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场打乱了，阵眼也有少许偏移，得等天亮阳气转盛才好操作。
他捏了捏眉心，打算给娄助理发封邮件，让他查查楚妍舒的详细资料和最近行程。
就在这时，盥洗室的移门开了，林璇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带出一股充满柑橘气息的潮气。
她的长发用电吹风草草吹了一下，垂在肩头的发梢微带湿意，虽然熬了大半夜，她的脸上不见倦容，沐浴后的肌肤越发水润，在柔和的暖光下蕴着珍珠般的光，眼神却因为犯困有些懵懂。
她脖子上还留着红红的指印，在白皙肤色的映衬下越发触目惊心。
宋翊的目光落在她伤处：“要处理一下吗？”
林璇揉了揉脖子：“没事，过两天自己就退了。”
女鬼说完走到迷你吧前，弯腰打开小冰箱的门，在一排饮料中挑挑拣拣。
她背对着宋翊，短浴袍下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笔直长腿，精巧的脚踝，微红的脚跟，落在眼里几乎有点灼人。
他看得出这并非有意撩拨，女鬼对待她的身躯有些漫不经心，差点被“楚妍舒”掐断脖子也不见她怎么急，仿佛那是个随时可以更新换代的身外之物。
鬼魂重新修出肉身是逆天而为，他见过的几个无不历经千辛万苦，因为来之不易，一般都格外爱惜。
宋翊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凉凉道：“别碰碳酸饮料。”
林璇正要抗议，眼看着银色的符篆又要在她头顶凝结，只得不情不愿地把快乐水放回原处，抽出一瓶冰水，拧开盖子，气鼓鼓地灌了两口，转身回卧室睡觉去了。
宋翊发完邮件，洗了个澡，从盥洗室出来女鬼已经睡着了。
修道者心静，一般很少会受外界干扰，两人之间又隔了一道门，按说应该不会有影响，但宋翊却辗转了好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
女鬼轻轻的呼吸声隔着门传到他耳边，仿佛羽毛来回拂动，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一缕若有似无，黑兰花般的香气。
宋翊翻了几个身，身体疲惫，精神却异常活跃，最后不得已对自己施了个咒，把五感封闭了，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一人一鬼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合同生效后的第一夜。
第二天，林璇被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线阳光晃醒，她把隔断门轻轻拉开一条细缝，却发现旁边床上没人，这时，淋浴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林璇睡眼惺忪地摸过手机一看，不到九点，有两个吴梁的未接来电。
林璇回拨了过去，手机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吴梁在那头说：“你昨晚干了什么？”
林璇心里咯噔一下，先虚了一半：“又出什么事了？”
吴梁 ：“好事，早上制片王立的助理给我打了电话，说想请你演《将进酒》的女一，宋翊助理由发了我一个综艺项目……”
“哦，你说这个啊，”鬼王殿下淡定道，“这是我的定金。”
吴梁：“什么订金？”
林璇：“不是说了我的定金吗？我把自己卖了。”
吴梁：“……恕我直言，你应该卖不出这个价钱。”
林璇：“……”虽然不甘心但貌似真相了。
“不是那种卖，”林璇避重就轻，“说来话长，你到了再说吧。”
不一会儿门铃声响起，林璇打开门，吴梁一见她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指印，差点疯了，冲她吼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清楚！”
因为物种的原因，吴梁性子很慢，林璇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火急火燎的，她把他让进起居室，从冰箱里拿出罐苏打水抛过去：“我被驭了，喝口水冷静一下。”
吴梁下意识接住：“什么意思？”
林璇：“字面意思，狡猾的凡人朝我扔驭鬼符，大意了。”
剧情和他脑补的不一样，吴梁也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气绝身亡，卡在中间犹豫不决：“不是……你说要勾引他我躲开了给你创造条件，你就直接给我丧权辱国了？你好歹是个……”
话音未落，林璇飞身上去捂住坐骑的嘴。
同时，裹着浴袍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向经纪人伸出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吴先生您好，我就是那个狡猾的凡人，早餐吃过了吗？”
