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格兰芬多吧。”
第一堂课是魔法史,由幽灵教授宾斯讲授,霍格沃茨的必修课程之一,但是也是最无聊的课之一。
之前拿到书本的时候,奥罗拉就随手翻了一下,发现和人类书籍里的中世纪女巫异端迫害大行动有些许的重复。和新生们一起上课的还有两三个赫奇帕奇四年级重修的学生,他们一进到教室就十分默契地滑到了最后一排,然后把书竖起来放好,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奥罗拉听到他们谈论的话题是关于一种叫做“魁地奇”的东西,好像赫奇帕奇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魁地奇的奖杯了。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字眼,奥罗拉猜测也许是霍格沃茨独有的某种比赛的名称。
在即将要迟到的时候,沃克斯和比尔·韦斯莱终于带着一身湿重雨水气和新鲜放线菌的味道溜进了教室,坐在了奥罗拉旁边。奥罗拉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大雨里的森林里打了个滚才来上课的,介于比尔那头凌乱到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的红发,这个猜测挺有可信度。
“真是见鬼,格兰芬多的宿舍那么高,里面的路又多又复杂,楼梯还走到一半就没了,要么就是转到别的地方去。”沃克斯轻声抱怨着,接过奥罗拉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头上的雨水,原本因为湿润而稍显整齐的头发立刻又飞扬跋扈起来,“你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竟然在同一个楼梯那里走了五次。”
“还有因为自己的成名曲没有得到掌声而一直不肯停下来的胖夫人。”比尔适时地补充道。然后,他朝奥罗拉做了自我介绍:“比尔·韦斯莱,巫师家庭,父亲在魔法部工作。”
“看起来你们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早上。”奥罗拉收回手帕,朝比尔微笑了一下,礼貌地回答,“奥罗拉·菲尔德,一半一半。”
“你们赫奇帕奇难道没有会变来变去的楼梯?也没有非要给你们唱歌的画像?”沃克斯惊讶地问,看起来他以为大家的宿舍应该都是一样的才对。
“没有。”奥罗拉回答,“我们就挨在厨房旁边,在地下一层,很安静的。”
“厨房?”比尔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语气透露这一种恰到好处而丝毫不让人反感的幽默,“我想,我知道赫奇帕奇那极负盛名的擅长和食物有关魔法的美名从哪里来了。”
这时,宾斯教授那慢吞吞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就像他的喉咙出了什么故障,语速快一点就出乱子似的那么冗长:“或许有人能为我们解答一下妖精叛乱的确切时间呢,韦斯莱先生?”
“公元1612年,先生。”比尔沉着地回答,把自己的语调和语气控制在一个绝对不会惹怒对方的范围里。
“很好。”宾斯教授用他半透明的眼珠上下转动着扫了比尔一眼。奥罗拉和沃克斯低头认真看着书,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刷刷记录着书本上的重点。这是一门老师讲的都是重点,学成秘诀主要靠天赋和悟的玄幻学科,笔记和记忆力决定一切。
下课以后,沃克斯翻开自己的课表看了看,然后有点遗憾地说:“我们下堂草药课和拉文克劳一起上。你们呢?”
“魔药学。”奥罗拉说着,平滑细致的音调微微浮动了一下,像某个站错了音区的音符。她忽然想起了在火车站的时候,莱姆斯的告诫——“别去招惹他”。
“和斯莱特林一起上。”奥罗拉说完,将课程表叠好放回去。
比尔扬了扬眉毛:“哇哦,向日葵组合。希望这样的搭配能让魔药学的课堂欢快轻松起来。那我们就先走了,顺便,你的头发颜色和你的名字很般配。”
“谢谢,再见。”
魔药学的教室不难找,只要安静地跟在斯莱特林学生的后面走就好了。两个学院的学生之间好像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谁都不会主动掺和到对方的队伍里去,甚至一直到了教室里都是如此。
也是知道这个时候,奥罗拉才明白了比尔口中的“向日葵组合”是什么意思。斯莱特林的学生们承包了教室的前半部分,赫奇帕奇则很乐意地坐满了教室的后半部分,从讲台上来看的话,绿色和黄色泾渭分明互不包含,就像向日葵一样。
奥罗拉忽然想起刚刚的魔法史课,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并没有这么明显的界限,谁和谁坐纯粹是看喜好。那按照比尔的说法,他们刚刚岂不是坐成了一盘番茄炒蛋?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了一下后,奥罗拉忍不住笑了出来。
卡洛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魔药课,还没上课就乐成这样。你不觉得这个教室太可怕了吗?你看墙壁两边的那些罐子里的标本……梅林啊,那些是魔法生物的爪子和内脏吗?”
