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声音柔柔的,却掩盖不住地,少见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目光没有离开他,上下打量着,女孩小巧的的鼻尖上还冒着细细的汗水,鹿眼里满是担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看起来很正常,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唇色很红,黑眼睛很清明,屋内开着空调,温度很低,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袖长裤,安漾觉得几分古怪,探了下他额上温度,却很正常,没有发烧。
“肚子疼。”待她手指离开,原燃忽然说。
“现在好了。”
安漾,“?”
肚子疼?
她很怀疑,毕竟,之前,听他的声音,一点不像是因为肚子疼能引起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疼得多厉害啊。
他薄唇还泛着白,偏开视线,“昨晚,吃太多。”
安漾,“……”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在他身旁蹲坐下来,继续追问。
“具体是肚子哪里疼?胃还是小腹?”安漾认真问,她想去亲手确定一下,但是,手伸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想伸手碰他哪里,脸红透了,一下缩回手。
少年没在意,翻了个身,很满意的凑过来,悄悄在她脖颈处嗅了嗅。
很香,一股淡淡的奶味,混着果香,最近似乎是换沐浴露了,气味有轻微的变化,但是他都很喜欢。
现在,他终于又可以靠近她了。
少年目光很热切,一直随着她,桃花眼黑漆漆的。
太乖了,安漾实在忍不住。
厚着脸皮,轻咳了声,伸手揉了通他柔软的头发,站起身,“我去帮你去拿促消化的药。”
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安文远的声音,“原燃,你现在在房间?”
吓得安漾忙起身。
她现在,非常超级绝对不想被安文远看到她在原燃房间里。
知道爸爸早就对她总是过于关心原燃的事情不满了,现在,她应该是刚从学校回来的,回家第一件事情又是过来看他,到时候,不知道爸爸又要怎么说她了。
“不行。”看着依旧完全状况外,又要拱过来的少年,她低声道,严肃脸把他推开。
她现在需要思考一下,等下藏到哪里,能暂时蒙混过去,不让安文远发现。
原燃,“……”
少年不说话,垂着长睫看着她,头发被她揉得毛绒绒的,一脸根本没有满足的模样。
第37章
视线停留在浅色的实木衣柜, 安漾飞快打开柜门,对原燃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随后,直接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很大,原燃衣服少,里面剩余空间很大,安漾蹲在里面, 不觉得挤,但是黑暗里, 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经常能在他领口发梢能闻到的, 清清淡淡的薄荷香。
安漾脸一下红了,开始后悔起了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
安文远推门而入。
视线在屋内逡巡了一圈。
他一眼看到搁在沙发角落里的校服,小小的,袖口往里面折了一折, 明显不是原燃穿的尺码。
安文远表情没什么变化,收回了视线, 像是没看见一样,温和道, “原燃,昨天你叔叔过来,从家里给你带了一点东西, 我存在阳台上了。”
原燃随着他出门, 走前, 他刻意没有关门。
安漾如释重负,待俩人背影消失,一下从衣柜里钻了出来,拿起校服,轻手轻脚跑了出去。
一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心还扑通扑通跳得激烈。
幸亏爸爸没有发现……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想。
知道爸爸不喜欢她太多管原燃的事情,安漾从小是乖乖女,安文远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对安文远说的话阳奉阴违。
*
安文远关上了小阳台的门,只剩下他们俩人,
“软软之前在你房间吧。”安文远笑了声,“肯定是担心你,一放学就去看你了。”
少年安静站着,没有说话。
“今天,我在外面找了你一天,没有找到,你没去学校,也没有去医院。”安文远心平气和道。
“你的事情,你叔叔和我说过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关于你的病,都告诉我了。”
