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她们同宁王妃在瑜园门口恰好碰见,准备一同进去。
“这位是我娘家的堂妹, 我的贴身侍女,王妃已经见过了。”
宁王妃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也介绍了自己身后两个半大的女孩子,是宁王的郡主妹妹们。
几个人一起走进了瑜园的正门, 一眼望去, 是交相重叠的矮丘和别致的亭台。那矮丘和亭台便都别出心裁的栽种了种种不同的茶花, 布局十分协调。
远处还有潺潺的流水声和琴声相和,加上眼前的画面,简直是悦目愉心。
姚婷只是见了这一幕, 便已对此行更添信心,并且觉得来得很值。
姚念却在心里鄙夷,什么当世大儒, 两代帝师,仅凭那俸禄便能修筑起如此精致的园子,种植这么多名贵的茶花?
一个装扮清雅的小婢见门口有驻足的客人,立即迎了上来,“奴婢拜见宁王妃、康王妃,我家主母已等候多时,请随奴婢来。”
“她竟然认得我?”姚念惊讶,走路时和宁王妃私语。
“瑜园的茶花宴都举行了多少次了,这来的客人不管是熟面孔还是新贵,可都是不能得罪的,梁夫人怎么不会教导婢女留心呢?”
“嗯……那我们现在要去见梁夫人吗?”
宁王妃笑道:“梁夫人今日倒是没时间见每位客人,她只是这般说罢了。”
走着在小丘壑之间铺就的石板路上,时而有成群的舒朗笑声从亭台中传出来,诸位公子品茗赏花,好不快活。
只是轻轻一瞥那些成群结队的公子们,姚婷便不禁心旌摇荡起来。
另一方面,萧烨此时立马在了李宅前。
磨磨蹭蹭的,李清露直到约定时间的一炷香后,才带戴着帷幕,缓缓从门后转了出来。
“对不起,让烨哥哥久等了。”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还没抬头便已经因自己的迟到而生了愧意。她只是想让自己今日的形象尽善尽美而已。
萧烨提醒着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忍着不爽,亲自下马虚扶她一把,和煦笑道,“无妨,今日天气好,多晒会太阳罢了。”
“既如此,清露也是很想和烨哥哥一样骑马了,说话还方便,还可以晒太阳。”李清露边走,边无不遗憾道。
此时若是要说陪她乘车,似乎是给与太多的温柔了,萧烨权衡了一下,不置可否道:“一个女孩子家,还是老实乘车吧。”
清露虽未得到肯定回答,但一听到萧烨叫她“女孩子”,心便已经开始猛跳了起来。
“走吧,再不走,便只能看到太液池上的夕阳了。”
瑜园中,宁王妃带着姚念在一堆围绕着株株茶花赏玩的女眷中来回穿梭,先互相打个招呼认个脸熟罢了。
名贵的焦萼白宝珠就被栽在矮丘上,顾名思义,状似宝珠,花蕊洁白,香气很浓,迎风而立,熏香了一众女子的衣裳。
姚念同宁王妃还有其他几个宁王妃的近友谈起这茶花的名贵与难栽,果然并没有输阵。
“姐姐……”姚婷跟在她们身后已经逛了半个时辰,却还没来得及切入自己的正题,周围也都是年轻女眷,她便有些着急了。
“怎么?”姚念有些不耐烦的回头。
“看来这里的宴会应该是男女分席,此时也没有见到三皇子,会不会不行……”她直接问道。
姚念哂笑,“你当是三叔家摆酒席,你和你兄弟还能并肩而坐了?这不是很正常么……”
“婷姑娘,别急。”予墨沉声道,“方才我已听闻有贵女说几位皇子来了,她们也算是雀跃,定有办法看见他的。”
姚念点头,道,“我也很想见那人,放心,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姚婷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先行保持沉默。
几个人正说着话,姚念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人的呼唤:“阿景姐姐!来这边!”
阿景?姚念身子一僵,心里如闪电炸开。回头看向姚婷,她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听见这一声。
阿景是个人的名字还是姓景的已婚妇人被如此称呼?若是人名,这是太妃噩梦中提到的那个女人吗?若是姓氏,“景”这个姓在京城也并不常见……
姚念循着声音向那边望去,只见几株婆娑矗立的紫白蓬莱旁,立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远远望去,只能大约看出年龄都在三十往上了。
于是她轻轻拽了拽宁王妃的衣袖,问道:“姐姐可知那边的几位夫人是哪家的?”
