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大皇子、大皇子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要我咬死不承认,萧湛就是最大的嫌疑者。”
“只要萧湛不能做太子,这天下迟早四皇子的天下。你且得意一时,我跟四皇子才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江令宛眉头一挑,缓缓笑了,这次的笑容与之前又有不同,这一次是畅快的、计谋得逞的笑。
傅淑妃本能觉得不好,只听江令宛忽然恭敬地扬声:“父皇,淑妃娘娘的话,您都听到了吧?”
傅淑妃魂飞天外,毛骨悚然,只见江令宛朝旁边退了一步,金吾卫两边分开,洪文帝面如寒霜怒瞪着她。
“皇上!”傅淑妃面无人色,胆战心寒,噗通一声跪下,“不是的,皇上,您听臣妾解释,臣妾是冤枉的,是江令宛,是她诈臣妾,臣妾糊涂了,臣妾得了失心疯才会上当受骗,胡言乱语,臣妾……”
“啪!”重重的耳光落下,傅淑妃被打得扑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不敢停顿,立即抬起头哀求,正对上洪文帝咬牙切齿的脸:“贱人!枉朕对你这般信任,你竟如此狠毒。”
那是他的嫡长子,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但也是他疼爱的嫡长子。
他总共才六子一女,老大竟然就这么横尸荒野。
杀了大皇子还要嫁祸给清华,这个毒妇,这个逆子,竟然还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安山刺杀清华,对淼淼下手,任何一桩都是死罪。
“来人!”洪文帝冷着脸,看都不看傅淑妃一眼,“将昭阳宫看管起来,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去叫四皇子来。”
“不,不,不!”傅淑妃惊骇地叫喊,“这一切都是臣妾做的,与四皇子无干!皇上,四皇子是无辜的。”
只可惜,洪文帝根本不信。
江令宛微微抬了下巴示意,金吾卫的人立刻将傅淑妃拖走。
此时已过了掌灯时分,昭阳宫灯火通明,洪文帝坐在正殿之中,面色沉凝,双目严峻。
江令宛坐在他下首的次坐上。
四皇子跪下请安:“见过父皇。”
他神色还算平静:“天色这么晚了,父皇叫儿臣进宫是母妃出什么事了吗?”
洪文帝没叫他起来,只指了指江令宛:“你来说!”
四皇子就把脸转向江令宛,有些焦急:“三皇嫂,母妃是不是病了?”
呵,装得可真像!
江令宛扯了扯嘴角:“四皇弟,淑妃娘娘的确出事了,不过不是生病,而是犯下滔天大罪。她指使人行刺大皇兄,锦绣都交代了。四皇弟,这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四皇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语气急切,“这、这不可能,母妃她性格温婉纯善,连一只蚂蚁都不舍不得踩死,又怎么可能会让人杀大皇兄。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是不是锦绣胡言乱语?母妃一定是冤枉的!”
“父皇亲自审问,怎么会弄错?四皇弟莫不是怀疑父皇故意冤枉淑妃娘娘?”
四皇子又是一惊:“是父皇亲自审问的?”
“是啊。”江令宛轻飘飘道,“大皇兄被杀这么大的事,自然该父皇亲自审问。而且淑妃娘娘已经亲口承认了她的罪行,绝无冤枉。”
“啊!”
四皇子震惊,满面惊慌:“母妃,母妃她……”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一语未出,就哽咽了:“母妃她必然是为了我才对大皇兄下手的,之前大皇兄总是仗着嫡长子的身份欺辱我,母妃一直让我忍辱负重,不想她……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父皇,母妃她只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她服侍您二十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大皇兄不再了,儿臣愿意替大皇兄孝敬父皇,孝敬母后,大皇兄能做的,儿臣也能做,大皇兄未能尽孝道的,儿臣也要替他尽。只求父皇看在儿臣的面上,网开一面,饶母妃一回。儿臣求您了。”
四皇子砰砰砰磕头,大殿里回荡着他的哭声磕头声,惨绝人寰。
江令宛却丝毫不心软,因为对敌人心慈心软,就是对自己无情。
到了今天,她与四皇子之间,不是四皇子死,就是四皇子亡!
江令宛凉凉道:“四皇弟,你先别急着哭,淑妃娘娘除了承认罪行之外,还交代了同伙,她说行刺案你也有份,还说安山行刺也是你的主意,她不过是辅助,还有你谋害淼淼一事,淑妃娘娘都招了。”
四皇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前所未有的惊恐攫住了他的心房,他猛然抬头,想也没想就大声否认:“没有,我没做过,是母妃疯了!她是在胡说八道!她怕死,所以才把责任都推给我!”