少年清瘦的下颌线绷得很紧,闻言,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收紧,骨节发白,但是,他只是沉默着,什么也没有否认。
安文远心里有了数,他苦笑了声,“我没有打算送你回去,毕竟,是你爷爷亲自拜托了我,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高二那段时间,我工作很忙,软软被小流氓缠上了,那段时间,是你一直在送软软回家。”
“我只有软软一个女儿,从她妈妈去世之后,一直是我一个人带着她。”想起幼时的女儿,安文远神色很柔软,“看她一天天平安长大,每天叫我爸爸,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是我这辈子,最感到慰藉的事情。”
“她胆子小,晕血,怕生,各种毛病,因为从小到大被我保护得太好,没历过事,但是,我也希望她能一直这样顺顺利利长大。”
父母与孩子之间,最真挚浓烈的感情。
他一辈子从没有享受过,也没有感觉到的。
安文远说得客气委婉,话里的意思却表示得清清楚楚,怕他不明白,有些话,甚至重复了两三遍。
他不会强行要他搬走,但是,希望在他还住在这里的日子,能离他的女儿远一点,越远越好。
良久。
“我会克制。”少年声音嘶哑,“不会伤到她。”
到时候,要是真的神志不清,大不了,在彻底疯掉之前,他直接从楼上跳下去,反正死了,也绝对不会对她怎么样。
他不会说谎,认真答应过的事情,就不会失约。
因此,要他承诺从此离她远一点,再不接触她,自觉疏远她,是不可能的。
他原本就是这样自私阴暗的人,她就是他活到现在,灰败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缕光,死也不会放手。
安文远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很疲惫,他没想到这少年会执拗到这种地步,只能以退为进,“再过不到一年,软软就要高考了。”
“你知道,她从小一直想考湳大,以她现在的成绩,还很不稳,软软学习一直很认真,要是在这一年掉链子,就是功亏一篑,十几年努力白费了,而且,女孩子比男孩性格要细腻,更容易分心,如果……”
安文远实在不想对着他说出“早恋”这个词,在喉咙里憋了老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倒是少年承诺得很快,“不会打扰她学习。”
“希望你记得自己的承诺。”说完这句,安文远心情复杂的离开了。
肩上伤口火辣辣的疼着,少年回了房间,在浴室,脱下上衣,深黑色的布料沾了血,看不分明,原燃把衣服脱下,甩到一边,赤着上身,打开了凉水开关。
冰冷的水流兜头而下,冰冷和疼痛,都如此清楚,神思反而出奇的清醒。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
第二天的考试,原燃没有去。
安漾想着,既然他昨天都已经旷考一天了,今天再去不去,对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在家好好养养身体,于是,她也没有对原燃这个决定多说什么。
考完后,中途放了三天假,随后是正式开学。
安漾不知道原燃去了哪里,三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
其实她还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原燃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考完试后要分班,他们高三就不能在一个班了。
班里通知群消息来消息了,文理科尖班的名单出来了。
三班入围了三个人,两个男生,一个女生,那个唯一的女生就是安漾,加上丁明河,以及班里一个很擅长理科的男生,他这次发挥很好,意外也进了。
“各班班主任和班长联系以下同学,名单内的同学,28号正式开学时直接到新班级报道,地点在实验楼四楼。”
“那里条件可好,上次物理实验我去过一次。”林希给她发来的消息,“软软,你长出息了啊,那空调比教室空调凉快多了,多媒体屏幕特大,桌子椅子好像都是新的,特供版,我们都没那种椅子坐!”
还有不少外班同学,以前初中认识的,也去了尖班,在名单里见了她,给她发消息来说又是同学了。
“开学见啊。”
“缘分。”
付星恒那些人是第一个发来消息的,他这次分数就和安漾差了两分,在名单上,俩人名字就挨着。
安漾回了个“好的。”加一个小笑脸。
她从衣柜里拿了毛巾,干净衣服,发过一句,“我要洗澡了,改天聊。”
随后,把手机放在枕头下,洗澡去了。
付星恒,“……”原本都已经打好了一大堆话就这样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转头和哥们俞起发短信,“你说,女生聊着聊着天,说自己洗澡去了,什么意思。”
俞起回得很快,“懒得理你的意思。”
付星恒,“???”
