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白袍间血雾缠绵……
苏汣仰头就见师兄喷出一口鲜血坠落下来。
瞬间只感觉心尖尖都被人揪住了似的,扑上前就把人抱住,声音都在发抖。
“师、师兄?”
她看到寒光在男人心口闪过……
注意力都在那里,颤抖着伸手摸上去,除了白袍上破开一个洞,没有摸到血迹。
但瞥一眼落在旁边的短剑,已经断成两截,剑尖上明明沾着血!
视线匆匆扫到男人脸上。
因为吐血玉白的脸颊上都是点点血星,她先前还没注意,这才发现,决明额角殷红血迹一直蔓延到鬓角里。
一侧眉骨上被剑刃斜斜划开一道血痕,血水渗入眼角,他却没事人一样仍旧眼神凌厉。
苏汣盯着他被血痕断开的长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又是断眉……
决明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神功护体,生生用血肉之躯震开了利刃。
不过殷少阳那一下用尽全力,暗剑虽然没扎进皮肉,但力道却击到了心脉,所以才喷出一口血。
剑尖被内力震断斜飞出来正巧割破了眉骨。
这大概是幽游宫少主出生以来第一次受伤。
殷少阳一击得手就迅速抽身,却被徐莺和黎嵩苏澜联手给打了回来。
“殷少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嵩满面难以置信,之前林冬泽那时还能心怀侥幸,此时却是痛心疾首,万万想不到至交好友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哈哈哈哈!”
殷少阳落在徒弟身边,指着林冬泽,“我这没用的徒弟没把信带到么?”
他以为自己刚刚已经得手,脸上癫狂大笑,藏了二十年的心机和怨恨终于彻底释放出来。
“什么信?”
黎嵩莫名其妙。
“老黎啊,你不知道吧,其实决歌给你生了个儿子!”
殷少阳声音比恶鬼还像是恶鬼,“可惜了,他见到你怎么没听决歌的取你首级!”
话音未落,就见他袖口寒光一闪,竟然再次抖出短剑,朝黎嵩飞射而去。
“那就我亲自来!”
谁也想不到他刚刚只是佯装要逃,其实根本只是想要司机偷袭。
黎嵩彼时正立在他前方,脑子里还在被那句“决歌给你生了个儿子”震得嗡嗡响,根本没料到自认为的至交好友竟然对他动手。
“锵!”
却听金石之音骤响,第二柄短剑被斜侧方飞射而来的红光打开。
黎嵩悚然惊醒。
眼前一晃,被击落在地的决明已经瞬移过来。
短剑落地发出“哐啷”脆响的同时“噗”地一声,地上多了一串细长血痕。
刚刚决明电光火石间射出来的,不是气刃,而是指尖逼出的心头血。
“少主!”
徐莺吓得不轻,脸上血色尽失。
苏汣比她还惊慌,刚刚只见他眼底被眉头渗出的血水迅速染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怀里的男人就飞了出去。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虚影,完全不像是人类能达到速度。
再看去,殷少阳已经被决明掐着脖子举起来。
地上多了什么东西。
众人凝目看去,呼吸猛地一滞,那是被极为锋利的东西整齐削掉的,双足和双掌……
一代宗师,少阳剑派掌门,此时四肢血流如注,再也无法从袖中放出暗器。
咽喉被紧紧锁住,面色青紫,嘴唇掀动想要说什么,脸上的表情还停滞在之前歇斯底里的癫狂大笑上。
“你不该。”
苏汣只听到师兄说了这三个字,他肯定是因为刚刚对方偷袭时故意带上她的阴险算计而发怒。
却无法确定声音到底是不是他发出来的。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魔鬼。
她本来想叫住决明,至少听听看殷少阳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她猜测肯定又是一个为情所困为爱痴魔的可恨又可怜的男人,求而不得,又性情偏激,加上二十年的寂寞折磨,多半就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喀嚓”一声,很脆。
黎嵩看着老友破布一般被摔开,正好砸在躲在一边的林冬泽身上,吓得他像个受惊的低龄儿一样嚎啕大哭。
他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哽着复杂的情绪,想要问问决明,殷少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面前这个长发白袍背影的主人,竟然是他黎嵩的儿子?
他和决歌的……儿子!
