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曲佑长第一次带着欣赏的目光，去看季寒山这样的异类和虚谷这样的老道士。到了这个时候，玄学界的成员全都摒弃了先前的恩怨，共同对抗政府的干预。
政府代表团的人提出特殊任务局办事不力，以至于造成数千名无辜人民的死难。曲佑长同样据理力争，责怪政府环保部门的渎职，造成二十八平方公里的严重性永久污染。
在这样互相扯皮的你来我往中，不善言辞的季寒山是插不上话的，但是他有比说话更加重要的作用。
每当政府的人拍桌子显示大佬威严的时候，一直处于似睡非睡状态的季寒山只要用锋利的眼刀朝那个老迈体虚的人类扫一眼，谈判又可以从新回到一个和平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季寒山其实也挺无聊的，在无聊的情况下，早上赵霏跟她说的说的话，就会像按下了自动播放键一样，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循环。
好苦恼，这个无聊的谈判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虽然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就算谈判结束，赵霏没有下班的话，他也只能等着，但是他还是由衷的希望谈判赶快结束。
坐在会场上的季寒山精准的发挥着自己的作用，但是意识一直在神游天外，这一点除了跟季寒山最熟悉的许倾城，谁也没有看出来。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也不太想搭理季寒山。
如果季寒山的作用是武力威吓，那么作为凤凰族裔的许倾城，自然也有属于他的独特作用，那就是在曲佑长触碰到政府代表底线的时候，出来做和事佬的角色。
其实许倾城也挺无聊的，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方设法激怒季寒山，这是他给自己找乐子的惯用伎俩。
今天也不例外，尤其是在他看出季寒山神思不属之后，许倾城给季寒山传音道，“又在想你们家的小巫女吗，认识几百年了，我还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竟然是一颗痴情种子。”
许倾城为了能够成功激怒季寒山，故意让语调显得不屑，一种根本看不上俗世情感的样子。
没想到季寒山的回答竟然是，“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虽然季寒山的回答超出许倾城的预期，可是只要季寒山愿意理会他，他就不算失败，这也算开创了一个话题，不是吗。
无论如何，闲聊也比干坐在有趣。
这种时候就能显出修行者的确有比普通人高明的地方了，参加谈判的玄学界人士，全都是足可以独当一面的强者，传音这样的法术对于这些人来说，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儿科，所以在政府代表方严肃认真的对立面，是玄学界人士的花样开小差，谈闲天儿。
两人之间的传音，别人是不可能知道具体内容的，但是法术的痕迹却骗不了人，所以政府代表这边，根本不知道，自己对面那些看似正襟危坐的家伙，已经从炫耀徒弟聊到了儿女婚事。
张谦禾和曲佑长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这边的人在开茶话会，但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跟政府扯皮的事情，感觉能够拉人头凑齐一个阵势，就已经很对得起政府这边的人了。
不管别人在聊什么，季寒山就是在单方面的在向许倾城炫耀赵霏的好，告诉他自己怎样一步步的陷入了爱情。
到最后，许倾城后悔了。
谁能知道，不过是稍微提起赵霏一句而已，季寒山竟然能够滔滔不绝的讲出那么多。
季寒山今天都在会议室里度过，正巧赵霏今天也在开会，开会的理由就是因为张祥和。
张祥和供述的总总罪行很快被公开了，不管是卫生局还是纪检委都给医院下达了文件，就是要让医院严肃处理这个问题。
张祥和本人已经被警方挤压，医院方面能够处理的对象，当然只有那些跟他有过权钱交易和权色交易的人。
这次开会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参加，只是要求各科室的主治医师和行政干部出席，李院长亲自主持。
他在会上宣布了给那些涉事人员的处理办法，情节特别严重的直接开除，并记入人事档案，其余都是要求她们自己辞职。
还有就是那些不达标的药企供货商，通通停止使用他们的药品，然后对那个品种的药物进行重新招标。
宣布完处罚的事情，李院长又用张祥和的例子来给予会的医生和行政干部们做思想工作，希望他们不要重蹈覆辙。
最后李院长的总结就是，“说句唯心主义的话，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张祥和就是一个最好的反面教材。”
赵霏抹去了张祥和最后看到自己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走在去医院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警察局，并且把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全部都交代了。
对于解释不通的倒霉事情，人们更倾向于相信是鬼怪所为。
所以被羁押后，清醒过来的张祥和就开始觉得有鬼，当警方对他进行二次审讯的时候，他就大声叫着有鬼。
因为张祥和自己的手机云盘里就记载着一些证据，这时候就算张祥和拼命想推翻自己的供词，警方也不可能让他得逞了。