安漾洗完澡,出门,看了一眼,原燃房间门紧紧闭着,里面没有透出光来,有可能,是不在,也有可能,是已经睡了,他不怎么喜欢开灯,平时即使在,晚上大部分时候,都直接开到小灯。
要分开了。
以前,都在一个班上,虽然座位隔得远,但是好歹有共同的老师同学和课程,而现在,
现在,要见的话,只有每天早上和晚上了,高三冲刺后要开始加晚自习,估计回家更晚。
原燃这几天也反常的没有黏她,
经常不在家,也不知道出门去哪了。
安漾有时想起自己刚认识他那会儿,似乎也是这种状态,
第二天一大早,她竟然没见到原燃。
“他先走了,说是在外面吃。”张芳说,朝门口努了努嘴。
安漾抿着唇,应了一声,独自一人朝学校方向走去。
班里安安静静。
“这屋子很久没人用,大家先打扫一下自己桌子。”班主任葛从志给学生排好座位,看了眼课表,交代道,“下节课直接上课。”
付星恒已经把水桶和抹布都拿了过来,“我帮你弄一下。”
“没事,我来吧。”安漾不想欠他人情,自己撸起校服袖子,认认真真把桌子和旁边窗户玻璃都擦了一遍。
眼瞧着快上课了,付星恒只能悻悻回了自己座位。
安漾前座是个单眼皮男生,小麦色皮肤,回头和她们打招呼。
“我叫俞起,之前一班的,和付星恒一个班。”
安漾不知道他提付星恒干什么 ,轻轻点了点头,“安漾,我是三班来的。”
她的同桌顾芽是个细瘦的小女生,皮肤挺白,戴着眼镜,很文静的模样,和她同桌几天,安漾觉得她们性格很处得来,都是那种安安静静,不怎么的内向性子。
这几天日子过得都很平静,她能和同学和睦相处,每天听课学习,只是在家,原燃依旧经常不在,三班教室和实验楼隔了半个校园,她见他的时间比起之前来,一下少了一大半。
尖班比别的班级课程要多一节,晚上放学会要晚一点,从这周正式开始,今天是数学。
倒数第二节 课间,安漾正安静写着题,准备着晚上的数学加课。
顾芽偷偷拉了下安漾衣袖,“漾漾,你看门口,那些人是来上实验课的么?”
一群男生正好从走廊经过,走在最后的一个,个头最高,高高瘦瘦,很引人瞩目,前面有人和他说了句什么,男生神情很冷,似回了一句什么,不超过五个字,路过班门时,他顿了下足,看向这边。
顾芽看到那线条分明的侧脸,冷漠的黑眼睛,上偏覆着浓长整齐的睫,像背阴的湖泊,阴郁深浓,她呆呆喃喃了句,“好帅。”
安漾从试卷里抬起头,“欸?”
“最后一个。”顾芽好紧张,“他,他刚才,好像看这边了!!”
安漾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抿了抿唇,没说话。
“那种男生你们搞不定的。”俞起凉凉道,把她们上下觑了一遍,“就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别打他主意了,别看着人长得帅就去飞蛾扑火。”
“他怎么了?”顾芽平时一心学习,不怎么听八卦,对这些一点不了解。
“高二他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就把当时我们学校那个高三的老大给搞了。”俞起说,“后来,好像还和校外一堆混混起过冲突,把别人都打医院去了,只是,他家里好像挺有背景,都给解决了,后来也没见有人找他麻烦。
“而且最近,我有个堂哥,有时候做点生意,在……见过他,反正是一些不好的地方,这人很恐怖,你们最好别去惹他。”
“不是吧,看起来一点不像。”顾芽惊讶。
她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个男生背影已经快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她还记得那个惊鸿一瞥的侧脸,清爽的黑色短发,肤色很白,即使是冷着脸,一样很好看,气质干净,俊美得很出挑。
和她印象中,那些混社会,叼着烟,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纹身大花臂,一口一个妈的小混混截然不同。
俞起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们只是见他长得帅,谁知道他背后啥样,说不定比我知道的还恐怖,我说这种人……”
安漾实在再忍不下去,霍然抬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你们不了解一个人,可以不可以不要乱说。”
顾芽和俞起都惊住了,惊讶的看着她。
女孩手还微颤着,自动笔芯的铅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摁断,在稿纸上留下一道重重的划痕。
安漾脾气好,说话声音细,长得也乖乖软软,在尖班,竞争压力很大,大家平时话多说得少,对自己笔记和学习资料都捂得严严实实,但是,安漾的笔记和试卷,谁来借,她都会大大方方的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