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篾竹做的太容易坏了,搁咱们家用倒是不错,就二嫂那买卖,别一天坏一个。”王香芹细细查看之后,倒是很赞许,只是这玩意儿太不适合高强度作业了。
宁氏也瞧了,还试用了一番,感觉除了不大结实外,旁的啥缺点都没有,顿时喜出望外:“年后我就去找铁匠铺定做,索性多定做几个,这玩意儿特实用。”
王香芹提供了点子后,就又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大过年的,别人是可以歇会儿了,她却不行,猪舍里的肥猪们正等着她呢。
好消息倒是一个接一个,原先只有五头母猪查出了有孕,之后这段时日里,系统陆续发来喜讯,等到了大年夜这天时,猪舍里怀孕的母猪数量已经突破了十二头。成年母猪一年能生两胎,每胎十个上下,这要是普通人家养猪,还有一个幼猪的夭折率,不过王香芹却是不怕的,她有系统帮忙,几乎可以做到百分百的存活率。
妊娠母猪的管理方式跟空怀母猪是截然不同的,需要更加细致的管理,也需要在平时的饲料中添加不少额外的营养物质。还有一点,由于母猪在妊娠期间大量分泌孕激素,会增加新陈代谢率,简单地说,假如给妊娠母猪和空怀母猪喂同样的饲料,前者非但能诞下一窝仔猪,还可以同时增加不少体重。
当然,这点也适用于其他动物,人也是如此,妊娠期营养吸收率本来就会较之平常高一些,增肥效果相当显著。
除非妊娠期管理外,王香芹还得提前准备好母猪们的产后月子餐,虽说离最好怀孕的母猪生产也还有许久,可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自然,新生仔猪的营养也得跟上。跟人类一样,幼生期的营养至关重要,一旦错过了关键时期,哪怕后面营养再好,错过的生长发育期是回不来的。
王香芹忙着,宁氏也不闲,她要趁着过年期间将她亲娘培训出来。幸好,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亲娘厨艺很是不错,又因为干惯了灶屋的活计,哪怕鲷鱼烧的做饭略有些新鲜,还是很快就上手了。非但上了手,母女俩还绞尽脑汁的想着新的馅料,争取年后一炮打响狠捞一笔。
还有三嫂田氏,秀水村这一带有正月里不动针线的习惯,当然穷人家没那么讲究,可一般元宵节前都是不会去动针线的,因此田氏赶在过年前,一口气做了不少鞋垫、荷包、绣囊,还给王香芹塞了一堆。
嫂子们都在忙活,刚进门不住一月的五郎媳妇牛氏自然也跟着忙活了,她厨艺也不错,跟宁氏是没得比,可较之其他几个嫂子却是好多了。因此,在宁氏忙碌期间,她揽下了灶屋里的全部活计,跟朱母一起做了不少过年吃食,还特地熬了一大锅糖,做了最传统的麦芽糖。
整个老朱家,要说真正清闲的人,估摸着也就只有大嫂温氏了,毕竟男丁们也有事儿要做,只温氏因着刚查出了怀孕,彻底当了闲人。
温氏有多闲呢?她往常还会去捡鸡蛋、喂鸡、收拾鸡棚,自打觉察到自己怀孕后,她就让大郎带着自己去了一趟镇上,确认无误后,回到家就当起了太婆。
捡鸡蛋要弯腰的,这么危险的举动怎么能让孕妇干呢?所以这事儿就交给了大郎,猪毛和灶台也会帮忙的,俩孩子年岁是不大,不过捡鸡蛋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比起看书写字,他俩乐得帮家里干活。喂鸡、收拾鸡棚也成了大郎的事儿,家里其他人得闲了会帮衬一把,不过大郎还是最主要的劳动力。
朱母瞧着温氏啥事儿都不做了,嘴上是没说什么,心里嫌弃得不得了。也不怪她心狠,主要是乡下地头的,孕妇真没那么金贵,假如眼下是忙着春耕秋收,孕妇自然是不用跟着下地的。可就喂个鸡而已,至于吗?尤其温氏这才两个月身孕,又不是马上就要临盆了。
憋了几天后,朱母趁着还没到正月,赶在年三十一声令下,杀鸡。
可怜温氏就睡了个懒觉,等日上三竿,扶着腰慢慢出来时,就看到了一院子的狼藉,朱母让老伴和六个儿子联手,一口气杀了二十只鸡。自家吃的、送亲朋的、风干熏肉……朱母感觉二十只还少了呢。
王香芹还特地要了所有的鸡爪子,她别的不会,泡椒凤脚还是会的。他们这一带是有辣椒的,人们不算特别嗜辣,却也是能够吃辣的。就是吧,原先这里没有泡椒凤爪,只有辣白菜,王香芹唤了宁氏,她动嘴宁氏动手,很快就收拾了一坛子泡椒凤脚。
她还回忆起了辣子鸡,当然只知道滋味不知道做法,不过不要紧,这不有宁氏在吗?在她的描述下,宁氏的试验下,尽管最后做出来的味道跟王香芹上辈子吃到的不尽相同,但滋味还是挺不错的。
反正等温氏起来,她的鸡啊!!
