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舟系上安全带，摸了摸肚子，诚实回答：“饿了。”
“先去趟超市吧。”叶星淮打转方向盘，随口问，“今晚想吃什么。”
栗子舟侧眸看向他，语气天真。
“想吃你，可以嘛？”
“……”
半晌，冰封的俊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叶星淮侧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缱绻。
“可以。”
第33章
两人最后在附近下了馆子。
叶星淮比完赛体力消耗大，栗子舟落了水也是饿得不行， 看到小龙虾的招牌就缠着他停车， 前前后后吃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开了门， 叶星淮将快递随意丢在了鞋柜上， 栗子舟从后面探出小脑袋， 被他直接拎了进来。
“洗手。”
“噢……”栗子舟换了鞋子，乖乖去厨房洗了手，洗完才溜达回来，“叔叔， 你为什么不拆呀？我平时拿到快递，恨不得回家之前就给拆了。”
“不知道是谁寄的。”叶星淮拿了剪刀， 剪开了快递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被白色泡沫包裹的东西，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几眼。
那东西被包了好几层，拆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一小点。叶星淮揭开最后一层泡沫，然后僵在了原地。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最终定格。
“这是什么？”栗子舟看到他的反应， 心中好奇， 便想探头去看，却被叶星淮一把搂在了怀里。
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鼻息隐约有些不稳，后脑被他的大手轻轻压着，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她听见男人用沙哑慵懒的语调说：“少儿不宜的东西。”
“……”她又不是小孩子。
栗子舟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 但躺在他怀里的瞬间还是觉得安心，便没有继续追问了。
少女的发丝触在他的掌心，叶星淮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轻轻将那东西装回了快递袋。
在无人注视的黑色袋子中，一颗血迹斑驳的子弹静静躺在里面，似乎在诉说着无声的故事。
Y，是谁？
……
栗子舟已经洗好了澡，坐在沙发上假装在玩手机，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听洗手间的动静。
晚上说的那句话，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没有。
没等她心里的小鼓点打完，叶星淮就穿着浴衣从里面走了出来，修长的脖颈和手臂露在外面，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多想，栗子舟连忙把头扭了过去。
厨房里传来碗勺的清脆碰撞声，半晌，叶星淮将姜汤搁在了她面前：“喝吧。”
栗子舟有些惊讶，却还是乖乖端起来喝了。
连她自己都忘了落水的事情，他却还记在心里。
“喝完放在桌上就好，早点睡。”叶星淮摸了摸她的脑袋，起身便朝房间走去。
栗子舟：“？？？”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剧本不太一样啊。
她也顾不上喝姜汤了，起身就跟进了他的房间，趴在门口委屈巴巴说：“叔叔，你怎么不讲信用呢？”
叶星淮正铺被子，见她耷拉着脑袋，便问：“我怎么不讲信用了？”
他其实明白她在说什么，也完全没有骗她的意思。只是收到子弹的那一瞬间，便不敢再进一步了，那颗染血的子弹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或许就是他最终的结局。
“你明明说了‘可以’的。”栗子舟发出了失望的叹息。
“要是你今晚不给我吃，那就证明，你不是一个好吃的叔叔。”
“……”
这种严肃的时刻，叶星淮竟忍不住笑出了声，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拍了拍身边的床，语气喑哑：“坐过来。”
栗子舟颠颠儿跑了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还朝他身边挤了挤。叶星淮屈起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想看看她又有什么新花样。
“听你的同事说，你要去扫黑办吗？”栗子舟问出了声。
叶星淮愣了一瞬，没想到徐赫连这个都跟她说了。
便承认了：“嗯。”
“扫黑是不是很危险啊？”栗子舟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那些新闻，好多警察被黑社会包报复，恐吓威胁、砍手砍脚，顿时不寒而栗。
“怎么会危险呢？”叶星淮笑着看着她，语气就跟哄小孩儿似的，“国家会保护我们的。”
“可是我看过好多报复警察的新闻啊，”栗子舟还是不放心，她小心翼翼挽上了他的胳膊，似乎生怕他下一秒就飞走了，“国家保护你，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她知道危险，可她没有劝他不要去。