“没有,我在想别的事。”奥罗拉摇头。
不过卡洛琳是对的,这个教室实在太过压抑了。因为是地下教室上课的关系,这里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阴冷,当然绝大部分的功劳是教室里随处可见的动物残肢或者内脏标本。同样是地下一层,赫奇帕奇却只会让人觉得温暖明快。而这里,头顶的土层似乎把所有和温暖舒适沾边的东西都隔绝在了外面。
就连窗户外流淌进来的苍白微光都那么有气无力。
大门被忽然打开了,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从外面快速走进来,漆黑的披风追随飞舞在他脚边,然后直到他突然停在这个教室唯一的光源下面后,顺着惯性裹上他的身躯。从他出现一直到站立不动,整个过程流畅如蝙蝠收缩合拢它的翼膜,然后挑剔刻薄地审视着整个教室的学生。
他看起来和麦格教授一样威严而极具威慑力,不用说任何话就能让全场的人乖乖闭嘴。但是斯内普教授看起来比后者更加不近人情,就像从他的眼神一直到脸部线条,无一不透露着一种尖刻的锐利。尽管作为一个学院的院长,他的样子看起来太过年轻了,和那些毕业班的学生比起来大不了多少。
奥罗拉猜测他的年纪最多也就二十出头,可惜从打扮到着装都带了一种阴森森的古板气质,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年龄。
“看起来今年的期末成绩在开学第一天就已经能够被基本预见了。”斯内普说着,像是在短短几秒内就已经对整个教室的学生都已经了如指掌那样有了定夺,语速十分快,让人根本想不起来要提出质疑。
他将左手搭在讲台上,姿态略微放松,然后微微抬起下巴,保持着那种让人目瞪口呆的说话速度却又咬字清晰地宣布了他课堂上的所有规矩。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带着一种极富质感的语调,华美如大提琴音在空旷音乐厅里回荡。
但是与这把抓耳嗓音相反,声音的主人很习惯将它打磨得又冷又硬,遣词造句苛刻刺人,暗讽讥诮简直运用得游刃有余,故意咬着单词拖长尾音的时候显得相当不怀好意,更不用提他有时候在一个句子里对某个单词加重音时,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轻蔑和别有用心。
奥罗拉觉得也许斯内普的语速只有两个选项——快速尖锐和缓慢压抑,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或者没想过要让他的听众感到自在。
如果可以,斯内普更喜欢看到他的学生在他面前恭顺沉默,那种具有时代先锋精神的反叛艺术家型学生一定不是他的青睐对象。
真是糟蹋了这把嗓子。
奥罗拉这么想着,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根据对方的说话方式就想到这么多关于他性格上的东西,自己又不认识他。
不过不得不说,斯内普的这番开场白十分奏效,接下来的课堂上,没有一个学生搞小动作和不听指挥。他们被分成小组来辨认一些简单的魔药材料和药水配置,每个人都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合作伙伴,无一例外都是同学院的学生。
唯独奥罗拉被剩了下来,因为赫奇帕奇今年很不幸地收了奇数的学生。
发现这一点后,奥罗拉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当她隔着教室的对角线和斯内普对视了两秒后,她立刻打消了去问斯内普该怎么办的念头。毕竟从他的第一句话就能看出来,赫奇帕奇的学生在他那里是不受欢迎的,所以最好是不要去烦他。虽然奥罗拉怀疑除了斯莱特林,还有没有学生受他欢迎。
“一起吗?”贝芙莉忽然转身,隔着两排的斯莱特林学员朝奥罗拉邀请着说道,“我也一个人。”
“那再好不过了。”奥罗拉迅速走到贝芙莉身边坐下,“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分院帽在分配学生的时候,特意考虑了一下魔药学天赋的问题。奥罗拉连魔药材料都没分清楚,贝芙莉就已经按照着标准顺序将它们研磨好又丢进坩埚里了。她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教室,大部分有条不紊的都是斯莱特林,而大部分毫无头绪的都是赫奇帕奇。
好在赫奇帕奇们唯一的优势是,即使毫无头绪依旧可以不慌不忙,给老师一种他们都会,只是动作比较慢的错觉。
不过显然对于斯内普来说,这种错觉的迷惑效果可以被忽略不计,因为他已经一连抓出来五六个浑水摸鱼的学生了。意料之中,斯内普的评价绝对不会顺耳,但是足够有用。他们很快知道了该怎么正确地操作剩余的步骤。
说实话,奥罗拉在魔药学上的天赋实在是乏善可陈,但是她模仿能力很强。她照着贝芙莉的样子,又听了几遍斯内普对其他几个同学教贬参半的话,认真一步一步来。最后成型的魔药质量虽然不差不好,但是好歹算是成功了,没有像卡洛琳那样炸坩埚。
当时斯内普正好站在卡洛琳的旁边,因此抢救得很及时。不过看着斯内普乌云翻滚的脸色,奥罗拉瞬间觉得外面的天色和他此刻比起来也显得十分明亮。