朱母还跟她说,要是忙不过来,就别再扩充了,家里养的鸡太多太多了,这杀了二十只还有百多只呢。鸡跟猪不同,鸡繁殖得太快了,天热时还能下蛋,如今天气冷了,那是光吃不下蛋,不杀了吃肉留着干啥?哦对了,朱母让杀的都是公鸡,她也舍不得母鸡,毕竟他们这一带气候偏暖,等出了正月,天气就会逐渐转暖,到时候母鸡又可以下蛋了。
可惜,朱母这种说法并未让温氏感到丝毫安慰,哪怕回头她吃了好多鸡肉,仍然还是心疼得不得了。
更让温氏难过的事情还在后面。
正月初一家里人照例要去长房那头给朱家老太太拜年,这其实就是个形式,老太太的儿孙们太多了,估摸着又跟去年一样,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儿孙们过来磕头。这拜年不算麻烦,只是朱母转身又拎了四只鸡,这回还是专门拣了当年的小母鸡。
温氏觉得她快要晕过去了。
早先咋就没想到养鸡不好呢?养鸡啊,鸡太下蛋了,多的时候一天能拣七八十枚鸡蛋,家里吃蛋半点儿不手软,经常一天能消灭掉二三十枚,朱母还特别有道理,她觉得鸡蛋也要上交一半,眼下都没叫她上交,就家里人吃一些,咋了?你没吃?
不光鸡蛋,鸡也保不住,有个啥事儿朱母就磨刀霍霍向鸡群,仍旧是有她自己的逻辑,这不是先杀公鸡吗?你养那么多公鸡干啥?除了吃就是吃,纯粹浪费粮食。
再看隔壁的猪舍,那么多膘肥体壮的出栏猪们,朱母就没舍得杀。杀猪烦,要专门空出一天时间来,烧热水开膛破肚,关键吧,乡里乡亲的,你家杀了猪不请人吃刨猪汤?这要是普通村人是可以不请,那要是自家亲戚呢?朱母对长房那头倒是很不错,却没的白叫其他几房跟着占她便宜的。试想想,一人一碗刨猪汤,老朱家亲眷那么多,回头得舍出去多少猪肉?要是自家只养了一两头,那倒是无所谓,做个表面样子就可以了,偏生他们那么多猪呢!
索性别杀了,回头真要是不养了,直接拉到镇上卖给屠夫去。
温氏觉得她错了,她当初就不该养鸡的!
眼瞅着朱母提溜走了四只当年的小母鸡,温氏还是挣扎了一下,试图让朱母改变主意,起码拿公鸡啊!
可朱母却道,这是送给长房那头的,那边会帮你好好养的。又顺口提醒了一句,明个儿正月初二回娘家,几个媳妇每人提只鸡走吧,这样就不用特地割一刀猪肉了,猪肉要花钱买呢,又道:“你明个儿就别回去了,留下来看家吧。这大冷天的,路上又滑,你这怀着身子呢,好好看家,别出门了。”
这话听着倒是没错,温氏娘家跟秀水村之间隔了好几个村子呢,平常是没啥,可冬天就算没下雪,道路也容易结冰,万一磕了碰了,那后果可了不得。
道理没错,可温氏听着心里极是不舒服,凭啥弟妹们提着鸡回娘家,只单她一人留守家中呢?