叶星淮揉了揉她的脑袋，眉梢飞扬，语气十分强硬：“敢报复警察，分分钟让他C位出殡好吗。”
栗子舟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语气委屈：“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你最近总是骗我。”
“不骗你。”
叶星淮突然侧了过来，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叔叔从来不骗人。”
栗子舟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犹疑地看着他：“啊？”
“叔叔说可以，就是可以。”
没待她反应过来，急促的吻便落了下来，从眉间一直到下巴，从脖颈一直到肩窝，栗子舟浑身上下痒痒的，她有些羞赧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泛着甜蜜的弧度。
黑暗的夜里，男人的声音带着令人遐想的喘息，近乎呢喃。
“从今往后，除了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生命是国家的。”
栗子舟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垂眸，再次吻在了她濡湿的唇上，腰身被他的手臂大力搂住，紧紧贴在了一起。
男人身上的薄汗，带着独特的荷尔蒙味道，让她为之疯狂。
尽管还没有走到他心里去，可现在的真实拥有，她已觉得庆幸。
睡衣不知何时掉落，她的脚尖崩成了一条直线。光线微弱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声压抑的细哼，细碎而又难以自持。
……
放纵一回吧，别再逃避。
男人在心底对自己说，等到了明天，他将会踏上光明与黑暗交错的道路，成为扫黑路上无数把利刃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柄。
他们这些人，无法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杀死庞大的组织，却足可让其流血。而血腥味，会引来成千上万的鲨鱼。
对于这个社会来说，腐肉永远都是腐肉，唯有剜去才可新生。
只有那时，才能真正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
俞青焰在电视台的门口站了很久，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按理说应该是正常的下班时间了，可是他却没有发现女孩的踪影。
对于他来说，想要追个感兴趣的丫头，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甚至，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有人懂得他的意思。
可他却好像鬼迷心窍了一样，不愿意动用自己的势力，甚至……不愿意让她太清楚自己是做什么的。
从小到大，他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太过容易，以至于失去了追逐的快乐。
这一次，他想尝试自己去争取的过程。
·
俞青焰戴着墨镜和鸭舌帽，整张脸隐藏在树影下，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脸。可那颀长的身材却挡不住众人投来的目光，不少人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瞟了几眼。
栗子舟和冯凊凌走出电视台大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脚步顿住，栗子舟有些尴尬地偏过了头，她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冯凊凌正准备打车，见她的脚步凝滞了，便也疑惑地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子舟？”
俞青焰显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没等两人走近，对方就迈开长腿，上前打招呼。
“水仙~”
“……”栗子舟对自己随便取的这个名字感到悔恨不已，却又不敢反驳，只冷静问，“有事吗？”
俞青焰明显不是很满意她的反应，揶揄道：“为了找你这朵水仙花，我可是跑遍了整个暨城，你就这么迎接我的？”
栗子舟本不愿与他多说什么，却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叶星淮听到这个名字的反应。她答应过他，要帮他要到联系方式的，现在俞青焰自己送上门来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可就难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换上一张阳光灿烂的脸：“哪里需要跑遍暨城啊，存个手机号有这么难吗？”
说完，打开手机的通讯录，递给了他，示意他输入手机号码。
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要自己的电话，俞青焰心中暗喜，飞快地输入了自己的电话：“还是你聪明，我居然都给忘了，你电话多少？”