张祥和觉得有鬼也并不凭空乱想，因为赵霏给了他一个暗示，让他觉得是那个曾经害死的女人的鬼魂来找他报仇，用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来抵消他自首可能带来的从轻处罚。
而且张祥和也的确害死过人命，也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被买通，还有人实在走不出心里的阴霾，于是逃进了死亡。
那件事情发生在十三年前，社会风气比现在还保守很多，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网络世界还是博客和QQ空间的天下。
那个受害的小护士也曾经在网上写下过只言片语，因为语焉不详，全是情绪的发泄，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在网络上写下这样的话，“我感觉自己好脏，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警方也找到了这些只言片语，可是她没有写下具体的事情经过，那阵子张祥和也曾经提心吊胆过，可是因为他做的事情比较隐秘，他最终没有被问责。
只有张祥和知道，那个吃安眠药死去的护士的真正死因。
那护士的学历还可以，是一个正正经经的本科生，当年来说，这种学历的护士很轻松就能进大医院。可是她的实践能力不够，多次被病人投诉输液的时候扎不准血管。
张祥和多次叫她到办公室去批评，起先拍拍她的肩膀她也不在意，后来拍她的屁股，她也是稍作躲闪并没有过分激励的举动，当张祥和第三次叫她去办公室的时候，就对她进行了性侵，之后张祥和以开除和裸照相威胁，小护士只能保持沉默。
在张祥和的印象中，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在得知她的死讯之前，张祥和一直以为她是愿意的，那些希望跟他建立关系获得好处的女人也不是没有。
因为她在网上留下来的话，有一段时间，还有人说她因为私生活不检点，被男朋友嫌弃了，所以才自杀的。
也许正是因为那一次侥幸的经历，使得张祥和在之后的一切行为中，才会显得那么肆无忌惮。
正是因为知道张祥和曾经害死过人的事情，赵霏才会觉得他这个人死不足惜。
最最令人愤怒的是，事到如今，他依然不知道悔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就让这个“女鬼”永远跟随着他吧，如果学不会悔改，就让他好好享受恐惧的滋味吧。
赵霏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再次加强了张祥和身上令他感到恐惧的诅咒。
诅咒果然是巫师的老本行，就算赵霏本人并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技能，也不妨碍她很快学会诅咒技巧的事实。
还有就是，一向致力于治病救人，就算是使用玄学力量，也多用于救人的赵霏，今天终于第一次尝试到了惩恶的快感，也终于明白了那句俗话，惩恶即为扬善。
跟傅琰他们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恶比起来，也许张祥和只是不入流的小恶，可正是这种不入流的小恶，最让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厌恶。
因为他就出现在我们的身边，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身边，如果就这样任由他们为所欲为，世间那看不见的正气就会被压抑。
之前赵霏觉得人应该在自己心里坚持正义的立场，现在她稍微的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作为有能力的人，她因该给人们树立一个榜样，让更多的人想象，公平和正义一定会实现，即便它可能会迟到，但是它永远不会缺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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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开完这个会之后，对于张祥和接下来的判决力度，赵霏心里已经有数了，按照这次上头的重视程度来看，他一定会被重判。
因为他自称被鬼魂缠身，十三年前那个女护士的事情又从新变成了人们口中的话题，不过现在跟十三年前相比，风起毕竟开明了许多。
至少没有人再骂她不检点，虽然她如果真有灵魂在世，也未必想要听到现在的这些流言蜚语。
就在李院长说半夜不怕鬼叫门的时候，赵霏就听到自己背后有两个女医生在哀叹，“她实在太傻了，干嘛想不开自杀，只要她报案，张祥和手里的照片，就是决定性的证据。”
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医生说，“那个年代，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姓张的反咬一口，她也没法做人了。说来说去，女人就是吃亏，现在也没好多少。我就老是跟手底下的小姑娘说，让她们自己平时注意点，别到时候出了事情，还不是自己吃亏倒霉。”
年轻一点的女医生显然持不同的意见，“怪不得你手底下的小姑娘都说你老土，你还担心她们，她们现在一点都不害怕这些，那些男的要是不注意一点，被她们威胁都有可能。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除非你家庭事业全都不在乎。”
