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不甘不愿地签了字,杨红心里却松了口气。虽然几乎把手上的钱都散了出去,但好歹摆脱了她妈,保住了房子。
刘厂长做事非常仔细,领着杨家母女一起去了信用社,取了一百块,杨红也取了两百块,统一由刘厂长这个见证人把钱交到了杨母手里。
揣着三百块,杨母生怕丢了,冲刘厂长道了一声谢,拿着钱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杨红站在信用社门口,感激地对刘厂长说:“谢谢你,刘叔,我会尽快将钱还给你的。”
刘厂长见她可怜,很同情她,说道:“钱的事不急。小红,你想不想回厂里?你是熟练工,我跟桥副厂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你找个临时工的活。”
这已经是刘厂长照顾她了,这年月,没有关系和门路,想做临时工都很难。
旱涝保收,每个月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虽然钱很少,但省着点,她们母女俩也能活下去,杨红有点心动。可她想到自己还欠着刘厂长一百块钱,临时工一个月只有二十多块,除了吃饭和日用,要攒齐一百块不知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又想起沈容指着C城大学外面的摊子时说的话,有的小摊贩一天都能挣一二十,顶得上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了。关键是,摆个小摊卖东西还能带着小婉,要是去上班了,就只能把小婉锁在家里,要是磕碰到了怎么办?小婉现在都喜欢在床上爬来爬去,以后只会更好动,总不能一直把她锁在屋子里。
“谢谢刘叔,我再想想吧。”杨红也没敢把话说死。
回去后,她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背着孩子到C城大学外面的转。才一两个月没来C城大学,杨红发现大学外面的路边,摆摊的更多了,店铺也多开了几家,都是卖吃的和衣服之类的。
她转悠了一圈,发现卖女孩子衣服和吃的生意最好,其次是各种书和文具。
卖书其实最省事,进货回来摆放好就行了,只是她自己识字不多,还要压货,书多了摆地摊不方便,少了又没竞争力,租店面租金又太高了,她承受不起。所以哪怕开书店相对比较轻松,还是被她给划掉了。
至于卖衣服,杨红没有缝纫机,也不会踩缝纫机,衣服有个线头什么的她也不能帮着缝好,关键是,现在的服装店里面的很多衣服都是店家自己做的。从外地进回来某种款式,如果特别受欢迎,店家就会用同样的布料,自己缝制,再挂上去出售,这样利润更高。
所以卖衣服也被只能暂时不考虑,观察了一周,杨红觉得还是推个小摊卖吃的最合适。因为成本最低,是她目前能够承受的,而且如果生意不好,她也能随时不做了止损。
正好现在天气热了,杨红决定做凉面卖,因为可以一大早起来在家做好浇头,这样她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杨红下去就去市场上买了面粉和各种蔬菜回来,又找了个木工活很好的大爷帮忙做了一辆简易的推车,能够把煤炉子放进去。第二天杨红一早就起来擀面,洗菜切菜,把一切都准备好后,她就背着孩子推着车子去了C城大学,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卖凉面。
这个时候,来C城大学摆摊卖吃的小商贩已经不少了,杨红是个生面孔,凉面也算不得吸引人的美食,一天下来,生意一般,准备好的食材只卖出去了一半。不过回去后,杨红算了一下,扣除掉成本还是有两块钱,如果每天都能挣两块钱,那一个月就是六十,比她上班还多十来块,比做临时工划算多了。
有了这个开门红,杨红信心倍增,干劲十足,把没卖完的食材镇在水缸里以免腐烂,赶紧收拾家里,准备第二天所需要的食材。
她这边干得热火朝天,柯兴言那边的日子却不大好过。
本来以为离了婚就能十拿九稳地把沈容给追回来,结果沈容根本就不理他,还当着同学的面给了他一个不痛快,让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复合没指望,柯兴言在那些天之骄子奚落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走了。
他受了挫,回家后,柯母还一个劲儿地问他:“沈容呢?你不是说去C城大学找沈容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跟她一起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柯兴言双手枕在脑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柯母:“妈,你就别问了。”
柯母天天在家就盼着有个大学生的儿媳妇,再把孙子给她带回来以便在左邻右舍面前扬眉吐气,岂是柯兴言一句话就能打发的。她蹲下身推了推闭上眼靠在躺椅上的柯兴言:“怎么不问?我得知道我孙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柯兴言坐了起来,郁闷地看着她:“没有孙子!”
“啊,什么意思?”柯母愣住了。
柯兴言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说:“我被沈容给耍了,她根本没打算跟我复合。”
柯母不干了,蹭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找她,她怎么这样耍人呢?”