吴梁原地石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慢慢摇了摇头。
宋翊打电话叫了三份早餐：“林小姐有一份紧急的工作，一周后就要进组，需要您帮忙准备，我们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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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宋翊回房间换衣服，林璇趁机和吴梁通气：“他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我是个只有五百岁的小可爱。”
吴梁没好气地斜她一眼：“我看您老不仅可爱，还很睿智。”
正说着，宋翊换了衬衣和西裤，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出来，早餐正好也送到了。
一人一鬼一灵物围着餐桌坐下。
林璇咬着勺子，充满怨念地盯着两个男人的餐盘，他们的早餐异常丰盛，有法式吐司、煎蛋煎培根煎香肠、烟熏三文鱼，甚至还有巧克力纸杯小蛋糕！
而她面前只有寒酸的无糖酸奶，惨淡的无糖麦片，以及没有沙拉酱的孤寡蔬菜沙拉。
她把沙拉里的蔓越莓干和坚果挑出来吃了，把餐盘往前一推：“我吃饱了！”
宋翊眼皮都没掀一下：“不吃放一边就行了，一会儿有人来收。”
鬼王殿下绝食十秒以示抗议，没人搭理，只好忍辱负重，捏着鼻子把剩下的草料吃了。
吴梁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宋总一定很擅长儿童教育。”
宋翊：“这倒不清楚，但我家里有一只猫。”
林璇：“！”气出獠牙！
吃得盆干碗净，林璇放下勺子，三言两语把昨晚的事和吴梁说了，末了打开地府a给他看里面存的四姨太：“一会儿我把她生辰八字发你，你帮她准备申请材料。”
坐骑简直不知道怎么评价这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的一夜，只感觉内心世界一片沧桑。
宋翊体贴地给经纪人留出消化的时间，然后搁下餐叉道：“我叫人查了楚妍舒小姐最近接触过的所有可疑人物，她前一段时间有两部电视剧同期拍摄，一部在横店，一部在唐城。”
林璇撇撇嘴：“轧戏。要是换了我又得上热搜，得亏她糊。”
吴梁扶额，好丢人。
宋翊接着说下去：“我们排查了两个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信息，发现横店剧组在两星期前出过一起威亚事故，导致一名年轻女性当场死亡。”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这是当时的新闻。”
林璇凑头看了看，这起事故的原因是工作人员操作不当，死者是一位名叫马雁的女演员，文章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楚妍舒的名字。
宋翊接着说：“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新闻中没有出现事故细节，我们从其它渠道调查得知，死者摔下来时脸部着地，颈椎折断，当场身亡。”
“哦！”林璇恍然大悟，“难怪那个阴魂的脸又扁又糊，但是这事和楚妍舒有什么关系？”
宋翊回答：“她是楚妍舒的替身。”
林璇看了看新闻里配的死者照片，那是一张整容过度的连连看网红脸，山根高耸，苹果肌简直要撑破皮肤。她的名字林璇压根没听过，大约是个一百八十线，连死都没有激起什么浪花，动静比不上流量明星们磕牙打屁。
她想起昨晚那怨气冲天的阴魂：“只是当过她替身，这点因果不够啊，难道楚妍舒在剧组霸凌过她？”
吴梁瞟了她一眼，对鬼王殿下逮着机会就要抹黑对家的行径十分无奈：“楚妍舒做人很到位，不会留下这种话柄。”
林璇一想也是，当初在一个剧组的时候，楚妍舒就八面玲珑，上到导演下到场务和群演，都对她交口称赞，这替身对她毫无威胁，她才不会没事树敌。
她百思不得其解，宋翊也没有头绪。
但是昨晚的事情疑点很多，透着股阴谋的味道，莫名让人在意。
一时间没人说话，最后吴梁率先打破沉默：“宋总说的新工作是什么？”
宋翊关上新闻网页：“楚妍舒接下去会参加一档综艺节目，我需要林小姐一起去，继续调查。”
他 边说边打开一个df文件，是一档综艺的招商资料。
吴梁一看到标题页面就皱起了眉头：“这档真人秀的节目组找过林璇，我们一致认为不适合她，所以拒绝了。”
这节目名叫《甜蜜满屋》，是一档名人恋爱综艺真人秀，号称结合了时下大热的慢综艺，主要概念是三男三女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一个月，完成节目组规定的任务，顺便培养感情。
嘉宾中肯定有明星，但不限于明星，也可能是其它领域的名人。