……
很快就到了初二这日,朱母也没让儿媳们只拎一只鸡,还让提了一篮子鸡蛋,再就是五郎媳妇牛氏早先做的麦芽糖也每人分了一些,好拿给娘家的孩子甜甜嘴。
老朱家妯娌五人中,只有温氏的娘家不是本村的,其余几个全在本村,回娘家倒是极为方便。就连朱母也难得收拾了东西,她觉得去年赚了钱,是该回娘家瞧瞧了。又因为其他儿子都娶了妻,朱母只唤了老伴和六郎陪她回去。
温氏站在檐下,看着其他人拎着东西陆续出门,转瞬间家里就只剩下了她跟大郎,就连猪毛都跑了,估摸着是跑去跟村里其他孩子玩了。
她回想起前个儿质问宁氏,为啥宁可叫娘家人帮忙支摊儿都不叫上她,宁氏毫不客气的怼了她一句,你不是怀着身子吗?哦,她怀着身子,不能外出支摊儿赚钱,不能初二走大老远的路回娘家,只能傻不愣登的看家……
委屈成球。
第042章
温氏的委屈在旁人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乡下地头, 哪怕是像秀水村这种拥有颇多良等水田的地方, 最多也就是解决温饱,离富裕还有一段极远极远的距离。也因此,家家户户都很忙碌, 真正得闲的恐怕只有无知小儿了。所谓的穷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越穷越忙,从年头忙碌到年尾,别说好的生活了,能生存便是幸事。
正因为这样, 老朱家如今的日子才显得格外珍贵起来。
“嫂子你今个儿没回娘家啊?”路过的村里媳妇瞧见了站在檐下的温氏, 忙过来同她说话, “我今年也不打算回了,大冷天的白跑那么多路, 送了好东西也是进了弟妹的嘴。偏家里大小姑子一堆,我不耐烦杵在家里, 你呢?为啥不回?家里其他人呢?”
温氏勉强露了个笑, 跟这小媳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别看温氏在家里的人缘很是一般,她在村里这些大娘小媳妇们跟前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 尤其全家妯娌里她最闲, 不像宁氏和牛氏要早早的出门, 也不像田氏老是待在屋里绣花,更不似王香芹那样一门心思守着猪舍。
她随口说了弟妹们都回了娘家, 又提到了自己有孕今年就不回了。温氏还是有脑子的, 并未直接开口抱怨, 毕竟跟前这小媳妇也不是自家人,平常闲聊几句无妨,要是说了啥不该说的话,回头传到婆婆耳中,那可有她受的。
不想,才没说几句,就引来了小媳妇的羡慕。
“还是你家婆母心善,见你怀了身子都不让你出门了。这大冷天的,泥路又不好走,万一滑倒摔到了,还不知会出啥事儿呢。回娘家哪有肚子里的孩子重要?老朱家日子过得那么红火,回娘家还不得……”小媳妇撇了撇嘴,她嫁过来也没几年,头一年倒是拎了不少东西回了娘家,结果东西是收下了,连顿午饭都没捞着,回来后被婆婆好一通数落,多来两次后,她自己也渐渐寒了心。
可温氏不是那么想的,她是瞧着弟妹们都拎着东西回娘家了,她不回,那不是吃了亏?
“说来说去还是我娘家离得太远了,要是也在一个村子,走路小心一些也没啥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在一个村子,见你婆家日子过得那么好,娘家人还不得跟那苍蝇似的见天的往你跟前凑?我倒觉得离得远些好,冬天路不好走,平日里又要忙活家里的事儿,随便找些由头,等过个几年,慢慢的也就断了怜惜。横竖你有儿子,肚子里又揣了一个,怕啥?”
