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9
宁王此番受创, 立即带兵北撤, 而敌军此番没有抓到宁王,以后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就在宁王撤退后,阴沉昏暗的天气又变得晴空万里起来。
难道连上天都在帮宁王吗?
宁王撤到安全的地方后, 立即清点兵马, 好在损失并不多,只要修整些日子,便能卷土再来。
萧翎羽和沉歌找到鹿鸣,担心他是不是受伤了, 不然怎么会在敌军的军营里待那么久。
可鹿鸣毫发无伤,只说是他前去打探军情的时候被敌军发现了,被困在那里出不来, 这才耽误了时间。
“你受苦了。”萧翎羽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再问下去。
萧翎羽看的出来, 鹿鸣的不对劲。
他说他刺探军情被发现, 可他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倘若是真的被发现了, 敌军就算留他活口,也定会将他折磨一番出气,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
这些问题萧翎羽不是不想问,可若是问了便是怀疑他, 他跟在自己身边那么久,萧翎羽不想怀疑他。
沉歌也看出鹿鸣的不对劲, 他愈发不爱说话了, 也不爱同他们待在一处, 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本鹿鸣在关键时刻砍断了敌军的旗帜,让敌军的军心涣散,这是大功,可就是因为这件事,宁王虽然给他论功行赏,却是不敢再用他了。
鹿鸣似乎也不在乎这个,他给沉歌一种感觉,他似乎是想逃离他们。
沉歌因为这样的猜想,而十分的紧张。
毕竟前几世的鹿鸣,投奔的是宁王的死敌,给宁王和萧翎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这一世鹿鸣会不会跟他们还有牵扯?
如今萧翎羽整日忙着和宁王他们商量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忙得顾不上鹿鸣,沉歌便干脆一直偷偷地守着鹿鸣,生怕他真的离开了。
没想到有一天,鹿鸣真的离开了。
他走得很快,甚至施展了轻功,沉歌忙去追他,她不会武功,很快便找不到他了。
沉歌有些慌: “鹿鸣,鹿鸣……”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却听不到他的回应。
她转身想回到军营,可走了两步,又觉得不甘心。
她不相信鹿鸣连告别的话都不肯说就离开,她不相信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了,他还会像以前几世一样去投奔别人。
沉歌这样想着,又回过头来,凭着感觉选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找去。这个方向不对,就换一个方向找。
她找了足足一个时辰,嗓子都喊哑了,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脚下的枯草上,似乎有一些血迹。
沉歌的心一下揪紧了。
“鹿鸣,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出事了?”沉歌慌张地喊道。
她仔细循着血迹走了一些距离,终于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沉歌,我在这里。”
“鹿鸣!”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嘴角的血渍更是叫她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是谁打伤的你?”沉歌跪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似乎很疼的样子,她不敢伸手碰他,“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世界上还有人能打伤你吗?”
他武功这么高,当初他一个人杀得十八个铁骑精卫片甲不留,如今怎么会被人伤得这样厉害?
“是师父,”鹿鸣忽然开口说,“这世上,唯一能打伤我的,只有师父。也唯有他打我,我不能还手……”
“陆尧?”沉歌惊讶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打伤了你?”
沉歌刚问完,忽然想到这几日鹿鸣的异常,心中立即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你师父,他是敌军那边的人?”
鹿鸣低下了头:“嗯。”
“所以你去打探军情的时候,就遇到他了。”沉歌说,“难怪你会在那边待那么长的时间,难怪你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鹿鸣颓废地坐着,冷风吹起他额前凌乱的头发,沉歌看到他眸光黯淡,显然对这样的局面也是无措的。
“他伤到你哪里了?”沉歌不懂医术,从外表看来他身上也没有伤口,可越是这样,沉歌越是担心,“你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我的武功,”鹿鸣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轻声道,“废掉了……”
沉歌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被这句话炸地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她才缓过神来,她努力将眼泪忍住,用力扯着嘴角挤出一个笑来,说:“没事的,没有武功也没事的。以前是你保护我们,现在换我们来保护你。走,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去找世子……”
沉歌抬起他的胳膊,想架着他站起来。
鹿鸣闷哼了一声。
他很疼,他浑身都很疼。
沉歌动作一顿:“你是不是很疼?我是不是不能碰你?”
