛊虫,都恨不得站得远远的,只有叶瑶站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心下感动,让她尽管试。
其实叶瑶第一时间就让玄衣卫把叶珏带远了,以防不小心沾到蛊虫。
叶瑶让人准备了火折子,点着火,吹熄,然后直接把还有火芯的那头戳上皇帝的腿,照着金蝉蛊的旁边一点。
这是她从对付蜱虫中得到的灵感。
皇帝痛呼一声又深深咬牙忍住。
就在皇帝的肉的焦味传出来的时候,金蝉蛊嗖地从他身体里退了出来。
叶瑶松了口气,不想这口气还没出完,那金蝉蛊就转头朝她手上扑来,在它离她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一道冷风刮过。
金蝉蛊被影一兜头装进了一个木盒,啪地一下,他重重盖上盒盖。
叶瑶看到他手都在抖。
她觉得他不是怕金蝉蛊,可能是被她气的。
嗯……她确实有点冒险了。
不过这次冒险是值得的,不仅解决了小皇叔这个隐藏得极深的敌人,她还正式受封了。
皇帝给她的封地是楚州,待遇堪比王候,这次提出反对意见的人不少,不过皇上很难得坚持已见,一定要封,大家可能觉得她活不了多久,也没那么顽固。
然而她没那么短命,风风光光过了及笄礼,依然活着。
和她活的好相反,皇帝的身体眼见的虚弱了,最明显的一点是,他在床事上开始有心无力,而他其实连四十岁都还不到。
贤妃为皇上祈福,得名尼点拨,恰好被皇上碰见,皇上听贤妃问“皇上病弱和长公主活过及笄有没有关系”。
皇帝心里一动,那名尼说:“长公主乃至孝之人,受上天垂帘、得先人庇护,才换得几年生命延续,实在是可怜可爱之人;圣上病弱,多是受自身因果影响,其为天子,能影响到他的只有血脉之人,哎,心生杂念,为子不孝。”
贤妃脸色变的惨白,皇帝本来因风言风语生出的丁点想法都没了,对叶瑶心生愧疚,送了一大批好东西。
叶瑶捂着心脏乐不可支。
一个人的路一旦走顺了,常常是越走越顺,这话就很符合她的处境。
她备受皇帝宠爱,又有当朝大儒为师,自身势力发展得越来越好,影卫们做事也更得心应手,宫里宫外很多事可以说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贤妃看太子大了,越来越优秀,心里着急,想用封建迷信压她,她就反压回去。
不该你们的东西,不要想。
皇帝身体虽虚,但也没大碍,一时半会死不了,只要皇帝再活几年,叶珏再大点,她就万事不愁了。
她十六岁这年,民间有土匪叛乱,没多久就占了香城——香城离她的封地楚州不远。
皇上派人打了几次,前后一年都没能剿匪成功,后来他们说愿意归顺,但必须皇室中人去谈判。
据说那是群悍匪,武力极高,杀人不眨眼,尤其厌恶朝廷官员。
十六岁的大皇子和十四岁的二皇子一个个找借口,话里话外都推叶珏去。
叶珏十三岁了,他自己想去,叶瑶不许。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我们敌人全都在,谁都没真的放弃,你出去就是靶子,留在宫里最安全。”
叶珏说:“可难道要派宗室的人去?那天下人都会觉得我们皇家是懦夫,更会觉得我担不起天下之责。”
“你忘了,还有我吗?”
叶瑶说:“我可是皇室长公主,按身份、年龄,没有谁比我去更合适。刚好,我趁机去看看我的封地。”
叶瑶总能说服皇帝,她带着影卫和皇帝派来保护她的御林军去了香城。
悍匪在城墙上哈哈大笑,把朝堂并皇室统统嘲讽一通,并不开城门。
叶瑶转身就走了。
不想谈?那就不谈吧。
她让人围了香城,然后让人在香城四大城门外天天熬煮卤菜、煮稀饭,城中人可以出来,不允许人进。
出来的人没地方去的,统统安排到楚州,又宣扬楚州相对比较宽松的政令。
一座城想自给自足并非不可能,然而那群悍匪显然没那个智慧,更何况人心不齐,撑了三个月就主动说要和谈。
“没有和谈,只接受投降。”
那群悍匪倒有点骨气,哪怕城中百姓走了一半,他们又撑了三个月才真的降了,不过也挺赖皮,老大那一伙人提前跑了。
当然,最后还是被御林军抓了回来。
叶瑶花了半年彻底解决这事,又多待了半年,让香城恢复正常秩序后又在楚州待了一段时间才正式回宫。
她这一年半倒是给自己打出了名声,不过也不是没有弊端,她虽是在为叶珏集权,但叶珏似乎和她有点离心。
影一说:“太傅惜叹‘公主不是男儿身’。”
哎,不仅不是男儿身,还是个短命鬼呢。
她和叶珏常有书信来往,可他没表露任何异常。
叶瑶叹了口气,影一说:“公主别伤心。”
叶瑶叫他进屋,让他给自己念书,他的声音很好听,她很喜欢。
这个人她也喜欢,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也不知道。
也许是他对她大事小事都关心、婆婆妈妈问别人怎么照顾她的时候;也许是她每次发病他吓得脸色发白的时候;也许是他因为二公主一句话暗暗找二公主许多年麻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