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真雾皱眉:“你不管了?”
她连敬语也不想说了。
简父说:“谁没有年轻过呢,我该成全他的叛逆和青春一次的,你不要担心,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看着他死了的。”
狠心的不像是亲生父亲说的话。
简礼的家庭,并不像外人看起来的那个和和美美,魏真雾是知道一些的,具体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赵女士有多霸道,简父对妻子唯命是从,连带着的,简礼也必须听他母亲的。
这次简礼跑出来了,赵女士也许气疯了,连简父都不敢管自己儿子。
魏真雾打过了电话,第二天就不再理会简礼。
他在校门口等她,魏真雾直接从他身边擦过去,把他当成透明人。
去餐馆等,简礼等到打烊,才知道魏真雾已经回了家。
她是真的不理他了。
简礼又开始憔悴起来,这次他也不去咖啡馆里,大约是没钱,冻手冻脚的站在门口等。
晚上就在巷子里,流浪汉还有他的狗狗抱着取暖,简礼像个雪人一样,魏真雾去倒垃圾的时候他看着她,一声不发,默默无声的与她对峙。
看看到底谁比谁心狠。
魏真雾熬不下去,简礼已经不回旅馆住,就在她寄宿家庭门外的街道上坐着,她又给简父打电话。
“他真的会死的,天气很冷,也许他也没有吃东西。”
简父很冷硬:“不要管他,既然想分开,就要果决一点。”
很难想象,简父曾经是个多么慈祥和蔼的人。
魏真雾整夜睡不着,她把窗户偷偷推开。
简礼就坐在楼下的木椅上。
辛西娅聚会回来,和她的兄弟讨论这件事:“门外坐着一个男孩,他没有穿外套,我们要不要送热汤给他喝。”
亚历山大打着游戏说:“可以,今晚降温了,离家出走会被冻死的。”
辛西娅端了一盆汤过去,才发现好看的小哥哥是个东方人。
她用英语和他交流了几句,简礼始终一言不发,他像尊雕像一样,一点人气都没有。
辛西娅回到房子里稀奇的说:“这样会冻死的,我们要不要报警。”
亚历山大说:“够了,他又不是傻瓜,再冷一点会回家睡觉的。”
魏真雾对着电话说:“你听到了,他真的会被冻死的。”
简父说:“他很固执,你不要理他,真的受伤了,他就会回来的。”
魏真雾不理解一个父亲怎么会这么狠:“把他带走吧,你真的不管他了吗?”
简父沉默了半天:“是的,我没有办法管他,如果我把他带回来,他妈妈会发疯的。”
魏真雾说:“什么意思?”
简父只能说了实话:“简礼的母亲有精神病史,而且简礼遗传了他的母亲,现在的情况是,我带他回来,他妈妈就会发疯。”
魏真雾忽然发觉她听不懂简父的话:“精神病史是什么意思。”
简父轻描淡写:“是我的错,但是在妻子与儿子之间,我只能选择妻子,就像在女朋友与亲人之间,简礼去选择女朋友是一样的,他选择了你,就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
这已经不是重点。
魏真雾沉重的追问:“简礼有精神病史?你在骗我!”
“我也希望是假的,但他确实有病。”
魏真雾转学的那时候,简礼才从国外回来,简父解释,那是因为他病的严重,为了不让外人说闲话送去国外秘密治疗,本来以为他情况好了很多才会接回来的,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被治愈,他装的太好了。
简父最后的时候说:“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他和正常人不一样,即使真的出意外,你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是魏真雾怎么听的进入。
简礼是多完美的人,怎么可能有病。
的确,他偏执又傲娇,有时候小心眼一点,但是对她一直不错,而且是大众情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精神病?