他迎上的是江令宛似笑非笑的眼,再一看洪文帝,他脸色森寒,目光如冰。
四皇子一个激灵,猛然明白:母妃根本没有供出他,这不过是父皇在试探他,如果他愿意替母妃承担罪名,说明他还有一点孝顺母亲之心,为着这点孝顺,父皇或许会从轻发落。但是他没有,他不仅没替母妃担罪,还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母妃身上……
洪文帝心寒齿冷,怒极反笑:“朕,最宠最疼的四皇子,竟然是这么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狼心狗肺之徒。杀长兄,弑手足,害子侄,忤生母,下一步,便要对朕这个父皇动手了吧。好,好得很啊!”
他声音里的寒意如一盆冰水兜头泼在四皇子身上,四皇子浑身发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第160章
天波易谢,时光难留,转眼三载光阴过去,三皇子登基三年,宫中依然只有江皇后一人。
朝臣上书,请新帝选秀:“后宫充盈,方能保证皇嗣延绵,历朝历代,子嗣都是大事。”
“陈侍郎此话不妥!”
萧湛尚未开口,顾金亭当先站了出来:“子嗣确是大事,但皇嗣延绵不必广纳宫妃。皇后娘娘已为皇上诞下嫡皇子,目下娘娘再次有孕,几月后必然又有皇嗣降生,娘娘与皇上如此年轻,生个十男八女轻而易举,根本不必再选秀。”
此时顾金亭已经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了,二十五六岁的正四品,满大齐也找不出几个。
而且他已经在少卿的位置上待了两年了,明年三年课考,不出意外,他便要荣登大理寺正卿一职,那时,他便是大齐唯一一个不满三十岁就出任大九卿的官员,升迁的速度令人咂舌。
但是他脾气很好,彬彬有礼,儒雅内秀,从不与人争执,是朝廷上有名的谦谦君子。
陈侍郎知道他脾气好,立刻不客气道:“顾大人是皇后的娘家人,自然希望皇后娘娘后宫独宠,但顾大人只替皇后着相,却不想皇后娘娘怀孕,不能服侍皇上。圣上一国之主,还要为了一妇人委屈自己不成?”
他口中的一妇人是顾金亭的心头肉,即便他不能跟宛表妹在一起,也要尽全力守护她,绝不让任何人说她半点不好。
陈侍郎的话,触怒了顾金亭的逆鳞,他当场就反唇相讥:“所以陈侍郎就把两位女儿留着不嫁,想送进宫里给圣上暖床?恕我直言,莫说圣上不会选秀,即便选秀,也绝看不上陈侍郎的家的千金,光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令嫒是何等模样了。连我都不忍直视,更何况是圣上呢?”
陈侍郎眼小嘴厚面皮黑,长得的确不好看。
大家谁都没想到一贯谦和的顾金亭讽刺起人来竟然也如此犀利,却又觉得好笑,当时哄堂大笑起来。
陈侍郎涨紫的脸皮,咬着牙跳脚:“顾金亭,谁不知你是皇后党,别以为抱皇后娘娘的大腿你就升迁,你眼里只能看到皇后,看不到皇上,这是大不敬之罪!”
“那也比陈侍郎您好。您把女儿送到皇上面前,不单单是大不敬,还想弑君,比您起来,我差远了!”
这是说陈侍郎的女儿长得丑,会把新帝吓死,朝臣们哪里忍得住,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哈哈大笑,陈侍郎羞愤欲死,一时冲动,口不择言:“顾金亭,你少得意,当年皇后娘娘就没选你,就算你现在表现得再痴心,她也绝不会跟你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吧!”
众人震惊,万万没想到陈侍郎竟然会翻出这件陈年旧事,喧闹得笑声戛然而止,朝堂上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喘,陈侍郎脸色如土,跪地颤抖,完了,官职不保,性命怕也保不住了。
过了许久,上方才传来新帝低沉平和的声音:“陈侍郎所言没错,当年朕与顾少卿同时向皇后提亲,朕许以皇后永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得佳人点头。”
“陈侍郎并未说错什么,起身吧,”
陈侍郎汗出如浆,如蒙大赦,站起身来,不料新帝又道:“朕堂堂天子,一言九鼎,既答应不会有旁人,就绝不负她。昔日朕被陷害,被打入天牢,是皇后不顾安危,舍命相救。皇后于朕,又救命之恩,夫妻之义。谁再提选秀,便是陷朕于不义。”
他目光一扫,声音冷厉:“朕绝不轻饶!”
