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反常了……
不就是不陪他入学，怎么突然就发起疯了？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她没有急着回答，透亮的眼珠闪着一点茫然：“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从地毯上站起来，试图靠近他身边。
柏翊面目森然，寒意有千重重，眼神里有陌生的东西，冷声呵斥：“别动！”
别动，他怕自己忍不住。
她果然没有再往前一步，神色也平静下来：“哪有人不喜欢自己男朋友的？”这算是承认，几秒后，她又说了一句：“柏翊，我不喜欢你这样质疑我。”
难道要把喜欢挂在嘴边才算真的喜欢吗？
男女都一样，她面无表情的想，越宠毛病越多。
可能是后一句话语气太过严肃，柏翊霎时变了脸色，好像从什么情绪中猛然惊醒，他抬手，在鼻梁骨的位置上捏了捏，良久，才抬起头看她。
他在做什么？他都做了什么？那天在餐厅，姜芷溪说不讨厌，柏翊承认自己一瞬间理智崩塌，后续冷静下来也解释的明白。一切都是在成为他女朋友之前的事，人是感情动物，这么久的相处，就是石头也会被捂热。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会愿意迁就自己，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总是给自己惊喜，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躺在自己怀里甜甜蜜蜜的叫他的名字？
谁也没必要委屈自己，自然而然的讨好另一半，全部是出自于喜欢。
理智如此开脱，柏翊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天来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记起这件事，不去记起她轻描淡写的腔调。可是那件事已经在他心里埋下种子，柏翊可以在任何事上大度，唯独有关姜芷溪的事，一分一毫都不退让。
这种时候，哪怕是点滴小事也足以引爆他敏感的内心。
“溪水……”他叫那个属于他一个人的昵称，声音很低。
姜芷溪竟然从这声音里听出了无措，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柏少爷什么时候都是无所不能的高岭之花，怎么还会有无措的时候？
柏翊站起来，脚步略显急促。
“你说的，我就信。”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看了她好久，垂下眼睫：“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没办法容忍你对我有负面感受。”一想到这一点，柏翊几欲发疯。
姜芷溪也不是真的要生气，轻叹一声：“我不是个会掩盖情绪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一点你不该怀疑。”
话没有说完。一段感情应该是坦荡的，有十分满意或不满，都应清楚的让对方明白。藏满了龃龉的关系是病态的，迟早走向消亡。她确实没有考虑过往后，可她连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都没考虑清楚，这没什么好拿来发作的。
就算没有未来，当下也是希望顺利的。
虽然以柏翊的精神状态来看，他的感情太过偏执，不能完全当做正常去处理，可是在这之外，他也是一个完整的人，应当得到应有的尊重。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不仅是柏翊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她的第一次恋爱，就算平时表现的再成熟，事实又并非如此。
也不是完全不生气，她还没有学会和各种状态下的柏翊相处，既然答应了和他在一起，就应该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助他。
柏翊已经改变了许多，他如今会随身携带药物了，不再排斥自己有病的事实，很多时候强忍着突如其来的情绪……他在努力的与躁郁和偏执做抗争，为了与她更好的在一起。
姜芷溪吸了一口气，心里那点不痛快烟消云散。
瞥他一眼：“你只问一次，我也只回答一次，没有下次了。”
*
柏翊去A市一周了，走之前最后看了一次心理医生，姜芷溪陪着他一起去的。会诊结束时，这位年逾四十，照顾柏翊十几年的周医生双眼发亮。
她的心情非常好：“柏翊的躁郁症状有所减轻！十几年来我用了各种方法，最好的结果就是保持他的病情不好不坏。我可以负责任的讲，现在柏翊的精神状态十分放松，这很利于病情治疗！”
说到这里，她颇有深意的看向姜芷溪：“柏先生曾和我讲，柏翊身边出现了一位可以影响到他的女生，依我看，影响两个字不足以概述了。姜小姐，请你坚持下去，千万不要放弃。”
姜芷溪明白她的意思，浅笑点头。
周医生送他们到门口，临走，又拉住了她的手腕，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是好是坏，这是两个及其相近的极端……姜小姐，辛苦了。”
