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而且我现在就要走了。”
赵芊拽了一下背包带,收回视线,越过李轻云朝楼下走去,淡声说:“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你是在为什么而战。”
李轻云微微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就这样离开的赵芊。她本以为自己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说服赵芊,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简单。
可那最后一句话又让她皱紧了眉头。
为什么而战?
这个问题她早就已经想好了。
李轻云咬了咬牙,扶着男人快步朝自己宿舍赶去。
曾经老板娘跟赵芊说过基地内鬼的事,这个数量很多,包括每年入选的新兵们。只要有第一批内鬼进入了基地扎根,随后想要输送新鲜血液进去就容易多了。
再加上阿卡拉边境遥远艰苦,选择这里的守卫军本就不多,录取要求更是一年比一年低。
于是随着时间的增长,那些从底层做起的小兵,一步一步往高处走,逐渐进入了基地内部高层。
巡逻队,边境守卫军,十三个军副队长,指挥使,后勤部,安防部等等。
这么多年,在他们的努力下,不仅自己打稳了根基,还影响了不少其他原本立场坚定的人,获得了强有力的同盟伙伴。
如今,属于他们的时间到了。
军舰降下了飞船准备带走这帮历练生们。远征军清点了人数确认无误后,关上了舱门起飞。
窗外能够看见边境墙外上空中交火的战机们,敌方机甲军与联盟机甲军在地面开战,爆炸声不时响起,树木大面积的倒下,惊出飞鸟群展翅高飞。
陈袂抬首看了眼远去的飞船,眼里的笑意有些凉。
顾杰朝他招了招手,声色沉稳:“陈将军请求与你通话。”
陈袂收回了视线,眼里那点笑意也随之散去,他漫步走了过来,接过了通话。
飞船上,去往第三军基地的兴奋都被陈袂单独留在阿卡拉而冲淡了不少。几人坐在一起讨论着,一个个都想不通为什么只把陈袂给留下。
“难道是想要让他提前实战吗?”霍秋刃理性分析着,“陈袂的实力不用说都是特殊军种预定,如今第三军团接管阿卡拉,说不定是想要提前培养一下!”
说完又觉得很有道理似地点了点头。
周羡赞同这个想法,“很有可能。”
许少游扭头去看赵芊,赵芊正舒服地靠着椅背喝着果汁,对此话题不甚在意,“我也这么想。”
“你干嘛这表情。”霍秋刃挑眉看着一脸忧郁的许少游,“就一个月而已,眨眨眼就过去了,再怎么舍不得陈袂也不至于吧。”
周羡也安慰道:“一个月后又能在学校见了,你们还有的熬,我熬完下半年就毕业了。”
说道毕业他不由叹了口气,神色幽幽,“还有半年就要跟娇娇分开了……”
许少游:“……”
再悲伤的气氛都被这句话给毁掉了,接下来变成了许少游跟霍秋刃极力阻止周羡提起娇娇相关话题。
赵芊喝了点饮料又吃了些东西后就靠着闭目靠着椅背休息。
她仔细回想着之前控制黑蔓的那几秒,想要弄清楚那股力量的确切掌握方法,却因为太过复杂而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远征军第三军基地。
六月一日:
历练生到达第三军基地,认识了新的教官,开始了新的历练课程。
阿法军夜袭阿卡拉被联盟军阻拦的消息在清晨传遍整个星系,两国关系彻底闹僵。
双方宣战,战场在阿卡拉。
第三军团以及阿卡拉基地全军都听命于将领白夜,陈袂听命于更高层,不归联盟第三军团管。
他在这天独自一人解决了敌方两路特殊小队,共十二人。
新教官姓许,跟许少游同姓,也重点针对他的体能训练。许教官对赵芊的发挥很是满意,另外三人想说她还能做到更好,被赵芊警告后闭嘴。
当天晚上,许少游几人轮流给陈袂发出通讯请求,无人接听。
六月三日:
阿卡拉边境能量屏破了,阿法与基地内鬼里应外合,逼退第三军,进入阿卡拉。
阿卡拉官员勾结联盟高层私吞公款被曝光,引发轩然大波。
陈袂收到了一份名单。
赵芊终于把生气的老板娘哄好了。
六月六日:
阿法军与联盟军于毒区上空交战,阿法军肆无忌惮,毒素清除完毕的区域遭到了大量的破坏。
地面有敌军得到了安防部疫苗,潜行进入毒区与守卫军交战,守卫军损失惨重。
