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的无人机齐齐整整排成一排,跟阅兵似的,自左而右,挂着条幅。
致宋莞莞,
恰情到深处,
愿与你共眠。
——顾景然。
身旁有人眼神暗昧,拖着尾音:“莞莞,你男朋友真清——纯——啊。”
第30章 第30撩
天色渐渐暗下。
篮球场灯光啪的亮起,那四条条幅,红底烫金加粗的黑体,在空中虎虎生威地转了一圈。
好像生怕有人看不到一样。
吃瓜吃到已经麻木,小打小闹已经无法满足的吃瓜群众,特别想抱拳表达一下敬意:“!!!”
啧啧,长得帅就是不一样,表白都能表出个能载入C大史册的白。
宋莞莞垂着眼,望着满地粉白的花瓣,神情有点恍惚。
旁边有男生不满,对女友低声喃,“你激动啥,笑得跟朵花一样,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也来一套。”
女生瞪大眼,踹了男友一脚,“流氓,死一边去。”
男生不解,“你不是喜欢吗?一直喊帅呆了帅呆了,我也壕无人性骚上天一次,让你看看我有多帅。”
女生讶然,“哥哥,是什么让你有了你壕一壕骚一骚就会变帅的错觉?”
宋莞莞有点想笑,末了又有点尴尬。
过了会,她视野的中心渐渐清晰,少年俊脸覆了层柔光,随意又帅气往后拨了拨黑发,引得现场一阵尖叫,慢条斯理朝她走来。
她心跳倏地加速。
恍然间,眼前好像多了个滤镜,像在看唯美的八点档。
万人体育场馆,花瓣烂漫飞舞,披着白色燕尾服帅气男生手捧玫瑰,走到女生面前,邪魅一笑。
XXX,我忍不住了。
XXX,我要让全世界见证我对你的感情。
女生一脸怦然,娇羞地低下头。
满场都沸腾了。
男生吸了一口气,深情款款放声喊。
XXX,我想睡你。
……
宋莞莞被自己脑中的小剧场吓得满脸通红,往后退了小步。
头上那几台无人机飞走了,呼呼呼地响,动静挺大,似乎有点依依不舍。
她抬眼瞄了瞄少年,别扭地张嘴。
“学长,我才十七岁。”
顾景然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微微低头,想着说点什么,买个乖,哄一哄什么的。
小姑娘像只敏捷的兔子,蹭地往旁边侧开,鹿眼微妙地一闪一闪,长睫在轻轻地颤,警惕极了。
他已经被划为头号危险人物了。
还是沙雕片里面巨傻逼的那种。
顾景然心情复杂,暗暗骂了一句。
沈睿你大爷的。
小姑娘挽上旁边的室友,小身板松了下来,靠在室友边上,急急忙忙要走。
室友回头,视线冷冷扫过顾景然,跟秋风扫落叶似的。
顾景然认得她,挺高挑冷漠的女孩,在他这特别没存在感,他还是比较喜欢宋莞莞另外一个室友,小蘑菇头,热情开朗还乐于助他。
他十分友好回个笑,努力挣个可能已经是负数的亲友好感度。
高冷室友翻了个白眼,“学长,你还真是表里如一。”
顾景然:“……”
第二天,顾景然就被拖回顾家老宅。
老爷子怀里睡了只白团子,靠在客厅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顾景然进门,老爷子眼睛也没睁,花白的眉头微微拧了拧,跟修仙老道人似的,“回了?”
白团子倏地抬头,一身猫毛都站了起来,缩在老爷子怀里,紧张兮兮盯着顾景然。
顾景然懒洋洋在沙发上坐下,拽了拽白柔柔的团子尾巴。
白团子瞪他,小短腿在发抖。
一人一猫对峙了两秒,白团子蹭地跳下老爷子怀里,像股白烟干脆利索消失在门外。
老爷子气得牙痒,“连你猫你能被吓跑,难怪。”
这是老太太的宝贝猫,性情跟老太太一样,要使着劲哄才黏几下人,可端着呢。
老太太跟姐妹们闺蜜游,就留了一只猫陪他。
臭小子倒好,一回来就把他好不容易哄好的猫给弄走。
顾景然皱眉,听着很不爽。
什么叫难怪。
总觉得在暗示什么。
老爷子开门见山,“过几天宋家小姑娘的生日宴,你收拾收拾自己,代表咱家去。”
顾景然松松散散往沙发上一仰,“不去。”
老爷子火了,“你自己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去。昨天宋家小姑娘跑到我这一蹲就一晚上,我都没法跟你奶奶视频了你知道吗。”
顾景然抬了抬眼帘。
老爷子自个闷了会,没回应,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捂着额摇摇头,“空巢老人可怜啊,再摊上个把不孝的子孙,真苦,人间真实啊。”
语气凄戚,叫人声泪俱下。
顾景然:“……”
您还真能秀。
不就是跟老太太分开几天吗。
顾景然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起得早,这会他还有点惺忪。
“我不去也是死为了您考虑,我要是去了,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您不是更忙。”
老爷子拿过雕花拐杖,狠狠敲了敲他肩膀,“油嘴滑舌,你喜欢那小娃娃,也姓宋?”