“我没事,我们回去……”鹿鸣咬牙忍受着痛苦,由着沉歌扶着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沉歌一只手将他的手臂拉过来环住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努力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
“你忍着点,等我们回去就好了,你一定要忍着点……”沉歌走得每一步,都十分困难。
她力气太小了,她很后悔当初鹿鸣说要教她功夫,她害怕吃苦没有学。如今鹿鸣伤成这个样子,他们走得摇摇欲坠,连着摔了好几个跤。
手磕破了,腿磕破了,脸也磕破了。
鹿鸣瞧着他们每次摔倒时,沉歌都垫在他的下面,她摔得浑身是伤,叫鹿鸣看着很是心:“沉歌,你回去喊人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我不,我不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他的师父又折回来要杀他怎么办?“我力气小,我们慢些走,我们每走几步歇一歇便好……”
鹿鸣抬起手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土:“摔疼了吧?”
“不疼,”沉歌摇摇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终是没能忍住,落下来一颗,“你比我疼,我知道……”
鹿鸣刮去她脸上的泪珠:“别哭,我不疼,真的不疼……”
“嗯。”沉歌咬了咬嘴唇,将眼泪憋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鹿鸣现在心里一定很伤心,她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泪,“我们继续走。”
她扶着鹿鸣,走走停停,那军营好像在很远的地方,鹿鸣越来越虚弱,身子越来越沉,沉歌的体力也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快要虚脱了。
好在军营里的萧翎羽很快发现沉歌喝鹿鸣都不见了,立即带人四处搜找,终于有发现了他们。
“世子,”沉歌看到萧翎羽后,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鹿鸣他……”
此时鹿鸣因为身上的痛实在剧烈,已经快要昏厥过去了。
萧翎羽立即让人将鹿鸣背起来,赶紧送去军营。
“你怎么样?”萧翎羽看到沉歌满头的大汗和满身的擦伤淤青,心疼得不行。
沉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这点小伤:“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到了而已,可鹿鸣他伤得很厉害。”
“我们回去再说。”萧翎羽扶着她,“能自己走吗?”
“能。”
“说‘不能’。”
“……不能。”
“那我背你。”
“……”沉歌还没答应,萧翎羽便已经将她背了起来。
“以后再有什么事情,要提前告诉我,不可以自己单独跑出来,知道吗?”萧翎羽的斥责中带着一丝后怕。
“奴婢知道了。”沉歌环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吸了吸鼻子。
萧翎羽听着她声音不对:“你在哭吗?”
“没有。”沉歌闷声闷气地回答。
“方才看你就要哭了,想哭就哭吧。”毕竟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鹿鸣又伤得这样厉害,她一个小姑娘哭一哭也在情理之中。
“奴婢没哭,”沉歌说,“都这把年纪了,不能随便哭。”
萧翎羽:“……”这把年纪?
莫名其妙。
萧翎羽和沉歌回到军营后,立即找来军医为鹿鸣医治。
军医说:“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经脉全部受损,以后怕是不能习武了。”
“劳烦军医先开些药给他医治内伤吧。”萧翎羽叹息道。
鹿鸣的事情,沉歌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全部都同他说了。鹿鸣的武功被他的师父废了,可惜了他这样一个武学奇才。
鹿鸣醒来后,宁王和萧翎星他们都过来看过他,嘱咐沉歌好好照顾他。
沉歌在军营里没有别的事情,打仗的事情她也帮不上忙,便每日围着鹿鸣转。
这一天晚上,她去看过鹿鸣之后,准备回去睡了。可刚出了他的营帐,忽然身子一轻,被人从后面挟住,飞了起来。
沉歌刚要叫,被那人捂住了嘴巴。
直到离开军营,那人才将沉歌放了下来。
沉歌转身一瞧,是一个陌生的大叔。
大叔身形颀长,儒雅清隽,似乎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你就是沉歌吧。”大叔先开了口。
“你是……”沉歌想了片刻,“鹿鸣的师父?”