柯兴言赶紧拉着她:“妈,你不要去,她又没给我写过信,也没送过我什么,你找她也没用。C城大学是她的地盘,她那些同学都向着她。”
“那就这么算了?”柯母气得嘴巴都歪了,“你可是为了她离了婚,还给了杨红那死丫头一套房子呢,咱们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柯兴言当然也不甘心,他两只手撑着下巴,眼底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沈容必须嫁给我,一定要嫁给我。”
柯母听出了些端倪:“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柯兴言捏紧了拳头,眼底一片阴鸷:“妈,这事你别管。沈容今天那样羞辱我,这笔账我给她记着,我有的是办法让她不嫁也得嫁。”
丢下这句话,柯兴言请了一天假,当天晚上就连夜坐车去了沈容的家乡,在县城里给远在C城的沈容发了一封电报,电报上的内容只有一行字:父病重,C市治病,后面还附带了时间。
把电报发了,柯兴言心情大好地坐火车返回了C城,就守在火车站外等着沈容。
他在电报里写的到站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到站。沈容来了火车站等不到人,届时公交车也停运了,她只能一个人走回去,黑灯瞎火的,路上若是发生点什么,他再出来英雄救美,把她看光了,她还能不嫁给他吗?
第127章 犯流氓罪的原配
沈容接到电报不疑有他,因为电报确实是从老家那边发过来的,她也想不到为了陷害她,柯兴言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竟然会特意跑到几百里外去给她发电报。
收起了电报,沈容给老师请了个假,又给班上的同学打了声招呼就赶紧下楼,拿着钱去火车站了。
她到火车站的时候才晚上七点多,距电报上火车到站还有两个小时。沈容只好进站找了个椅子坐下等着。
等待的时光总是很漫长,沈容心里非常没底。电报上只有那么简单的几个字,也没说清楚沈父究竟得了什么病,但能让他特意到C城治病,这病恐怕不轻。
哎,要是有电话或者手机就好了,她也能问清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只能干着急。这一刻,沈容无比怀念后世人手一只在哪儿都能联系和沟通的手机。
等了许久,时间终于到了晚上9:30,广播通知,列车进站了,沈容马上站了起来,走到出站口那里接人。
很快就有旅客出来了,沈容生怕错过了沈父,眼也不眨地盯着,可是直到人都走光了,她还是没看到沈父出来。
看着空荡荡的出口,沈容蹙起了眉头,难道是沈父身体不便,所以落在了后面?她又等了十来分钟,还是没人出来。
沈容坐不住了,找了个火车站工作人员问道:“你好,同志,今天从云东开来的1234次列车,还有旅客滞留在站内吗?”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都走完了,谁没事留在火车站里啊。”
这倒也是,现在的火车站,地面还是水泥地,冷冰冰的,墙壁也就刷了一层白灰,非常简陋,而且因为列车比较少,晚上乘车的旅客不多,里面也比较冷清。谁没事干,窝在里面过夜啊,又不是流浪汉。更何况,沈父可是来治病的,更耽搁不起。
沈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十点了,现在都还没人,沈父应该没有在这趟列车上,那这封电报是怎么回事?恶作剧?也不至于,这可是个“惜字如金”的年代,电报上一个字就得一毛二,发这么一封电报,一块钱就没了,一块钱都够买两斤猪肉了,没什么深仇大恨,谁舍得浪费这个钱去捉弄她?原主虽然娇生惯养,任性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恶毒的姑娘,顶多小姐妹之间发生一点口角,过去就完了,谁也不会一直记着。
不是恶作剧,还知道她的学校、年级和系别,莫非这是谁刻意为之?那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沈容百思不得其解,握着电报走出了火车站,抬起头看着外面无边的夜色,她心里突了一下,十点多,已经没有公交车了。这个年代也没有出租车,那她怎么回去?走回去得十几里地,可能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晚上走个十几里的夜路不算什么,但习惯了后世便捷交通的沈容很不适应。
大晚上的,一个女人走十几里的夜路不安全。琢磨了一下,沈容脚步一转,退回了火车站里。
在火车站外广场的柱子下喂蚊子,一直盯着出口的柯兴言见沈容出来,兴奋得肾上腺素飙升,汗都冒了出来,可过了两秒,他又眼睁睁地看着沈容回去。
靠!柯兴言急得想骂娘,挠了一把胳膊上蚊子咬出的红疙瘩,郁闷地想,沈容这又进去干什么?难道她打算不回去了,就在火车站里蹲一晚?火车站里冷冰冰的,什么都没有,她图什么啊?
沈容的安全意识太强,超乎了柯兴言的预料。他有点头大,为了引沈容上钩,他可是来回坐了上千里的火车,花了好几十块钱,人受罪,钱包也跟着受了罪,难道又要白忙活一场?