顾景然睡意顿时没了,“您真是消息灵通。”
老爷子瞥他一眼,“反正我也闲着,明儿去学校陪那小娃娃上上课。”
顾景然揉了揉太阳穴,“您还是在家好好跟奶奶视频,上课多没意思。”
有沈睿一个作妖,局面已经够他呛的了。
早上他特地起了大早,虔诚地带上早餐,跑到小姑娘楼下等,小姑娘背着书包远远看到他,直接缩了回去。
顾少爷在那一瞬,有点被打击到。
长了二十年,他第一次碰到女生躲他,还躲到翘课了!
操。
去宋思妍的生日宴露个面,横竖也就两分钟的事,总比老头子去学校皮来得划算。
老爷子闻声,眉梢顿时舒展,和颜悦色下来。
顾景然松了口气,欠身告别,“我谢谢您全家,替我跟奶奶问好。”
老爷子喊住他,“急什么。”
顾景然吊儿郎当回头,无骨一样坐到沙发靠背上,“还有什么事,老板,您吩咐。”
老爷子看不惯,抡起拐杖又敲了敲他手臂,重重举起,落下却收了力。
“我给你在恒和安排了位置,你自个挑个黄道吉日去报到,别整得老头子我没还没合上眼,恒和就改姓了。”
顾景然拧眉,慵懒起身,不顾老爷子气急败坏,慢腾腾吐字,“改呗,不去。”
*
新闻系篮球赛输了之后,气氛蔫了好几天。
班委们终于忍不住,组织了个聚餐,豪气包下学校西门一条街的某大排档。
撸串。
烟雾袅袅间,宋莞莞眼睛被醺得红红的,举着一叉子的大鸡翅,投入地上手上嘴。
体委陈宇浩举着酒瓶过来,把她的草莓汁倒了,爽朗地满上啤酒,“来,莞莞,干了。”
宋莞莞腮帮子鼓鼓,直愣愣盯着蹭蹭蹭往外冒泡的玻璃杯,把满嘴的肉咽了,吞了吞口水。
好渴。
可她没喝过酒呀。
曾子帆从陈宇浩背后冒出,扶了扶黑框眼镜,“你别搞了,跟女生拼酒算什么。”
陈宇浩拍他肩膀,“那你帮她喝?”
曾子帆脸红了红。
陈宇浩哄笑,来回摇曾子凡肩膀,“靠,老曾你一个大男人,替女生挡个酒还扭扭捏捏。”
曾子帆脸更红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宋莞莞的酒杯,一干而尽。
陈宇浩吹了口哨,“好,老曾真男人。”
众人也跟着起哄鼓掌,现场气氛更热了些。
宋莞莞抿了抿嘴。
她现在一点都没心情注意别的,只想喝水。
曾子帆细心喊来服务员,要了草莓汁,给宋莞莞倒上,递过去。
宋莞莞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在手里握了握,讪讪放回桌上。
粉粉的草莓汁,看起来挺诱人。
宋莞莞纠结着要不要让服务员换个杯子。
可一桌子同学看着,曾子帆也还在边上,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曾子帆弯腰,“不喜欢草莓汁?我去倒掉给你换一个别的?苹果汁喜欢吗?”
纠结得小脸皱成一团的少女,咽了咽口水,小声坚定说,“我不渴,谢谢你。”
曾子帆哦了一声,眼底闪过丝失落。
旁边的陈嘉佳突然咧嘴嗤了嗤,“副班,你别浪费力气了,人家连校草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
声音不小,闹哄哄的小店倏地静了静。
曾子帆脸红一块绿一块。
宋莞莞红唇微张,半晌,才试探地喊了喊,“嘉佳……”
似乎从社团聚餐那晚开始,嘉佳开始刻意疏远她。
陈嘉佳蘑菇头一甩,指指曾子帆,“我说得有错吗,你不喜欢你拒绝啊,吊着人家什么意思?”
