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乔洋背影离去后,李福喜进了御书房,将手中的信纸递给皇上,“皇上,王爷的事情内臣已吩咐下面查探。”王爷出事的地方离着京城不远,李福喜收到消息的时候虽比乔洋稍晚一些,但已经立即派人下去查探清楚了。
封沐再不济,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被人暗算的不清不楚,倒是让封御积了一堆火气。
封御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太阳穴,“你办事,朕放心。”封沐出事不在计划之中,但却意外引出了背后黑手,封沐手上没什么人,于情于理他作为哥哥的该帮一手的。
半晌封御又开口:“德妃如何?”
“德妃娘娘处依旧紧闭着宫门,据太医那里反馈来的消息,德妃娘娘虽十分伤感但却并无大碍。”李福喜不敢多说,后宫娘娘如何不是他能点评的。
封御目光幽深,他避着不上朝倒不是因为三皇子的事情,而是因为德妃。作为帝王,情爱是最奢侈也是最危险的东西,他从来不碰。但不知为何,德妃因三皇子哭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心生怜惜,百转柔肠,情绪的瞬间变动牵扯了大脑的危险警报,甚至让封御因着封峻的事情对德妃生出愧疚的悔意。
他无法骗自己,他是狼狈躲来御书房的!
酉时的日头已经西沉,余下的日光将整个天空染成了橘色,乔菁坐在榻前看着依旧熟睡的封景,屋外暗一正温着米汤,王爷一天未进食,温点米汤正合适。
封沐醒来后,见汤碗中竟是米汤,幽幽的看了一眼端着碗的乔菁,呐呐道:“我想吃点咸的。”
“暗一,出去拿点盐。”乔菁压低了声音在暗一侧边吩咐。
“咸米汤,”乔菁盛出一小汤勺米汤,呼呼热气放在了封沐的嘴边,“咸的。”
见封沐抬着眼盯着自己,乔菁脸倏地一红,看了一眼已经退了出去的暗一,细声道:“张嘴。”
封沐颇为尴尬,失神的喝完整碗米汤。乔菁对他的态度转变似乎不是错觉,但封沐却异常伤心,这算什么回事嘛。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情感的时候,封沐想起昨夜经历的一切,连忙让乔菁将暗一叫进来。乔菁站在门外,正打算关门,封沐招手让乔菁进来,此事与乔菁有着十足的关系,她是当事人。
细细讲了昨夜绑在乔菁脚腕上与的麻绳,还有马屁股上的银光,加上浑身毫无伤痕和早早醒来的自己,封沐看着乔菁道:“昨天的那场风波该是针对王妃的。”
乔菁沉默在一旁没有说话,暗一低声道:“属下也感到奇怪,今日去了与喜乐一起清醒的地方,离王爷与王妃处并不远,返回茶棚后,车马的痕迹十分明显,除了被马车撞折的树枝之外,间隔距离稍远处还有一些被人为折断的痕迹。”见封沐与乔菁仔细听着,暗一接着道:“车夫的尸体现在在县衙里,致命伤口在脑后,被重物敲击致死。”
“凶犯应只是针对王妃,但未想到王爷会提前醒来,而且王爷以前会水。”暗一抬头认真一眼封沐便接着说,“马车上的木板有些已经松动,下水后,王爷也可以凭借马车车板浮起。那么属下清醒的意思便在离王爷不远处的意义便是去救起落水的王爷,”
或者是想到王爷会提前醒来,但没想到王爷会拼命救下王妃!王爷与王妃的关系不明朗,这些话暗一不敢乱说。
幸好刚才没张口就说自己不会水,封沐心里嘀咕,了解“封沐”的熟人下手的?还和乔菁有仇?
这个圈子不好划定,封沐到现在都还是一点思绪没有,乔菁坐在封沐身边,替封沐拉了拉滑下来的被子,开口道:“不论王爷信不信,妾身在外并无非要置人于死地的仇家,这件事情,妾身也摸不着头脑。”
见乔菁神色不似作假,封沐心中颇觉得不好意思,他之前是真的怀疑大概率是因为乔菁,若真不是因为乔菁引起的,那或许凶手的范围那些因为封沐而嫉妒乔菁的人,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头上,封沐脑子更晕了。
滦平地界儿内,因为三皇子遇害和沐王爷受伤的消息,整个县城人心惶惶,特别是县太爷,已经不知愁眉苦脸几天了,县衙里的人心里也发苦,马车车架、马匹尸体、车夫的尸体全拉回来,因为被水泡过,痕迹消失殆尽,甚至于连杀害车夫的凶器都没有找到,凶手下手极为利落,将车夫一击毙命,但凶器到现在还未找到,更别说凶手了。皇上第二日便下了旨意,县令急的一脑门的汗,平时出点悬案疑案就算了,最多和绩效挂点勾,现在王爷出事,县里连头绪都没有,这可和顶戴有关啊。沐王爷身边的侍卫暗一提供了那日茶棚中的人员名单后盘查了遍后又将人放了,等凶手抓到都不知何年何月了。
因着景儿还在京城等着,封沐无论如何都想在封景走之前见上一面的,且三皇子的葬礼他也必须出席,那个孩子与景儿一起遭受磨难死去,他作为封景的家长,三皇子的叔叔是有义务出现的。
“喜乐是宁县人士对么?”喜乐稍晚一点后追上了封沐他们回京的车马队伍,暗一不止调查了那些人,对此次同行的人也摸了个清楚。
“内臣、内臣……只是想陪着王爷。”喜乐跪在马车内,垂着头,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
暗一把剑柄划开,将剑身抵在喜乐脖子上:“你还不肯说实话么?你来滦平到底有何目的?是不是为了加害王爷王妃!”