远征军查出安防部内鬼与旧城区居民合作偷走安防部h9疫苗。
陈袂只身一人守在毒区隐藏出口,等着伪装潜行进入毒区的阿法军撤退。
当晚,那批潜行进入毒区的阿法军无一生还。
六月七日:
联盟就阿法对毒区的破坏表示强烈谴责。
阿法嘲讽联盟官官相护,根本没有将阿卡拉当做联盟内的管辖对待。
双方外交在星网上展开了激烈的言语对战。
两国关系再次恶化。
六月十日:
反联盟组织与阿法合作,在新旧城区中多次制造骚乱引发伤亡。守卫军与远征军一边与敌军作战,一边平息内乱。
阿法继续曝光阿卡拉官员的腐败事件。
大量录音和视频证据上传到星网,不到半小时被紧急删除。
阿卡拉人民对此表示非常愤怒,与联盟军的关系开始恶化。
六月十一日:
被爆录音中的三名官员死亡。时间是当天凌晨一点多,联盟官方紧急发出通告,谴责阿法军的暗杀。
阿法否认了暗杀指责。
第三军基地,历练生们被新教官折磨的惨不忍睹,却依旧坚持利用晚上的睡前时间关注阿卡拉的相关消息,并试图与陈袂联系,却总是无人接听。
对此,许少游非常愤怒的给他发着信息:“你死也要给我回个话再死!”
而赵芊发送的消息是:“救援的时候,可以优先保一手鲜榨白虾的老板吗?”
六月十二日:
晚九点,阿卡拉人民游/行抗议联盟对官员的维护,要联盟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
游/行人数在不断增加,新旧城区皆有。
前方是敌袭的警报声,白夜亲自迎击地方将领卡瑟。
游/行的人们与守卫军发生激烈冲突,动用了武力镇压,阿卡拉人民反应激烈,不死不休。
陈袂在这片夜色中于一座废弃神庙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正在保镖的拥护下逃避着反联盟组织的追击,因为惊恐而显得扭曲的脸在月色的照耀下是那么的丑陋不堪。
他只身进入了这片废墟,面无表情着完成上级交给他的任务。眼前人的名字上了一份清除计划的名单,而他是被选中的那名执行者。
陈袂已经习惯了,双眼看着阿法的人在自己手中倒下失去生机时,他无动于衷。如今看着联盟的人在自己手中死去时,依旧如此。
在最后一个人倒下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异样的声音。
回头看去,有一个身影正躲在碎石角落里瑟瑟发抖。
陈袂迈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背靠着石壁,双手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男孩。
两人相见时都有几分意外。
因为他们以前见过,在二月份的那个夜晚,他同这位不会说话的男孩比着手语交流过。
男孩看清来人后,心头的恐惧不由消减了大半。
陈袂静静地看着男孩眼中的恐惧退去,渐渐地,竟然变得平静下来。他挑眉笑了一下,蹲下身去,直视着小朋友说:“你这种情况,是要被灭口的,知道吗?”
男孩松开了手,有些颤抖的比划着。
“哥哥……你……是好人……”
“所以——不会杀我。”
陈袂沉默地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眼里没有丝毫害怕,有的只是平静与几分温柔。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小鬼曾经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
叫阿宝。
六月十三日:
陈袂将阿宝送回了家。
阿宝的家在新城区,可他却出现在旧城区,这让陈袂有些奇怪。
“因为妈妈去了旧城区,去给那边的伤民看病,她是医生。”阿宝在家门口跟回应着陈袂的疑问,“我是去找她的。”
陈袂挑眉,阿宝有些犹豫地动了动手,“我害怕。”
阿卡拉变成如今这样,他很害怕。
陈袂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把门窗关好,不要一个人出门,也最好不要去旧城区,就在家待着。想妈妈的话,就给她发通讯。”
他示意阿宝把门打开,然后看着他进去。
“她忙起来就联系不上,妈妈一直都很忙。”阿宝站在门口,仰着头看着陈袂,神色犹豫,带着几分恳求,“哥哥,你今晚可以陪陪我吗?”
“你妈妈不回来吗?”