无论谁这么说,魏真雾都不会相信的。
夜色越来越深。
窗外的人仍然坐在那里,他没有感觉似的,手也没有插在口袋里,和谁置气一般。
凌晨一点十三分。
魏真雾还看着窗外,他一动不动,不知道……
凌晨一点十四分。
魏真雾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棉被。
凌晨一点十五分。
魏真雾下楼。
她没有刻意的小动作,打开门锁抱着棉被芯走到简礼面前,他的容色欺霜赛雪,睁着眼睛眼珠却一动不动。
魏真雾把被子披在他身上,那盆几乎结冰的热汤掉在水泥地上,简礼黑黝黝的眼珠不错神的看着她。
好吧,这人还是活的。
魏真雾对他说:“你爸不要你了,知道为什么么?”
简礼没有回答,也许他听力也不正常。
魏真雾说:“你让我感觉我是个罪人。”
简礼终于说话,声音沙哑无力:“你不是。”
即使她从始至终不理他,他也会缠上她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包括他的父亲母亲,也都是很清楚的。
他们说他病了,不应该病态的缠着别人。
魏真雾动作粗鲁,给他把被角都揶紧,气急败坏:“不要来找我了,我不是好人,没办法爱你!”
简礼低下头,又不搭话。
魏真雾俯身,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与她对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她说:“简礼,你有很好的未来,你应该去读书,上最好的大学,毕业之后或者创业或者工作,做国家栋梁那样了不起的人物。”
眼泪流下来了,魏真雾没有擦,她恨自己的软弱无力。
简礼目光放空:“那有什么意思呢?”
魏真雾说:“那才是你应该有的人生,回到你的人生轨迹里去吧。”
“那你为什么哭?”
“我生气。”
“和谁。”
“和我自己。”
“那你怎么办?”
“我也会有我的人生。”
简礼忽然又沉默。
魏真雾说:“你回去吧,我们没办法在一起。”
简礼说:“我的人生,和你的却没有关系的话,就不能算是我的人生。”
魏真雾不再劝他:“你还太小了。”
简礼问她:“多大算大?”
这个问题,魏真雾回答不上来。
她怕简礼真的冻死了,又不想给他无所谓的希望。
魏真雾说:“我给你爸爸打过电话了,让他来接你。”
简礼很笃定的说:“他不会来的。”
家人已经不管他了。
魏真雾的重点不是这个,她很荒谬的传达了简父的错误信息。
“你爸爸你说你有病,让我不要对你提起这件事,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定义你的行为。”
她是真的好奇。
简礼却一瞬间很慌,他甚至站了起来,眼神可以称之为惶恐。
魏真雾说:“你做了什么?”
简礼很在意她的话:“他还说了什么?”
此刻,魏真雾心无城府:“说你遗传你的母亲,还说你出国是为了治病,他说的一定不是真的,太荒谬了,你怎么可能……”
接下来,魏真雾说了什么,简礼已经不知道了,因为他跑掉了。
像是有恶鬼在追他一样,狼狈的甚至摔了一跤。
魏真雾追了两步,却意外的看到简礼看着她的目光无比的惊恐。
仿佛她就是恶鬼。
魏真雾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止步不前。
她说:“我是相信你的。”
诚心诚意。
简礼还是跑掉了。
第69章
简礼不见了。
他在的时候经常围着魏真雾转,像她的小尾巴。
跑掉了之后,魏真雾没地方去找他。
开始的一天两天,魏真雾以为他会自己回来。
结果大失所望,忍不住去他住的地方找,吧台说他两天没回去了。
第三天,魏真雾倒垃圾的时候,流浪汉开始和她搭讪。
“你男朋友呢?他人不错,去了哪里?你把他甩了。”
魏真雾重重把垃圾塞进垃圾桶,冷眼扫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四天,魏真雾请了假,她给简父打电话说找不到简礼。
她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公园大街咖啡馆,便利店银行……
没错,流浪汉会停留的地方她都去了。
简礼没钱了,她大概猜的到。
但是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急的焦头烂额,没办法只能给陈三叔打电话。
陈三叔听了事情经过。然后让她先不要急,他会想办法帮忙。
魏真雾挂了电话,从未有过的无助。
的确,她可以和简礼分开。
但是那也有一个前提,他们彼此可以不联系,前提是都要好好的。
可是现在简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怎么这么倔,人又会去哪里呢。
两个小时后,魏真雾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马上接起来:“你好我是魏真雾!”