“库珀小姐,新学期第一天就带来这么让人印象深刻的表现,真了不起!”斯内普愠怒地将袍子甩开,边角和下摆被滚烫的药水灼烧出一个个不显眼的细微小洞,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兆,“赫奇帕奇会以你为荣的,因为它得为你的行为而被扣两分。”
教室前半部分传来轻而密集的嘲笑声,卡洛琳那双海洋一样的蓝眼睛瞬间泛起一阵波浪,随时都有水珠要溢出来。不过看到斯内普紧皱的眉头和余怒未消的眼神,卡洛琳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真是个一点也不温柔可爱的老师。
奥罗拉完全明白了火车站上那些学生对新生的同情是多么有道理,也明白了莱姆斯的话是毫不值得怀疑的。
“你们的其他任务都完成了吗?”斯内普抬头,阴沉沉的目光扫过整个教室,奥罗拉在触及到他眼神的前一秒,很敏感地避开了。
她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魔药书籍。
作者有话要说:
算算时间,教授刚刚当院长也就二十一岁,毕业班一般十八九岁,确实是韶华正好风华正茂啊【滑稽】
第9章 禁林
雨一直下到了下午,天空中的乌云还没彻底散去,厚重深灰色的云层边缘镶嵌着一圈朦胧的金光。在这样一个被终年浸泡在阴雨和森林里的国家,灰绿色是绝对的主基调,它们沉默而固执地把霍格沃茨包围在烟雨凄迷之下。
等待着上第一堂飞行课的孩子们挤在通道的出口处,揪着雨衣的领子仰望着天空,观察落下来的雨滴的大小和密集程度。
不怪早上的时候整个拉文克劳都在盯着天冥想,毕竟下雨大小关系到他们是否要去上飞行课。
奥罗拉蹲在台阶边,看着地上的积水倒映出来的整个铅灰色天空,光影交错,纷乱晦暗。她没有戴雨帽,细丝一样轻盈的雨滴坠落在她的发顶,更多的则落向地面的积水,牵开一圈圈银色的水纹又很快被抚平。
离正式上课还有十分钟,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们挤在一起等着去领飞行课要用的扫帚。据级长说,学校的扫帚很多都有问题,但是一年级新生不允许自带,因此只能到仓库统一领。
奥罗拉向来不喜欢和别人去争东西,干脆蹲在边缘等着他们挑剩下了再去拿。沃克斯则因为患有比奥罗拉这个女孩子还要严重的恐高症,所以积极性也不高,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这是门必修课,他压根就不会来这里。
比尔·韦斯莱和卡洛琳则看起来对这门课很感兴趣,两个人拿着扫帚比划的时候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很快地,两个学院的学生都来到了学校建筑物以外的草坪空地上等待上课。刚吸饱了水的草皮踩起来有一种柔软下陷的错觉,浅绿色的青草汁液溅满孩子们的雨靴边缘。
飞行课老师是霍琪夫人,她那头与众不同的灰色短发和金色眼睛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某种鹰类。
第一次的飞行课混乱得就像车祸现场一样,除了少数几个学生可以让自己勉强不摇摇晃晃以外,其他的学生连控制方向都做不到。沃克斯只要脚尖离地三十英尺就不敢睁眼睛,双手死死抓住扫帚,用力到指节都开始发白了。
霍琪夫人一遍一遍地呵斥他不要这么用力,扫帚会很不高兴到把他甩下来的。事实证明,霍琪夫人是对的,沃克斯摔得简直毫无悬念。
奥罗拉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能飞得比沃克斯高一点儿,但是她的控制力很差,而且扫帚似乎比她还恐高,超过五十英尺就开始瑟瑟发抖,还不停地想要往下降。整堂课她都在试图和沃克斯保持一定距离,这是很明智的,梅林才知道两个飞行废物撞到一起会引发什么样的惨烈后果。
可惜沃克斯的扫帚似乎对他意见很大,带着他在半空中一直横冲直撞,比尔试图去拉他却屡次失手。奥罗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让她和扫帚都能够感到愉快的高度练习,转眼就被沃克斯撞了出去。比尔眼疾手快地抓回了他的室友,却只能一脸惊恐地看着奥罗拉朝走廊的方向摔过去。
“命令你的扫帚停下来,菲尔德小姐!”霍琪夫人一边躲开着一连串尖叫不已着冲过来的赫奇帕奇,一边朝奥罗拉大喊,“你要学会控制……噢,梅林啊!”
奥罗拉显然没能担起霍琪夫人的厚望,像颗失控的炮/弹一样飞出去把刚从拐角处走过来的几个斯莱特林撞得人仰马翻。领头的那个学生手里的魔药材料瞬间天女散花般地撒了一地,几条重获自由的鼻涕虫也从罐子里飞了出来,稳稳地贴在墙壁上的画像上,滑溜过一道道黏糊糊的痕迹。
还有一些珍贵的画像则被震得掉落下来,玻璃碎裂了一地,这对画像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九级地震一样的灾难。
额头在猛地撞上粗粝坚硬的墙壁后,奥罗拉有那么半分钟好像五感全失了一样,耳朵嗡嗡直响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有什么温热黏稠的东西顺着皮肤和眉骨一路滑落到嘴唇,奥罗拉茫然地伸手胡乱抹了一把,通红艳丽还有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