“噢,左边那位是武德将军之妻孙氏,中间那位是中书侍郎之妻赵氏,右边那个……倒只是眼熟,不记得名姓,仿佛是跟赵夫人一起来的,是……中书侍郎家的妾室吧?”
“多谢姐姐提点。”虽然宁王妃不全认得那几个,直觉却告诉姚念,那个未知性命的女眷就是名唤阿景的。
“王妃,有什么情况么?”予墨将她眼神发愣,低声问道。
一时之间来不及和她解释,姚念先道:“一会儿诸皇子来了,你带姚婷去,我想去见见那边那位夫人。”
“好。”
又跟着宁王妃四处转了转,就听见年轻的贵女中窃窃私语之声多了起来,宁王妃与姚念相视一笑,道:“看来是咱们萧家的儿郎们来了。”
“可真是急坏了这些女孩子了。”姚念笑道,“姐姐,这园子挺大,我和舍妹先分别逛逛,一会儿我们再筵席上见吧?”
“好,这两位小郡主也是缠人得紧,我先带着她们去找玩伴,一会儿见。”宁王妃觉得自己这位弟妹倒不是丝毫不懂交际的人,此时离了倒也还算放心。
姚念给予墨使了个眼色,同时对姚婷道:“跟她去,到时候也要看你自己的,知道么?”
“姐姐放心。”姚婷点点头,是从没有过的配合。
这瑜园本就是私人园林,又不是正式的居舍,自然也没有明晰的内外院之分。那些贵女们这般兴奋,也是因为只要在这庭院里信步,便有可能遇到几位贵胄。
予墨知道往年皇子们来,拜见过梁帝师后一般都会在松萝居品茗,随后动身去入席,所以是有一条必经之路的。
此时她们便走在这条小路上,前方的六安阁中时而传来男子的交谈声音,姚婷不由得心跳不已。
“婷姑娘先在这里随意走走,我在那后边高处暂避,等到三皇子出来,我会给你信号。”予墨安排布置,给姚婷指了指不远处山丘上的假山。
“我怎么能知道哪个是你们说的三皇子?”姚婷问道。
予墨抿了抿唇,想要说大约就是人群里看上去最不是人那个,不过这么说估计姚婷就不会轻易上钩了。“三皇子是诸位皇子中最英俊的那一个。”
这边,姚念逡巡凑近中书侍郎之妻赵夫人和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妇人。
看她们几个正看着一株白茶入神,姚念决定趁此机会上前卖弄一下,“这一株名唤茉莉茶,又叫白菱花,是茶花中唯一的纯白之种,且花期很长,开起来很是繁盛。只是此花畏寒,在北方,再过几日恐怕就要挪入室内了。”
几位夫人闻言纷纷望向她,她这才看清了那位“阿景”的容貌。
柳叶眉,翘鼻梁,脸颊饱满充盈,薄唇微抿,端的是一位工笔画上的富贵美人。
姚念又灿然一笑,“妾没见过几位夫人,只是看夫人们看这白花看了许久,倒是唐突了。”
她并没自我介绍,那两位夫人也有些迟疑,拿不准眼前这年轻女子的身份,只好先自报家门。
赵夫人含笑道:“我家老爷是中书侍郎陈谨,我姓赵。这位也是我们府上人,姓景。不知夫人是?”
景夫人略对姚念行礼,姚念忽然一时紧张。如若自己报出康王府的名字,而此女毫无反应的话,那应该就只是姓氏的巧合了。
“我是康王妃。”她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小心观看景夫人的神情。
那女子竟然怔忡片刻,一甩袖摆,冷冷道:“姐姐,妹妹有些不适,先失陪了。”说罢便快步离开,留下赵夫人和姚念两个人略显尴尬。
太液池畔。
今日京中有其他盛会,这平日里皇亲国戚钟爱的太液池倒是少有人来了。
九月的天气,有了阵阵寒意,好在有阳光,照的人暖融融的。
李清露和萧烨并肩而行,身后的仆从都跟得很远。
仔细看了看左右,李清露才终于鼓起了勇气,道:“我还以为,自从上次烨哥哥送我回家后,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这般见面了。”
“哦?”萧烨步子迈得不大,忽然又停了下来,直视她,问道:“表妹说的‘这般’,是指……哪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菇菇也是一条废鱼……
周一呀,你快走!
感谢读者“Lillian”,灌溉营养液~
原谅迷糊的菇菇迟来的感谢
第47章 阿景
李清露一时语塞, 含羞低了头。
她还记得,上一次萧烨送她回府时发生的事。
坐在车中的自己鼓起了勇气, 想同萧烨说些知心的话,刚说了个“我”字, 却被萧烨噎了回来。
他用柔和得如春水般的音色还带着笑意,“这次见到清露表妹,总觉得是原来的小妹妹这么快就长大了,也有心事了。这是有何事要同我说?”