更何况,他今天还请了两个“朋友”帮忙,现在就埋伏在火车站回C城大学的路上,如果沈容迟迟不来,那岂不是让他们白等一晚上?
柯兴言心里焦急不已,目光焦灼地盯着火车站门口那昏暗的灯光,盼着沈容只是进去上厕所或者其他的去了,过一会儿就会出来。
但他的希望落空了,十几分钟后,沈容还是没出来,柯兴言等不及了,他拎着自己的帆布包,跑进了火车站。
明知有诡异,沈容当然不会以身涉险,她回到了候车室,找了一张蓝色的椅子坐下,闭上眼睛,假寐起来。既然火车站旁边没有招待所,也没车,那她今晚就在火车站里过夜吧,火车站里有工作人员和公安,至少安全无虞,这样不管对方是奔着什么来的,都能保证她今晚不出事。
柯兴言走进候车室就看到了沈容。
这个点,晚上已经很少有列车了,候车室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二十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椅子上,抱着行李睡觉。
只有沈容,手按在挎包上,背靠着椅背,哪怕是睡觉也规规矩矩的。柯兴言的脚步顿住了,他隔着十来米远打量着沈容,自从他回城之后,短短三四年不见,沈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呢?柯兴言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天天缠着自己,把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讨好他,就只为了他能给她一个笑脸。
两人的关系一直是他主导,他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沈容的一切,牵动她的情绪,让她为他悲,为他喜。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沈容由一个直白鲁莽一根筋的老土少女变成了一个沉稳、干练的摩登女郎,活成了他梦想中的样子,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拥有着天之骄子的名头,前途一片光明。
柯兴言又羡又妒,心里酸涩交加,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慢慢靠近沈容身边,刚想坐下,沈容忽地睁开了眼睛,那对黑漆漆的眸子一片清明,闪烁着慑人的光芒,丝毫没有刚睡醒的迷糊。
“你……阿容,你没睡着啊。”柯兴言讪讪地笑道。
这种地方能安心地睡过去才怪了,沈容也就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柯兴言一走近她就发现了。
不过在这个地方碰到他,就有点稀奇了。沈容瞥了一眼他的帆布包,收回了目光,不言不语。
柯兴言坐到沈容旁边,自己先解释起来:“我要去看在浏城的姑姑,不过刚才广播说,浏城那边好像发生了山洪,今晚列车恐怕是来不了了。你呢?”
他的话沈容一个字都不信,哪怕他拿着包,一副出远门的样子。现在已经进入了初夏,雨水增多,是很可能发生山洪阻路,但真这样,只怕好几天这条铁路线都恢复不了,他不回家来候车室干嘛?更巧的是,她在候车室就正好碰上了他。
沈容相信这世上有很多巧合,不过这其中有多少巧合是真的巧合,而非人为的,那就不好说了。
柯兴言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真是太可疑了!
沈容想验证一下这封电报跟他有没有关系,遂睁开了眼睛,淡淡地说:“来接一个人,人没到,可能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吧?我明天再发电报问问。”
“这样啊,那你准备在候车室睡一晚上吗?晚上比较冷,你小心感冒了。”柯兴言关心地说道。
沈容看了他一眼,撑着额头无奈地说:“那有什么办法,这都快11点了,公交车都停运了,我对C城的路不是很熟,黑灯瞎火的,肯定会迷路,不如在火车站等一晚上,也就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原来如此,他就说嘛,沈容怎么会突然又折了回去,敢情是担心找不到路。也是,她来C城还不到一年,平日里活动得最多的地方也是C城大学,不熟悉路也正常。
柯兴言搓了搓胳膊上因为冷意泛起的鸡皮疙瘩,自告奋勇地对沈容说:“那我送你回去吧,我今晚的火车肯定是来不了了。”
沈容不动:“这不方便。”
柯兴言嗤笑:“有什么不方便的?咱们虽然离了婚,可也有一个共同的儿子,你还不相信我吗?”
见沈容还是用那种将信将疑地目光看着自己。柯兴言苦笑道:“阿容,我是想跟你复婚。但你不同意,我也不可能强迫你,你说是不是?我柯兴言确实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我也是个男人,不可能伤害自己儿子的妈。”
这可未必,原主可是有前车之鉴,说明这个看起来无害的男人实际上有多心狠手辣!
柯兴言越是这么说,沈容越是怀疑他。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被他盯上了,只有破了他的计划,否则今天不成,他下回还要来。今天柯兴言来得这么巧,还这么会说话,一个劲儿地鼓动她回学校,沈容怀疑,这封电报很可能是他搞出来的,至于目标嘛,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