想来也知道，这样的节目台本成分肯定很重，人又不是吸铁石，摆一起就能异性相吸，同住一个月就能配成对？骗鬼呢这是。
谁和谁配对八成是一开始就定好的，恋爱过程中起承转合的桥段肯定也得按剧情来。
其实观众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架不住他们爱看，也不妨碍他们磕c咽狗粮。
林璇把头凑过去，扫了眼节目名称，一针见血道：“原来是这个啊，假装谈恋爱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有什么好看的？凡人真奇怪。”
吴梁：“节目马上就要开机，嘉宾人选应该早就定了，临时挖人墙角不太合适吧？”
宋翊：“这点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和原来的嘉宾协商好了，会作出令双方都满意的安排。”
这种节目为了保持神秘感，不会提前公布所有嘉宾名单，但是相关人员肯定都知道了，到时候只要有人放点消息出去，粉丝分分钟能把林璇撕上热搜。
这在宋总看来不算问题，对他们来说却是要命的。
吴梁推了推眼镜，拿出职业经理人的架势，对宋翊说：“宋总，作为林璇的经纪人，我认为这档节目不符合她的定位和事业发展方向。其次这是她职业生涯中第一档真人秀，第一次展现她个人化的一面，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时间太紧迫，没有足够时间策划。”
最怕的是节目组骚操作，把她和哪家鲜肉拉郎配，那全年的ki都完了，举债度日都是轻的，弄不好直接欠费堕魔。
宋翊完全可以用阴阳合同逼林璇就范，但是这不太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宋总喜欢以理服人。
他看着吴梁的双眼：“吴先生，您作为经纪人，坚决维护林小姐的利益，我很钦佩。只是我不太认同您的意见，这档节目的海外版大获成功，制作团队在国内首屈一指，是提升知名度的好机会。”
吴梁摇摇头：“现阶段林璇并不缺知名度……”
话没说完，林璇抬手制止他：“不用说了，我去。”
吴梁一脸愕然。宋翊也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眼中闪过诧异。
吴梁一个劲冲林璇使眼色，她只当没看到。昨天晚上的事，她直觉不对劲，而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宋翊目光微动：“谢谢林小姐配合。”
林璇：“不过我也有两个要求，希望宋总和节目组沟通一下。”
“林小姐请说。”
“我今天要拿到其他嘉宾的名单。”这样才能提前做好预案，避开流量鲜肉之类的重灾区。
宋翊一口答应：“没问题。”
“第二，”林璇接着道，“我不管节目组的台本怎么写，我的c要自己选。”
宋翊思考了片刻，点点头：“可以。”
他看了一眼吴梁：“具体的细节问题，吴先生可以在签约前和剧组具体沟通，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请尽管说。”
一周后就要进组，时间异常紧迫，吴梁吃完早餐没来得及喝咖啡，就打了车去和节目组的负责人开会，宋翊也去了公司。
林璇一个鬼闲得没事，打完今日份的点滴就去楼下花园遛弯，刚遛了几步迎面碰上了穿病号服的楚妍舒。
楚妍舒一见林璇，没来由地发怵，下意 识地倒退了一步。
她长期吃草，脸上本来就缺少血色，经过昨晚的事越发憔悴，脸色白里透着灰，眼圈和发黑的印堂连成一片，难分难舍。
昨晚的事她依稀有个印象，早晨在床上醒来恍惚觉得自己是做了个噩梦，往床边一看，梦里那双限量新款红鞋果然不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时候看见林璇，那些模糊又恐怖的记忆片段瞬间涌上心头，她一时间又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林璇冲她一笑：“早啊。”
楚妍舒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早，林姐……”
她心如擂鼓，当即想溜，林璇叫住她：“哎，怎么刚来就回去了？一起走走吧。”
两人是对家，明里暗里早撕过百八十回了，按理说楚妍舒完全可以转身就走，可她不知怎么的，只觉心虚腿软，怎么也迈不开步。
林璇开门见山地问：“你记得马雁吗？”
楚妍舒一脸茫然：“谁？”
林璇最知道楚妍舒的演技几斤几两，一瞬间的微表情不会骗人，她的确对这名字没什么印象，可见那姑娘的死和她无关。
“你不记得了？《往事并不如烟》剧组威亚事故的死者。”
“是她呀……”楚妍舒眼里掠过阴霾，“真可怜，那天我不在，也是后来听剧组的人说的……”
她露出戒备的神色：“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传了什么谣言？”
林璇留心观察她的神情，流于表面的同情，事不关己的态度，反应很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