栗子舟后退一步，没接他的话茬，只说：“俞大少爷找了我这么久，有什么事吗？”
俞青焰乐了，上前一步：“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冯凊凌已经知道了她和叶星淮在一起的事情，见她和这个不认识的男人纠缠，顿时冷下脸来，将她拉到一边：“子舟，你怎么回事啊？这人是谁啊？”
“一个朋友。”栗子舟也不好跟她说什么黑帮不黑帮的，只含糊道，“我有点事要问他。”
“不行，你不能这样。”冯凊凌黑着脸，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始终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我好不容易打算跟你做朋友的，你要是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人，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俞青焰今天心情好，难得好脾气地和她理论：“这位小姐，就占用你朋友一顿饭的时间，不然，你肯赏脸一起去也成。”
栗子舟心中无奈，又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面前突然停了一辆车，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那张她恨不得一天亲十次的俊脸。
叶星淮侧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上车。”
话落，将目光投在了俞青焰的脸上。
“你哪位？”
第34章
叶星淮认不出来他是谁，可他却很清楚对方是谁。
躲在黑暗中的人往往有着优先的主动权， 却也往往因此迷失步伐。俞青焰侧过脸看了栗子舟一眼， 心底嗤笑了一声，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叶警官。
不过， 在他这里， 没有警察，也没有王法。
“星淮，你可真是健忘啊，怎么说也同窗这么多年， 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叶星淮闻言看向他，然后便看清了他眉角上那道浅浅的伤疤。即使时隔多年， 他也能想起那一刻的场景，想起自己刺下这一道时的愤怒和恨意。
“俞青焰。”
他冷冷念出他的名字。
“欸。”俞青焰玩笑似的应了一声，还特意拖长了语调，显得格外慵懒。
两个人对视的目光穿梭了时光，晦涩沉重， 带着难以言喻的苍白。
……
禹城中学， 初二五班。
安静的教室里只能听见沙沙的书写声， 少数几个人在交头接耳， 但毕竟不敢太嚣张。
俞青焰正在收拾他的东西，他将那些崭新的课本一本本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他读不进去书，自然也不会留下任何笔记。
名义上是被学校开除了，其实是父亲让他转校去暨城读书，出了这样让父亲丢尽脸面的事情， 这个地方已经不适合他再待下去了。
事实上，父亲早就打算去暨城发展了，小小的禹城已经满足不了他日益扩张的势力。
他打开文具盒，将零零散散的文具装了进去，正要关上的时候，忽然被一个黑影摁在了课桌上。肩胛骨咯吱一响，俞青焰忍不住啊了一声。
时间仿佛静止，教室里面所有的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有的女生甚至尖叫了起来。俞青焰昂着头，死死看着他，看着目眦欲裂的叶星淮。
“你要干什么？”
叶星淮眼眶发红，大力拽着他的领子，“你把人弄哪里去了？”
“什么人？”俞青焰皱着眉，尽管喉咙被衣领卡住，说话也不含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星淮眼中的恨意难以掩盖，语气都带着些哽咽，显得歇斯底里，“你们怎么能伤害一个八岁的孩子？”
他赶到的时候，地上都是血……全都是血，没有人……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只有一地的血。
他再不多言，抓起文具盒里的圆规就朝俞青焰的眼睛刺过去。
对方的瞳孔骤然放大，迅速朝旁边躲避，那圆规便直接划破了他的眉角，留下一道暗红色的伤痕。
叶星淮脑子里不停浮现出自己看到的最后画面，彼时他还年轻，承受能力也没有那么强，只一心想要俞青焰的命。
正要动手的时候，握着圆规的手却被人紧紧攥住了。
刚刚得知女儿失踪的消息，泪眼朦胧的郑芸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你住手！”
圆规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叶星淮跌坐在地上，意识渐渐恢复了过来，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想坐牢就去坐！我不拦着你。”郑芸看着他，教案资料散落了一地，颤抖的双唇说出的话却无比清晰，“是意意看错了人，帮错了人。”
……
树影斑驳，无数记忆的碎片缤纷洒落。
叶星淮收起蔓延的回忆，看向俞青焰，淡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从未想过，再次见到这个人，反应竟如此平静。
俞青焰单手插在口袋里，直接伸手搂在了栗子舟的肩上，语气轻佻而又玩味：“看不出来吗，我在追你的女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