陆尧点了点头:“是个聪明的丫头。”
沉歌瞧着他和蔼可亲的样子,有些想象不出他打断鹿鸣的经脉废掉鹿鸣的武功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鹿鸣现在怎么样了?”他问沉歌。
沉歌如实道:“他还好,只是情绪很低落。”
“你把这个给他。”陆尧拿出一卷小小的羊皮纸。
沉歌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医治好他身体的药方。”陆尧说,“他这样的筋骨,不能练武简直暴殄天物。”
“那你还废他武功?”
“我也是不得已。”陆尧负手望着他们的军营,“我们各护其主,他只身一人闯进来,我不能视而不见。”
沉歌不解:“你不是退隐江湖了吗?”
“我欠了人情,所以重出江湖了。”
“哦。”毕竟和他不熟,沉歌也不好意思问他欠了什么人情。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
“小丫头胆子很大嘛,咱们现在可是挟持与被挟持的关系。”
“那您还送吗?”
“送吧,反正也没几两沉。”
“您徒儿说我最近胖了。”
“这个木头,真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第60章 060
沉歌第二天便将陆尧给她的方子, 交给了鹿鸣,一来是想让鹿鸣知道, 他的师父并非真的要废了他的武功,二来也想让鹿鸣看看这个方子是否有猫腻,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尧终究是敌军那边的人, 若是他在方子里做了手脚, 那便麻烦了。
鹿鸣一看到方子, 便认出了上面的字迹:“是师父?”
沉歌点点头:“昨天他找到我, 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你和他各护其主,他本不想伤害你的。”
其实即便陆尧没有给他药方, 他自己也能医好自己的。只不过, 若没有师父的允许, 鹿鸣是不会这样做的。
他一身的本事都是师父给的,师父若想收回,他又怎么敢违背。
想来师父也一定知道他会这样想,所以才会冒险送来药方。
鹿鸣望着药方,怔怔地出了会儿神, 说:“其实我在他们军营的那几天, 也是师父护着我的,否则我又怎么能毫发无伤。”
“他说他欠了那个主帅一个人情,所以才会允诺保护他, 我瞧着你师父的样子, 是不大情愿的。”
“师父他年轻的时候好胜, 经常与武林中人比武,有个人心胸狭隘,输给师父后气不过,便暗中买了杀手害死了师娘。师父很内疚,给师娘报完仇,自此便隐退江湖了……”
“你的师娘,和敌军主帅是什么关系?”
“师娘是他的妹妹。”
“原来是这样。”
敌军主帅姓穆名成,此时正在劝说陆尧,希望他能去刺杀宁王。
他觉得以陆尧的武功,应该是能做到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劝陆尧去做这件事了,故而也不是陆尧第一次拒绝他了。
“我先前已经同你说过,我只保护你,不杀人。”
“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宁王造反成功,看着这江山易主?”
“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任务只是保护你而已,”陆尧神情冷淡,“而且我只保护你三个月,这是事先定下的。”
这确实是穆成先前同他定下的时间,原本他在东菖之地设下埋伏准备将宁王一举拿下的,可没想到连上天都帮宁王,那一阵邪风吹得士兵们军心不稳,加之他们的旗帜被鹿鸣砍断,这才让宁王有机会逃脱。
一想到这里,穆成便觉得十分气愤:“若不是你教的那个好徒儿砍断了我们的旗帜,我或许早就将宁王捉住了!”
“多谢夸奖,我徒儿确实被我教得很好。”
“我现在不是在夸你。”
“我已经将他的武功废掉了,就算能医治好,也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于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你莫要再得寸进尺。我是欠了我的妻子,不是欠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