温氏笑得很尴尬,她知道这小媳妇娘家是怎么回事,也不好说自己娘家情况不同,又想到几个弟妹这会儿应该都到了娘家,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起来。
村里的媳妇们多半就是这两种态度,要么就是恨不得一出嫁就跟娘家断绝来往,生怕娘家人纠缠上来,要么就是一门心思的拿婆家的东西去贴补娘家。温氏倒没那么极端,只是不高兴自己被排除在外,偏生肚子里的孩子来得凑巧,让她连个发作的理由都没有,毕竟这事儿任谁来看,都觉得朱母是在为她考虑。
所以,她只愈发感到怄得慌。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小媳妇,温氏也不敢再待在院坝上了,生怕回头又来个拉着她谈心,索性就躲后院去了。
……
另一边,正如温氏猜测的那般,王香芹她们都在各自夫婿的陪同下回到了娘家。
几人里头,王家离老朱家是最远的,不过秀水村就算再大,那也只是个村子,略费了点儿工夫也就到王家了。
王家人口简单,王香芹的爹娘、兄嫂以及才三岁的小侄儿,统共也就五人。今个儿是年初二,王香芹以为兄嫂和侄儿肯定不在家,毕竟嫂子也是要回门的。没曾想,他们都在,小侄儿更是在看到她时,就高兴的边蹦跶边大声嚷嚷。
“嫂子今年没回娘家?”王香芹手里只拿了分量最轻的麦芽糖,那只鸡和一篮子蛋则是朱四郎提着的,这会儿都交给了迎出门的王家阿娘。
“她又有了。”王家阿娘接过东西,一脸的惊喜交加。
乡下地头的,就算出嫁女回门也不会带太多的东西,一般能拎个一篮子鸡蛋就算是很不错了,像老朱家这般客气的绝对是头一份。王家阿娘瞧着这些东西,一方面确实是为了得到重礼而高兴,毕竟没人会不喜欢礼物的,而另一方面她也替闺女感到开心,去年还可以说是王香芹出嫁头一年,婆家帮着做做脸面,今年那就是实打实了,要不是老朱家那边对闺女极为满意,能给这么重的礼吗?
只说话间,王嫂子也从灶屋里出来了,一面帮着收拾东西,一面高兴的同王香芹打招呼。
王香芹问她嫂子:“啥时候的事儿?早先嫂子咋没同我提过?”
“这不是年关里忙糊涂了呢?冷不丁的想起来日子不对,结果一看大夫,居然已经三个月了,你说我这人糊涂不糊涂?还好,我身子骨好得很,孩子稳当着呢。他大姑,你咋样啊?”王嫂子笑着说道,又顺手将凑上来讨糖的儿子打发走,拉着王香芹往堂屋里去。
至于四郎,也被王香芹的大哥拽进了堂屋里:“这大冷天的,杵在外头吃冷风的干啥?有话不能进屋说?”
一个村子待着,哪怕王香芹不常往娘家跑,她在老朱家过得如何,娘家人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尤其在她养的猪都长成后,王嫂子没少替她从中撮合,真就成了个优秀的猪媒婆。而王香芹也是遵守承诺的人,每次成了好事,都会给王嫂子结钱,喜得她嫂子恨不得把自己的腿当成风火轮使,这也是为什么怀孕三个月了才发觉的缘故。
几人进了堂屋后,王嫂子就端了热糖水过来,王香芹瞧着她那矫健的身手,还颇有些不适应。记忆里,她嫂子头一次怀孕时,还是挺小心翼翼的,虽说家里的活儿也是做的,却全然不是眼下这风风火火的模样。
王香芹她娘见老伴和儿子正在同女婿说话,她只拉过王香芹,压低声音问:“你嫂子又有了,你呢?这不都进门两年了?”
“我前年秋收后嫁人的,满打满算这也还没一年半啊!”王香芹一脸的无奈,“再说我才多大,急啥呢?”
“你多大?都十八了!”
是啊,她才十八啊,多青春年少啊!
王香芹也明白这事儿跟她娘没法沟通,就好比她在婆家看五郎媳妇的眼神都是不对的,牛氏要月底才满十五周岁啊,身量未长开,脸上的稚气也未消,当真就是一团孩子气。其实她也没比牛氏好多少,甚至她三嫂田氏也差不多,就连妯娌里头最年长的温氏,其实也就是她上辈子大学毕业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