喜乐连忙磕头,涕泗纵横的看着封沐,“内臣不敢,内臣不敢。”
“让他下去吧。”喜乐的头在马车上磕的梆梆响,封沐也不想太为难他,这件事情,到底来说也是封沐三人的怀疑,喜乐究竟是否与此事有关?李福喜是否知情?是否是封御主导?喜乐是否背后又有其他的人?这些事情封沐没有证据,只是猜想。总归来说,喜乐是一个□□,还是一个封沐不能私自挑破的□□,还回给李福喜是最好的选择了。
再者说,喜乐就是个孩子模样,比平安接近小上一轮,而且虽说平日里不爱言语,但做事还是尽心尽力,喜乐的年岁还小,若真只是走错了路,李福喜是他的干爹,也有负责扳回来的义务。
“回去找一趟李公公,让他回皇宫吧。”封沐闭眼,示意此事不想再说了。
乔菁摆摆手,让暗一先下去,封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日夜不休接连两日赶路,封沐一行人赶到了京城。
因三皇子丧礼,封景与封轩都得在京城多停留七天,只是封景,心情始终不好,三皇子死在他面前,父王与母后又是因为他受伤,这几日的情感折磨已快将他逼疯。
封景早早的等在王府门口,就为尽快见到父王和母后,见封沐与乔菁下了马车,封景一时间顿在门口,有些哽咽,揉了揉眼睛,又背过脸去。
封沐见状,扶着暗一跳上台阶,狠狠的给封景一个拥抱。感受到封景的头埋自己怀中,胸前的布料竟然已是被眼泪浸湿。
封沐就这样抱着封景,哭一哭也好,免得积在心中反倒不好。
回京第二日便是三皇子的丧礼,不论是先帝威淳年间,还是如今的洪武年间,三皇子的去世都是最为突然和离奇的,京城各处都满是唏嘘的声音,乔菁一行女眷在二门以内为三皇子送行致哀,而德妃扶着棺木已是泣不成声。
第三十三章
33 第三十三章
德妃所住的黎景宫宫内所有带颜色的东西都撤掉了,只留下挂着的白色物事,阻碍了试图投射在德妃身上的一切目光,三皇子去世,九皇子尚幼,德妃所有的依仗仿佛在瞬间跨跌,短短的几日,那些暗地里怜悯、嘲讽的言语目光已深深的刺痛了德妃的内心。
德妃一身孝服,团抱着三皇子的衣裳坐在殿中,“田泽那厮真放弃了我儿,选择救那贱人的儿子?”
殿下的人藏在一片黑暗中,脸色不明,也并未答话。
他,他都知道?但他竟然没去看儿子一眼,那是他们的儿子啊,德妃不敢相信,将脸埋在衣裳中又哭又笑一番后,抬头眼神中带着狠厉,“竟然吾儿活不成,那吾也不愿给田泽那厮的儿子留下活路。”
既然她的儿子活不成,那她也不要田泽的儿子活!
为着三皇子的丧事,封沐一家在宫中待了几日,乔菁身为王妃侧妃也需要到场也该来,但齐萋临行时突发状况,面白如纸,呕吐虚弱,只得去礼部报备。
今日是出宫的日子,他们是宗室贵族,由皇后亲送出宫。乔菁扫视到皇后背后走出的那位穿着丧服的年轻少女,那是琪安。周身颜色虽然素淡,但娇俏却丝毫未减,封沐顺着乔菁的视线望过去,惊讶的道:“那就是玉琪安?”
大眼俏鼻,看着就古灵精怪的,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封景低声在封沐耳边提醒道,“父王,大觉寺后山。”
经过封景这么一提醒,封沐倒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出现在后山那个女扮男装的人么?当时他的印象还挺深刻的。那会儿便觉得是个麻烦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与她相熟?”见乔菁的目光中带着沉思,封沐疑惑道。
“不算熟识,她是妾身童年伙伴的女儿,是妾身将带她带至京城的,后续的事情妾身也不清楚。”之前想着从今以后不再瞒着封沐,乔菁索性也就直说了。
“哦。”封沐慢悠悠的开口,他不是特别关心这件事,只是听了一嘴,玉家的那个姑娘被退婚之后就被迅速的指到外地了,听说这玉琪安的母亲也不算玉家本家的女儿,又流落在外多年,但回府不足几月便能踩着本家女儿的头上与大皇子结亲,肯定有自己的本事。还有大皇子与新大皇子妃以后孩子畸形的几率肯定小了许多,倒也算是幸事。
这几日,有封沐与乔菁的陪伴,封景的情绪已是好了许多,那天的情形,封沐也是听田泽简单说的,具体的情况,其中的凶险,田泽的抉择,封沐无从体会,而封景也尽量避免此类话题,性子沉默了许多。倒是封轩,不知道是不是军校的培养起了作用,不仅身子壮实多了,性子也沉淀出一些沉稳可靠出来。
封轩小胖子不愿意回自己的家,封沐也不好说什么。这种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本着一颗无知圣母的心去满嘴胡诌的事情,封沐说不出来。
“小胖,若是你真不打算回去,那你就是将你世子的位置拱手想让给他人了,你真的甘心?”