期待,是熟悉的声音。
声音的确很熟悉。
程述阴阳怪气的和她招呼:“你好啊魏真雾,我是程述。”
他怎么会有她的号码?
魏真雾想挂掉电话。
“简礼!”程述抓住魏真雾的命门:“他不见了是不是!你不想知道他在哪里嘛?”
魏真雾没有挂掉电话,虽然她明知,也许程述也不知道简礼的下落。
但是她已经毫无办法。
“他在哪里?”
程述得意的笑起来:“你有多久,没有心平气和的同我讲过话了,自从你见到我把时欣推下楼,看我的时候,就如同在看一个魔鬼。”
魏真雾皱眉:“简礼在哪里?”
程述好不容易有一个和她通话的理会,不会轻易说到正题上面,因为说完了,她就会挂掉电话。
“我和你道歉,这辈子我也没有伤害过你,你把以前忘了,我们从朋友做起好不好?”
就是个傻|逼。
魏真雾说:“给你三秒钟,简礼在哪里?”
“你找他有什么用?”
“三!”
“他死了!”
“二!”
程述哈哈大笑:“我没有骗你,他真的死了!”
一字说不出口。
魏真雾鼻尖酸痛:“什么意思?”
程述得意的说:“简礼有病啊亲爱的,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他的精神病史比你的成绩单都要长,其实也怪可怜的,你们两个总吵架,他就病的越来越厉害,你都没有发现吗?”
又一个说简礼有病的。
都是骗子。
程述想通了般的说:“你和一个神经病有什么好的,他比你死的还早,他的死亡既非天灾也非人祸,他自杀了,自杀是懦夫的行为,他偏偏那么做了,魏真雾,你把人逼疯了!”
自杀了……
魏真雾冷硬的说:“我不想听你疯言疯语!”
程述冷笑:“你还要骗自己吗?你们虽然经常吵架,可是他哪一次真的丢下你,分手了依然每个月给你打钱,倒是真的痴情,可是有什么用!他就是死了!你喜欢一个死人有什么用!”
所以程述说,简礼顾不了你几年的,再厉害有什么用,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骗子!
魏真雾不信:“你说什么都好,我只问你,简礼在哪里,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程述哈哈大笑,得意又畅快:“你扪心自问啊,他最后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那之后你怎么哭也没用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时欣被推下楼出事之后。
所有人一口咬死了是她做的,医院里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都把她当成罪人。
简礼是后来才到的,他才下了飞机,行色匆匆,到了之后竟然先问她吃饭了没有。
可是那时候她太敏感了,她抓着简礼的袖子说不是她,时欣怀孕了再没人和她抢简礼,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害她。
但是简礼却不听她的辩解,他看起来太失望也太累了,低声说:“我和时欣从来没关系,她的孩子也不是我的。”
魏真雾从来没有怀疑过简礼对她的忠诚,他们在一起很早,大学的时候就同居在一起,魏真雾自信也许即使留不住他的心,也能留得住他的身。
简礼的解释,无疑是怀疑的一个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于是她没办法和简礼沟通,推着他走开,拒绝再对话。
她恨死简礼的不信任。
没想到从此之后,就是永别。
程述说,他的死亡,既非天灾也非人祸,他是自己不想活了,自杀在病房里。
可是他为什么自杀呢。
魏真雾不敢细想,抱着肩膀,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她知道错了,但是为什么报应还要延误到今生呢。
简礼没欠她什么,报应在他身上做什么呢?
为什么不直接惩罚她就好了。
冰天雪地的异国他乡,魏真雾找不到一个简礼,原来他真的生病了,难怪她说的时候,他那样惊恐。
所有细节都拿出来仔细掰扯,其实不是无迹可寻,简礼像是双面人一样的,对她和对时欣态度截然不同,竟然和她吵翻天了一拍两散,没过几天又如常的和她讲话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