“小汣!”
徐莺不管黎嵩怎么心神俱震,低声又急切地叫了苏汣一声,同时偷偷摸过去,想要把人拉开。
别人不知道,但见过前宫主走火入魔的他们几个护法却再清楚不过。
少主出岔子了!
苏汣还盯着决歌的手,原本以为他是用气刃割了殷少阳的四肢,现在却发现他手里捏着一柄白色长剑。
仔细看,那长剑却忽然一软,变回了小白蛇的样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惊悚万分地从男人袖口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反而支起身子,扭头看过来。
双目赤红,嘶嘶地吐着信子。
“师兄?”
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就见决明缓缓转身,呼吸骤然哽住。
男人原本墨蓝色的瞳孔泛着初见时一闪而过的血红,眉心的朱砂蛇纹已经消失不见,半边断眉血已经止住,玉色皮肤上却爬满了鲜红血纹。
“小汣!”
徐莺顾不得许多,见少主已经转身,就想拼着速度把人先捞过来。
苏澜也发现端倪,一齐冲过来想要把女儿带走。
但这时谁能快得过幽游神功大成且狂化的师兄?
决明已经单臂扣紧了苏汣纤细的腰身,眨眼间腾上半空。
所有人一齐追过来。
那天城门附近的人都看到了先后几朵流云从天空划过飞出城门。
不过盏茶功夫。
徐莺苏澜黎嵩一行先后落在一处十字路口,周围深山老林,路有三条,几个老江湖,竟然把人给追丢了。
“你不是有寻踪粉!”
苏澜气急败坏,捂着心脏直喘气,完全无法想象女儿被那个走火入魔的师兄带走会经历什么。
“我怎么会在他们身上下药!”
徐莺也急得直跺脚。
“现在只有分头去追!谁先发现踪迹就朝天放信号。”
……
另一边,苏汣反手紧紧抱着男人的劲腰,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掉下去。
其实她倒不是害怕决明。
不知道怎么的,她十分笃定,决明虽然发狂情绪失控,但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师兄?”
飞了不知道多久,耳边风声呼呼,空气随着进山越来越凉,男人脚踏飞叶,片刻不停。
又过了一会儿,光线也昏暗下来,决明带着她飞进了一处密林。
有水声越来越响。
晃过一片绿藤,苏汣偏头就见一座不高的瀑布矗立在不远处。
男人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眼看着就要撞上瀑布,苏汣脖子一缩,把脸埋进男人怀里。
预想中的疼痛没来,只有穿过水帘时骤然一冷。
下一瞬,苏汣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没能抹掉脸上的水睁眼,后背压上一层松软,大概是落叶松针一类。
身上紧跟着就感受到男人的体重。
决明欺身压紧。
“唔~”
苏汣勉强睁眼的瞬间,男人冰凉的薄唇已经吻下来。
“师兄……”
嘴里含混的字眼被跟薄唇截然相反的滚烫搅碎,强势而不容抗拒的力道堵住了喉咙里其余破碎的声音。
苏汣几乎是瞬间就被撩起阵阵热浪。
觊觎已久的师兄的吻。
没想到竟然这么火辣。
人家走火入魔是杀人,自家男人怎么走火入魔了就只会压人!
哦不,他人也杀了。
尝到对方嘴里的血腥味时苏汣本来就细微的抵抗全然放松,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师兄这么强大的男人,怎么会受伤。
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狂的。
也许是眼见已经赶不及挡住那柄短剑想要提前突破神功的时候,也许是被殷少阳那一击撞伤心脉的时候。
但无论如何,师兄眼里只有小师妹。
任何人要伤害她觊觎她都不可以,殷少阳不该用她来算计。
决歌的儿子,何尝不是跟他母亲一样偏执?
他的女人,谁也不能碰不能欺负,只有他自己可以。
就像现在。
决明狂乱的思绪里,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念头,想要欺负他的小师妹。
苏汣睁眼之后就一直没有闭上,眼眶红红的,又期待又紧张。
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她心想,这次终于可以好好体验一回了。
师兄虽然也是傲人,但似乎没那么狰狞,应该不痛吧……
她这么自我安慰着,变得主动起来,去回应男人的索吻。
半晌云里雾里的时候突然想到,为什么师兄没有醉?