陈侍郎噗通一声,又给跪了。
朝堂上的种种很快传进了何清雅耳中,她还住在三皇子府,那已经是两任帝王的潜邸了。
她怔了怔,落下两行清泪。
江令宛怀孕之后,她曾找过萧湛,像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她怕萧湛嫌弃她,忍着羞耻把自己还是女儿身的事情说了。
“五表哥,从前大皇子放出去的风声都是假的,我没有委身于他,更不曾有孕。”
“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她抬起清凌凌的双眸,痴慕望着萧湛。
萧湛无动于衷,转身就走:“那与我无关。”
何清雅大惊,立刻喊住他:“可是,五表哥,我从前……”
“你从前在祖母身边服侍的恩情,我会还。若上次派人帮你找亡母遗物不够,还有什么要求你去找大总管邓安,他会替你办。”
他声音冷漠,没有半分情意。
何清雅捂住胸口不说话,她并不是想提服侍老夫人的事,她想说的是,她从前是他的未婚妻,即便如今不做妻,做妾,做侍婢,她也甘愿。
可是他拒绝了。
何清雅想放弃,可却舍不得,她已坚持这么多年了,她想再坚持一下。
他是皇子,总这般守着一个人,皇帝也不会答应的。
甚至他会登基为帝,总有选秀纳妃的那一天。
她等啊,等啊,等了四年,总算等到萧湛登基,等到江令宛再次有孕,等到朝臣上书选秀。
她以为她等到了。
然而,依旧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三天后,何清雅找到邓安,说她要离开。
邓安一直等这一天呢,给她准备了马车银票,将她送出了京城。
……
这边萧湛下朝后,先去看江令宛,这一胎跟怀淼淼的时候不同,她胃口不好,有些呕吐。
萧湛心疼江令宛,就说这孩子怎么这么闹人。
梅雪娘却笑,这一胎必然是女孩儿,小姑娘天生喜欢热闹。
不管真假,却把江令宛跟萧湛都哄高兴了,俩人有了淼淼,便都想生个贴心的小公主。
萧湛回到宫里,江令宛正在呕酸水,宫女在一旁照顾,他快步上前,替她轻拍后背,喂她漱口。
宫女们便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再忍两天,等凌霄回来了,让他用金针止逆法,你就不会吐了。”
他亲了亲她脸颊,低声细语地安抚她:“不生十男八女了,三男五女也不要,生下这一胎,我们就不要再生孩子了,你太辛苦了。”
江令宛哭笑不得:“我只是稍稍有些吐酸水而已,跟旁的孕妇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她不过是一天呕吐个两三回,其余时间都是好的,萧湛却心疼的不得了,还把凌霄给叫回来了。
她生下淼淼满月后,凌霄就离开京城了,这一走就将近四年。
这四年,陆明珠带着孩子,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诺大的皇宫,有了陆明珠跟俩个孩子,热闹了许多,淼淼也有玩伴了。
宫女来报:“皇上,娘娘,容夫人来了。”
江令宛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不一会,程静昕牵着元宝进来了。
江令宛有大半个月没见元宝了,一看到他就笑着招手:“我们元宝又长高了,听说前几天成功让曹操从华容道逃脱了,是吗?”
容夫子寡言内敛,程静昕温柔沉静,元宝随了父母亲,是个安静沉稳、不喜说话的性子。
但江令宛一贯招孩子喜欢,元宝知道江姨姨疼爱自己,就走过去跟江令宛道谢:“谢谢江姨姨送的华容道谜盘,前天逃脱成功,昨儿又成功逃脱了两次。”
华容道谜盘是老国公做的一种拼盘游戏,木板上有很多可以移动的小方块,上面画着曹操,黄忠,关羽,张飞等三国人物,曹操在最里面,外面围着敌方大将与小卒,最外面是华容道关口,要通过移动木板,把最里面的曹操移到最外面,闯过关口就算赢了。
江令宛见淼淼喜欢玩,就让人批量制作,拿到市面上卖之前,给元宝送了一个。
没想到这小家伙很聪明,很快就通关了。
江令宛摸了摸元宝的脑袋:“我们元宝真乖,真聪明。”
程静昕就抿着嘴笑:“最聪明的明明是淼淼。”
程静昕说的是心里话,这四个孩子里头,淼淼最小,但个子却是最高的,主意也是最大的,成了孩子王,其他三个小家伙都乐意听他的。
毕竟有老国公、赵老大夫、萧湛跟江令宛亲自教养,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很不一般。
江令宛呵呵笑:“那是,我宛卿的孩子能不聪明吗?但是我们元宝也很聪明啊。”
江令宛摸摸元宝的小脸蛋,亲了亲。
元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羞得不敢抬头,把江令宛跟程静昕都逗得哈哈大笑。
萧湛在一旁坐着,见江令宛笑得开心,一点没有呕吐的迹象,就点了点头。
此时,宫女又来报,说凌霄回来了。
萧湛精神一震:“快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