她可以帮助柏翊彻底治疗好困扰多年的疾病，也可以让他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只看她一念间。
……
此后姜芷溪的生活平静了好多天。白天柏翊较忙，她也忙，她坐在图书馆看翻译资料，他在视频对面默默做自己的事，偶尔抬起头对视一眼，即便一言不发，也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亮光。
孙顾白在宿舍里调侃她是冷心冷肺的渣女，别人异地恋难舍难分，她异地恋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悠闲的时光走过一段，直到某个洒满霞光的傍晚。姜芷溪在家里看电影，卫衍川因表现良好得以被放养在姜芷溪家度过一个轻松的周末，小赵发来一条微信，言简意赅：
荔枝台，现在。
第66章
姜芷溪恰好抱着kindle在客厅看书，消息滑出时随手就开了电视。
十几秒后转到荔枝频道，频道正在播娱乐节目，似乎是个小型采访，她看了眼小标题，上个月柏翊参加过一起的网综名字出现了好几次，同排的几个人名也是姜芷溪熟悉的常驻嘉宾。
目前正在采访的是连缚，他很有综艺天赋，有情商会接梗，一秒钟都没有冷场。
姜芷溪饶有兴致的看了几分钟，镜头一切，露出一张她无比熟悉的冷淡脸庞。柏翊坐在沙发上，他今天的打扮和平时不太一样，在镜头下闪着光，鼻梁正中有一道明暗交界线，精致又不可冒犯。
此时主持人声音一振，明显较之刚才更兴奋：“柏翊，您好！”她笑着寒暄，紧接着面向镜头介绍：“看了网友在我们节目微博下方的评论，大家对柏翊可是很热情的哦，传言中靠一期节目养活B站百万up主的新人王~今天是第一次接受采访，有什么想对观众朋友们说的吗？”
黑眸漆黑如墨，映出一点笑意，熠熠生辉，仿佛突然点燃了华彩。
他依旧寡言，可说出的话不再冰冷没有温度：“谢谢大家的支持。”
“哇哦~”主持人赶忙接过话头，调侃道：“沉默寡言的冰山美少年，果然名不虚传。”
“网络直播间已经被挤爆，大家已经迫不及待进入提问环节啦~老规矩，小爱将选取点赞数最高的五个问题进行提问，准备好了吗？”
卫衍川盘腿坐在她房间打游戏，突然吼了一嗓子：“你好吵啊姜芷溪！看电视可以声音小点吗！”
作为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姐姐，姜芷溪果断把音量又调高几格。
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声音忽然放大，甜美又元气十足：“那么点赞第一高的问题！来自微博名为“小兔每天都很暴躁”的朋友——想知道柏翊哥哥的感情问题，上高中时有谈过甜甜的恋爱吗？”主持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充满期待：“这个问题很劲爆呦，荔枝娱乐独家放送。”
嗯？很上道嘛？
这问题恰好她也很想知道，于是抱臂，以一个放松的姿态陷在沙发里，等着看她亲爱的男朋友会怎样回答。
他保持姿势没动，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双手交握松松抵在膝盖：“高中没有谈过恋爱，不过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主持人不断起哄：“听上去很像校园偶像剧的情节呢！青涩的暗恋无疾而终~多年后回想起也是很甜的回忆。小爱代表广大粉丝深入八卦一下~大家一定很想知道柏翊小哥哥喜欢的女生类型吧！那位女生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柏翊会回答才怪。
至于喜欢的类型么，姜芷溪低头看了看自己卡哇伊日系风的睡裙，迷茫了一阵，这算什么类型？
卫衍川捂着脑袋出门了，满脸写着不耐烦：“你干嘛老要跟我对着干！你在看什么？”他翻了个身，腿一跨，从沙发后面直接跨到前面来，重重的在她身边坐下。
他瞄了一眼电视，眼睛瞬间瞪大，一动不动了。
看了好几秒，突然疯狂拍身边的姜芷溪：“卧槽卧槽！！”
姜芷溪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别抽风。”
电视里柏翊笑了，指尖微微摩挲，声调显而易见的温柔下来：“她么……不太聪明，但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语调一转，他唇角勾起：“没有暗恋，也没有无疾而终。我唯一喜欢过的人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未来会成为我的妻子，是我认定好要一起走一生的人。”
……
姜芷溪耳朵发烫，心跳的速度以可以感知到的程度飙升，她小幅度捏了捏耳垂，轻轻抒出一口气。
被当众表白的人是这样一幅低调的反应，隔壁看戏吃瓜的卫衍川却活像被雷劈了一样。
震惊、惆怅、失落、无语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憋了半晌，蹦出一句话：“姐，你也没福气了。”
姜芷溪默了默：“你想说什么？”
“就这个帅逼。”他指向屏幕上柏翊的脸：“我之前打篮球的时候认识的，人帅话少！还是你们学校的。我之前就想把他介绍给你，结果你看看！”卫衍川一脸的痛心疾首：“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呢！好男人总是如此抢手！我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操心，看到了没？这就是实证！你怎么就不能下手快一点呢！”