疑惑地在晃动间盯着他的眼睛。
好吧,发狂状态和醉酒状态似乎是叠加了……
那么他醒来之后,还记得现在发生的一切么?
晃神间,忽然一阵开疆裂土似的刺痛,苏汣惊呼出声,虽然心理上一千个我要,但身体上却是一万个不要。
表现出来就是不住往后逃窜。
却被霸道的师兄一把拖回来,好在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垫上了师兄的白袍。
师兄很坚定。
苏汣眼泪唰地飙出来,瑶池里那些死狐狸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事情!
身体和精神上的拉锯,结果就是她一边红着眼睛糯糯地叫着师兄,一边小腿儿乱踢。
结局是,再次被师兄强力镇压。
然后被烙煎饼似的翻个面儿,继续。
苏汣反而不干了,娇滴滴地哭喊着我要看着你。
好不容易师兄听了进去,她才消停下来,开始慢慢觉出些滋味儿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
苏汣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脖子是有什么东西在挠她。
拍蚊子似的拍了拍,过一会儿又被贴上来。
红唇嘟着呢喃两句,倏尔睁眼。
就见小白蛇歪着脑袋,蛇信子一吐一吐地凑在她脸颊边。
“你恢复了?”
苏汣一把捏住它的三角尖头,想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了似的怎么也爬不起来。
恍然如梦。
昨天?昨夜?大概是吧,反正是昏睡前发生的一切又浮上心头。
她一张小脸“唰”地通红。
“师兄?”
人跑哪儿去了!
小白蛇都恢复了,师兄肯定也没事了吧,居然不在旁边守着她醒来,差评!
苏汣嘟着嘴,四处看看,判断决明大概是去找吃的喝的去了。
心里又甜又羞地拉起披在身上的红裙,正想缓一缓就起来,却见小白蛇忽然在旁边直立起来,脑袋歪着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苏汣不会给蛇相面,但几乎是第一时间抬起双手。
果然!
双手开始变得透明。
该死,这才刚快乐完就要让她走了!
师兄回来不见人怎么办!
苏汣欲哭无泪,这可不是她想提裙无情啊!
倏尔时空扭曲。
一身白色单衣的师兄提着装满泉水的竹筒回来,脸上已经洗干净,眉心朱砂蛇纹淡淡地印在那里,右侧眉骨伤口洗干净,只留下两截断开的长眉。
看着干草上面凌乱的白袍,断眉拧起。
下一瞬,竹筒落地,溅出无数水花。
决明蓦地低头,发现自己正在消失。
不过眨眼间,瀑布水帘后面的山洞里,只剩下一条被时间遗忘的细细白蛇,歪着脑袋,瞪向虚空。
……
苏汣这一次像是睡了很久。
迷迷糊糊间感觉浑身都睡得酥软了,很舒服惬意,没有做梦,世界安静祥和。
“展翅高飞之间,便能到达梦的终点……”
却被一阵“沁人心脾”的歌声陡然惊醒。
蓦地睁眼,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吸附式灯罩小小的一个倒扣在上面,显得孤零零得楚楚可怜。
当那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通透歌声唱到“是那片是那片雪白云天”的时候,苏汣终于从被子里伸手,一把按掉了……
咦?不是闹钟。
循着身体本能,拇指滑开手机,顺便点了外放,就听一个大咧咧的男音气急败坏地吼出来。
“苏小汣!”
苏汣一颤,这就又穿越了,不会一来就遇到追债的吧……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男人声音其实音色不错,就是喊得都快劈了似的,十分不和谐。
苏汣下意识看看对面墙上的挂钟,“九点?”
挺早的嘛~
电话那头顿了顿,下一秒河东狮吼,“是晚上九点!”
苏汣挠挠耳朵,看看窗口,没有拉窗帘,外面十分亮堂,难怪房间没有开灯也觉得亮。
晚上九点还这么亮?
“苏汣!你又走神了?” 电话里的男人大概已经在开始挠墙,能听到那咆哮声中隐隐夹杂着指甲刮黑板一样的动静。
苏汣哼哼着应了一声,仰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声音传过去,对方怒了。
“我告诉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收拾好回来,半个小时之内你不出现,就当你一辈子的十八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