这时候另一个退休后返聘的老太太搭腔了，“你们可别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就跟我学生说，那些男人都懦弱的很，聪明外露的，自信活泼的，他们根本不敢挑战。专门对那些柔弱胆怯的，孤僻自卑的的女孩子下手，真正能够武装自己的，只有改变自己的精神面貌。”
那两个女医生一直感叹道，“您可真行，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现在的小姑娘们爱听这些思想教育课吗。”
这时候曾经从赵霏这里得到过安神咒的急诊科女医生李佳好，正巧也坐在这三个人后面，她一边听着她们说的话，一边就忍不住拿眼睛偷偷的打量赵霏。
如果要问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李佳好觉得赵霏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自从把赵霏给的处方单符咒带在身上之后，李佳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情舒畅了很多。家里面老是啼哭不止的外孙，也变得能吃能睡，一点儿也不闹腾了。就连一向叛逆的女儿，也决定要去一家西点培训班上课，将来找个工作好好生活了。
可是这一切的转折，都是寄托在三张小小的纸片上，想到这里，李佳好就突然有点担心。
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再回到以前那种状况，所以这三张纸片的有效期到底是多久，情况会不会突然恶化，都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在神思不属的情况下，李佳好根本听不进去李院长到底在说什么，更别提前面那些人在小声议论的话题了。
感知灵敏的赵霏很快就感觉到，人在正在看着自己，不过那目光中并没有显示出恶意，所以赵霏也就没有特地去确定那个盯着自己的人是谁。
等到李院长宣布散会之后，李佳好就再也忍不住了，为了不让赵霏走掉，隔老远喊着，“赵医生，赵医生。”
这下子赵霏想要装作不知道都不可能了，只能停下脚步，等李佳好疾走到自己身边。
李佳好走到赵霏身边，看到周围的人还很多，想要问符咒的问题，可是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特意压低了声音对赵霏说，“赵医生我点事情想要问你，我们能不能去你办公室谈谈啊。”
赵霏再次用望气术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什么问题的样子，难道是要问她张祥和的问题吗，看样子也不像啊。
赵霏不知道李佳好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但是出于同事间的礼貌，赵霏还是很随和的说，“我上午还要查房，你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中午的时候到我办公室来找我。”
李佳好连忙推辞说，“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我们边走边说吧。”就这会儿说话的功夫，会议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会议室在行政大楼里，李佳好所在的急诊部门在门诊大楼里，赵霏要去的住院部大楼也要从门诊穿过去，她们从行政大楼走出去的这会儿功夫里，的确还可以有一段同路的时间。
既然李佳好说边走边说，赵霏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只能一边点头说，“好啊。”一边往会议室的门口走去。
行政大楼这边的楼层不高只有四层楼，各个科室开会的人加起来一百多个全都要从楼梯间下去，楼梯间的回音很大。李佳好亦步亦趋的跟在赵霏身边，等走到楼下的空地以前，才对赵霏说，“赵医生，我想问问，你给我的符咒会不会过期啊。”
赵霏从前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就像所有的药品都有保质期，符咒的话应该也不例外。
写符咒时蕴藏其中的灵气耗光，符咒就会过期，而咒语也是一种能量，当咒语到达使用次数的极限时也会过期。
于是赵霏如实回答道，“我算了一下，我给你的那种安神咒如果不沾到水的话，应该可以使用五年。”
“五年之后呢。”这才是李佳好真正关心的问题。
赵霏看着这花坛里的一颗松树的盆栽说，“五年后你们家的生活模式就定型了，你的情绪维持了五年的平和，也会慢慢变成的习惯，就算依靠这种惯性，你们的生活也不会再失调。”
习惯这回事情会传入基因，这是生物学的基本，李佳好作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当然不会不明白，只是她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不自觉的喃昵道，“真的可以吗。”
赵霏指着眼前那盆蜿蜒盘旋的松树对李佳好说，“松树用铁丝绑住，形成蜿蜒盘旋的样子，时间久了树就固定成了这个样子。现在把铁丝去掉，松树还是可以维持这样不变形。也许细枝末节会有些微的走形，但是主干的形状永远都不会变了。”
赵霏说话的时候，难得没有用一贯温和的语气，神情和语调都显得十分笃定和坚决。
在赵霏语言和神态的双重肯定之下，李佳好也打消了自己的疑虑，非常恭敬的对赵霏说，“赵医生，真是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她刚想说要不要多个赵霏一点钱，因为上次给的实在太少了，赵霏就说，“你现在所在的岗位很重要，只要你能发挥自己的专业知识，多帮助到一些病患，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