姜芷溪：……
姜芷溪不想理这个智障，一段话说的每句都能自带槽点，想不出从哪里吐槽，她思来想去挑了一个：“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柏少爷的逼格不是一般高，师从国际著名音乐家，拒绝了国外名校邀请，上的是国内顶尖的音乐学府，N大配不上配不上。
他果然狐疑：“你怎么知道他不是N大的？”
刚问完，姜芷溪还在思考着怎么告诉他这件事好让他好好消化的时候，卫衍川一转头，又换上一副忧伤中带着丝丝甜蜜的表情，支着下巴感叹：“唉，虽说名草有主了，不过这也证明我眼光好，看上的男人人品都好，做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这要不是她弟弟，姜芷溪可能现在就不客气的在他脑门贴四个大字——令！人！作！呕！
不过这家伙说话怎么gaygay的，听上去很向往啊。她唇角一抽，当即就问出来：“你想知道做他女朋友好不好，怎么不自己去争取一把感受一下？”
卫衍川骂她：“神经病吧你！”
她已经没工夫去跟弟弟斗嘴了。柏翊上过的那期综艺已经播出了，而姜芷溪不仅没去看，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卫衍川赖在电视前不走了，继续做点评：“不过这哥们儿也太刚了吧！有些女粉丝是女友粉，根本没办法接受偶像有女朋友，他竟然就这么当众说出来了，也不怕被骂？还想不想红了？”
这问题她也曾想过。
可是她知道柏翊的性格，他不会愿意走偶像派的，他追崇实力，进娱乐圈也只是为了做想做的事，从没在乎过别人怎么看。
分手不切实际，隐瞒有女朋友的事又是欺骗大众。
而她在为这件事隐隐担忧的时候，柏翊早就做出了决定，或者说从没有过另外的选择。
他要她始终站在她身边，从一开始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要跳时间了，卡文
第67章
卫衍川很飘，语气透着不自觉的得意：“这个小哥哥，我们平时都称兄道弟一起打球，人很好。”
也不知道好个锤子，话少不爱搭理人，甚至一起打篮球都很敷衍，但卫衍川就是坚定的认为他好。
你看看，第一次见面为了不耽误他学习，坐在一旁等他写完试卷；第二次聊天，明明不善交际还找话题与他聊，虽然话题围绕他不长脑子的姐姐，但也很有心；第三次……额，第三次好像没发生啥特别的事，就是一起打了球，但是！但是柏翊作为一个明星！一点架子都没有，一叫就出来！这本身就是很给人好感的一件事！
完美有没有？这人也太好了吧？他交朋友眼光怎么这么好呢？？什么时候姜芷溪有他一半也不用他这么操心了！
因为有这只聒噪的乌鸦在旁边，姜芷溪没有听到主持人问的后面两个问题，镜头已经给到下一位，早没了柏翊身影。她揉了揉耳朵，回房，关上门，把噪音隔绝在外。
飘啊，她也同样飘，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破天荒的走路都不稳当，心飞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这种感觉太奇妙，模糊的知道是喜欢的。
晕乎乎的躺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热和憋气使得脸涨红，温度骤然升高。
这谁遭得住啊？纵使她自诩佛系少女，可再佛系，也还是个少女，还是会因为男朋友的某些话惹得心脏砰砰直跳。
又冷静了一会儿，姜芷溪捂着脸使劲在床上翻滚了几圈，旁边书桌的电脑里还传来卫衍川游戏界面的背景乐，恰好成了掩护。
她该做些什么了，为了回报男朋友不顾一切的喜欢。
*
十月一过，柏翊风尘仆仆回了N市。
这次姜芷溪学乖了，二话不说翘了课早早去机场等着，学着名人的机场穿搭，丝巾墨镜太阳帽一个不少。
可能长得好就是有优先发展的特权，不过一期网综，已经小有名气，姜芷溪某天登录微博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有了柏翊官方后援会，问了小赵，说是温哥点头许可的，某些路透图连她都没看过，这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至于b站就更夸张了，各种拉郎配秀出天际，看的姜芷溪羞耻感爆棚。最优秀的一个，好像是直接改编了某霸道总裁小说，旁边会配文字旁白的那种。
她当时在喝水，屏幕柏翊那张放大的俊逸脸庞因为滤镜更显冷漠高傲，一旁缓缓浮现出几行字——“你不爱我？没关系，我要你的身体就够了。”
姜芷溪一口水没客气的狂喷出来，事后捂着胸口趴在床边咳嗽了半天。
后来有那么几天，晚上和柏翊视频，她都不太敢直视他的脸，一看就想起那句话，继而无法直视。
至于那期采访，后来也被粉丝扒了个底朝天。谁也没想到一个刚出道的新人这么没有求生欲，居然如此大方承认自己有女朋友。至于女朋友是谁，大家还没扒到这里。不过吴佩琪发过一条短信给她，报了喜报，考上了首都心仪的学校。后面又跟了一长串的感叹号，问她知不知道柏翊的事。
乱七八糟想到这里，出口已经陆陆续续有最早的一批乘客走出来。姜芷溪站在外围，低头看鞋尖，然后看到了一双白鞋停在自己面前。她抬头，面前的年轻男人个子更高，身形挺拔，穿着挽袖口的格子衬衣，即便带了鸭舌帽和墨镜，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