“我……”她又重新鼓起勇气。
“哎,罢了。我不过是个鲁莽之人,平日里只对清露表妹有何心事,不妨同亲近的姐妹诉说?若说与我听, 恐怕是毫无用处。”
三言两语间,便让她憋回了自己的话。
这边萧烨也在纠结,还好上次委婉的阻止了李清露向自己吐露心迹时, 没有那么强硬,否则如今他是无论如何也圆不回来的。
李清露那边无话, 他只得先开口:“咳, 我是说过, 自己是个不善于倾听之人。”
“嗯……”
萧烨非常努力的强行挽回,“但这不代表,我不愿听清露说话。”
“啊?”李清露眉毛一扬, 眼睛中有星星。岂用心上人多说什么?哪怕只说一个字,在女子的心间都能百转千回成诗。
“嗯……”萧烨点到即止,扬手一指, “看,我们的船在那边。”
瑜园内。
景夫人离开后,姚念见赵夫人神情有些尴尬,便先默默离开,想找个机会再单独找到那位景夫人说话。
“三皇子和五皇子,他们过来了!”
端启朝的男女大防并不是极端的严酷,在这布置写意,不拘一格的瑜园中,皇子们途径女眷云集的区域也是寻常。
姚念甚至比其他人更加好奇,于是登上了一座楼阁的二楼,在暗处观看。
石径小路上,赫赫扬扬的走过来一队人。
前方有一名引路的仆人,一直低着头前行。后面跟着的是两名内监,再往后面,才是锦衣华服的天之骄子们。
皇子们今日都是便衣出行,唯有其中一人,头戴玉冠,身着黑色的龙纹礼衣,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天子的龙袍。他的面庞棱角凌厉,一双眼睛中透着藏不住的野心和邪气,唇角微微向下,看上去便颇显威严。
流水声和琴声仿佛都在此时荒腔走板起来,只为衬托此人的出场。
果然,知道了萧佑桀的性情,只看一眼,便能将这张邪逸俊美的脸庞同那暴力狂躁的三皇子联系起来。
“王妃,大概成了。”予墨在这时寻到了姚念,低声道,“看他手中。”
姚念再仔细看,发现萧佑桀的手臂摇摆之间,衣袖翻飞,露出了他的手,手中握着的……似乎就是那块石头。
“怎么样?顺利吗?”姚念转头问予墨。
“嗯,他看到了姚婷有这个东西,很是惊讶,直接将这东西从她脖子上生生拽下来了。”
果然暴力。姚念又问:“那他可有说话?”
“他问姚婷,从何得来的此物,问她是谁家的女眷。”
“那她怎么答的?”
“支支吾吾,倒不忘了将自己姓名说个明白。”
“厉害厉害。”姚念回头,对她道,“既然这事已经完成了,你先回王府吧,省的叫他看见。”
予墨自己也沉吟片刻,点头道:“好。”
沿着来时的路,予墨快步离开。
身边的婢女都在鱼贯穿梭,为了马上开始的宴会做最后的准备。
没人注意,这个衣着朴素,装扮平常的下人,忽然被一只极为用力的手拽进了旁边的假山洞穴中。
后背被狠狠冲撞向凹凸不平的山石,她只是忍不住轻哼一声。
“呵,杨予墨,果然是你。”黑暗中那人开口,声音带着嘲弄。
予墨早就猜出他是谁,虽然被他发现超出了她们都计划之外,她此时也必须强装镇定,冷冷道:“殿下认错人了。”
“不,不可能。”萧佑桀佯装迟疑片刻,手指强行抚上了她脸颊上那道细长疤痕,“这么丑的女人,我不可能认错。”
面对这明显的侮辱,她能做的只有艰难的别过头来躲避。
“那个女人,为何会拿着这个玩意?”他另一只手举起了那块石片,直接将之贴在了她别过来的那片脸颊上。
予墨依旧沉默,平静感受着脸颊上那仿佛随时都会穿破皮肉的石片。
“是你安排她在那里的?你想让我留意到她?目的是什么?”他咄咄紧逼,却只换来她的沉默。
在这里被他遇到本是不期,她暂时还没想到最为合适的说法。除此之外,她也丝毫不想和这个人说话。
“不说?”他灼热的气息就这么直直扑在她脸上,可他的声音却是如此阴冷,“你知道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