“她不常回家。”
“你爸呢?”
阿宝摇了摇头,“我没有爸爸。”
陈袂顿了顿,又问:“其他亲人呢?”
阿宝又摇了摇头。
看来自己今天是被这小鬼赖上了。陈袂侧身看了一眼楼下那帮还在闹腾的人们,回头对阿宝说:“我很贵的。”
阿宝眨了眨眼,陈袂又道:“我一顶帽子都是三百万,你买我一夜算算得多少?”
阿宝听懂后,皱了皱眉,示意陈袂在门口等一会便扑腾着小短腿往屋子里跑去。
半晌,陈袂看着阿宝抱着一大罐彩色糖果回来递给他。
陈袂:“……”
你竟然拿小孩子吃的糖果来贿赂我这个成年人?
阿宝一脸期待地看着陈袂,将手里的糖果罐往前递了递。陈袂伸手接过后,他就开始比划着说:“这是我最贵的糖,跟哥哥你一样贵。”
陈袂:“你跟我说这糖值三百万?”
阿宝眨了眨眼,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陈袂终于体会到了当初赵芊听见一顶帽子要价三百万的心情。
看着阿宝那期待又害怕的眼神,陈袂还是答应了。
反正他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见陈袂点头,阿宝笑得很开心,抓着陈袂的手带他进屋去。当天晚上阿宝睡得很安心,从未有过的安心。
哪怕守在他身边的人满身鲜血。
六月十五日:
陈袂在旧城区看见了阿宝的母亲。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可她不像新城区的大多数女性一样身着打扮,因为一直在接待伤者,衣上都是大片已经干掉的暗沉的血迹。
她很忙,嘴里除了伤者的医疗信息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话了,也没有一点关于自己孩子的消息。
陈袂耐心地等在一旁,终于等到她稍作休息吃东西补充体力的时候。
他上前询问对方:“你今晚会回家吗?我是替你儿子问的。”
女人惊讶地看着他,下一秒满是防备,“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联盟军。”陈袂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你跟阿宝什么关系?”女人皱眉打量着他,防备稍减。
“没有关系。”陈袂说:“只是路过的时候被小朋友求着帮他一点小忙。”
女人沉默几秒后,撇过头去,淡声说:“有太多人需要治疗了,我没时间。”
那就是不会回去了。
陈袂看着女人漠然的侧脸,有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六月十六日:
或许近日没有他的任务有些闲,陈袂来了阿宝家。
阿宝开门看见他时双眼都在放光。
陈袂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说:“你妈妈很忙,没时间。”
阿宝眼里的光因此黯淡了几分,但很快又笑眯着眼看向陈袂:“还好哥哥来了!”
还好他来了。
当晚阿法敌军仗着机甲黑蔓掩护袭击了新城区,爆炸威力波及了阿宝的楼区,整个楼都塌掉了。
陈袂提前带着他离开,这才避免阿宝被活埋废墟之中。
六月十七日:
阿宝的家没了。
他哭了很久,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陈袂不会哄小孩,他把人带回自己住的地方,拿出那罐糖果给他抱着。
陈袂说:“你家房子多少钱买的?保守估计不超过一百万,看看,你现在怀里抱着的是价值三百万的糖。”
阿宝哭红了双眼看着他:“我家是无价的。”
陈袂:“……你还挺会说。”
他哄了好久,最后没法,带着阿宝去找他妈妈。
可一大一小两人在旧城区走了个遍,愣是没能把人找到。
最后无家可归的阿宝便跟着陈袂一起住。
六月十八日:
陈袂外出一整天,阿宝在房间里害怕的等着,一直到他回来后才敢睡觉。
六月十九日:
阿宝问陈袂:“战争什么时候才结束?”
陈袂处理着手上的伤,背对着他说:“快了。”
六月二十日:
陈袂又外出了,阿宝在白天鼓起勇气去找妈妈。
他找到了。
妈妈果然很忙,她跟着医疗队的人们救治伤者。他看见妈妈对别的小朋友温柔的笑着,心里有点酸酸的。
因为妈妈太忙了,他没能上去打招呼,怕打扰对方。
六月二十三日:
联盟官员腐败的问题,导致阿卡拉的反联盟势头越来越盛。以前只是旧城区,如今新城区却也已经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