“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但却脸上笑着,心中藏着恶毒的诡计对我。王叔,我不想回去了。”封轩赖在封沐旁边,脸上即是忧愁也是斗志,“教官同我们说,只要我们通过考核,到时候便可凭自己建功立业,我也想试试,不当这劳什子的米虫。”
封沐含笑抚掌,“哟,还激发了我们小胖的斗志啊,那倒是不错,看来读军校,还负责包分配呐。”
小胖子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头,认真的看着封沐,“我想做禁卫军,保护皇叔,皇叔对我很好,王叔也对我很好,我不想离开京城,离开你和封景哥哥。”
得,夜晚的简单关心,还收获到一枚诚意十足的表白,看着羞红了脸往院外走的封轩,封沐眉头上也染上了一层轻松写意。
身边亲近的人平安,且因为理想为之奋斗,总是一件让人十足感到开心的事情。
封景立在窗户下,见封轩走了,便推门而出。
“父王对轩弟都比对儿臣好了。”封景有些吃味。
封沐右手虚掩着鼻子:“怎么这么酸呢?”随即哈哈一笑,“再过一月便是十五岁的大男孩儿,还吃弟弟的醋呢?”
“可那时儿臣已不在家,父王可想好送儿臣什么生日礼物了么?”封景将手摊至父王面前,期待的问。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托父王做的事情,父王可都做到了,你该想想如何报答父王才是。”封沐眉开眼笑的看着封景一脸窘态。
封景没成想父王会突然转到这一出,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父王,儿臣上京时是同田秘一道的。”抹了一把脸后,又道,“儿臣……忘不了她。”
看的出来,封景心中因为此事十分烦躁,若是之前,封景与田秘的事情那是没得说的,肯定不行,但如今田家有事,说不定可以试上一试。
封沐也不敢打包票,只得与封景说自己试试,但见封景热切的看着自己,封沐嗔道:“有些人真的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现在你都还没有媳妇儿呢,离了你母后这般久,也不知道进去找你母后多亲近亲近,你母后前段时间可忧心了。”
将羞窘的封景赶走后,封沐一人坐在院外思索。
封沐自打回京,便再未见到田泽,也未收到田家的消息,据平安说,也很久没在京城内见到田秘了。
三皇子一事涉及匪徒都已被身亡,死无对证,田泽究竟会被如何处置,暂未盖棺定论,再者说田泽是封景的救命恩人,他无法袖手旁观。
他没有什么资本帮助田泽,唯一的凭仗便是与皇上的血缘关系。若田蜜与封景定亲,那他两家算是姻亲关系,便绑在了一条船上,或许田泽的处罚便会从轻一些。
吩咐暗一将信送到田府,若是田泽与田秘对婚事无异议,那么第二日,他便会去宫内请旨。
再来说京城田府内,送的信田泽收到后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屋内主厅坐着田泽夫妇及田蜜两姐妹,气氛一片肃穆,就连平日里没个正经的田蜜此事也正襟端坐在一旁不敢先开口。
“世子想求娶的是你,你自己说吧,你有什么意见。”田泽看着田蜜,问道。
其余的教官与校长均已启程赶赴军校,唯有负责从滦平条线撤回京城的教官,包括他,还未得到通知。他早有准备,三皇子一事始终算是他们失职,更别说,田泽与三皇子的死亡有间接的联系,他在滦平时便已将当时的详细情况汇报,但至今,还没有处置的消息下来,以当今皇上的宽厚脾性抄家连坐是不至于的,但三皇子之死不可能不给个交代,但若是严办,他的前途、田府的姑娘就彻底毁了,田府无儿子,他要是倒了,田府就真的跨了。
王爷送来的这封信,他承这情。
“哥。”见父亲瞪着自己,田家二小姐呐呐无语之后又换了称呼,语重心长的说道,“姐,你要想好。”因为爹娘的关系,从小父亲就不在自己身边,这种家庭关系给自己留下的只有阴影。而姐姐对自己又是十足的好,她不希望姐姐像爹娘一样,因着外界的压力强行结合在一起,婚后反而无比悔恨。
“我……我不知道。”如今的情形田蜜避也避不开,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指甲。他是个男儿,他的生涯应在远方的疆场而非闺阁的纠缠,他问过自己,是否喜欢封景,答案是模糊的。他不确定的事情他都会拒绝,但父亲期盼的眼神在前方,田府又遇见了波折,他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