曾子帆缩到一旁,被女生友谊小船翻起的浪溅得一脸恐慌。
宋莞莞整个人都懵了,眼睛融入了烟,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缓缓站起来,拉了拉蘑菇头,“嘉佳,我们出去说。”
宋莞莞这几天其实挺难受的。
她想不通,不知道陈嘉佳到底怎么了。
从小到大,她交的朋友不多,小友谊总是死在“见家长”那步。
妈妈对她从头到脚都不满意,对她朋友自然也不例外。
要么是家长会,要么是学校外的某次见面,她的友情总是来去匆匆,并且去得总是那么雷同。
所以,339的室友对宋莞莞而言,是特殊而珍贵的存在。
陈嘉佳又是这份存在中,最有存在感的一个。
陆眠不爱瞎扯,李霜学起习来六亲不认,只有陈嘉佳会听她叨叨叨,陪她吃吃吃。
小店气氛凝住,像被霜打过。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似乎都被吓到,不合时宜地闪了闪。
陈嘉佳甩开宋莞莞,“走开,我不是男人,对我发嗲没用。”
陆眠扔下酒杯,“陈嘉佳,你发什么疯。”
李霜本来在和人划拳,愣了一下,赶紧冲回来挡在中间。
陈嘉佳跺脚,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来回晃了晃,指着陆眠鼻子,“还不是因为你,你一天到晚说棒棒糖不好,搞得她一边跟棒棒糖不清不楚,一边喜欢我们社长,当我们社长是什么?绿帽爱好者?”
宋莞莞茫然,脱口而出,“陆学长?我不喜欢他呀。”
陈嘉佳似乎更生气了,隔着人推狠宋莞莞,“你怎么说得出口?”
宋莞莞趔趄了一下,被人拉了拉,撞到桌子边上,腰侧隐隐作疼。
那边,陈嘉佳哭着跑了出去。
吃瓜群众被绕得一脸懵逼:“……”
不是,那个陆学长啥情况,有校草帅吗,有校草家矿多吗。
棒棒糖又是哪个石头缝蹦出来的野男人,他在跟校草大佬的点名想睡的女人不清不楚,他知道后果吗。
明明是大佬被戴绿帽了好不好,貌似还是两顶。
一片死寂中,坐在中间的宋思妍,暗暗弯了弯唇,挑了点清淡的菌菇,送到嘴边勉为其难尝了尝。
339的小姑娘们拼命打陈嘉佳电话。半小时后,忐忑不安分头去找。
宋莞莞在图书馆门口碰到宋思妍。
月光清浅,宋思妍冲她温婉一笑,拎着火橙色的包包,黑色大衣下,两条腿裸着,又长又直,优雅而不失性感。
宋思妍身旁那圈星星依旧很凶,不约而同朝宋莞莞翻了个白眼。
宋莞莞也没心情理会,点点头,匆匆忙忙别过。
“莞莞,上次的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声对不起。”
宋莞莞习惯性啊了一声。
宋思妍踩着细高跟,款款挪步,“就是上次篮球赛,更衣室的事被传得太难听,我才帮你掩过去,对不起啊,希望没对你造成困扰,顾哥哥也真是的,急吼吼的上来,一点都不领情。”
说到顾哥哥几个字,她眉眼垂下,轻轻笑了笑。
宋莞莞莫名有点不舒服。
她都快忘了这茬了,摆摆手,“没有,我先走了。”
宋思妍拿出手机,微微弯腰,谦和地把手机放到适合宋莞莞的高度,语气关切,眼底却悄然闪过一丝笑。
“我知道嘉佳在哪里,刚刚我朋友碰见她了,你看。”
宋莞莞风风火火打车,到了那家叫“蓝情”的酒吧。
站在彩光绚烂的老式洋房建筑前,听着里面激荡的电子音乐,她怯了。
通知完室友,又在门口徘徊了两圈,她站在玻璃门口,踮了脚,探了探脑袋。
里头正好有人出来,门开了。
她倾了倾身,差点没站稳,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假装若无其事走了进去。
灯红酒绿中,她被震得晕晕乎乎。
舞池中间,性感妖娆的小姐姐们随着灯光一扭一扭,旁边不时爆出喝彩。
她辗转了几步,有人敲了敲她脑袋。
心猛地一慌,回头一看,她又惊又喜喊出声,“秦学长,你怎么在这?”
秦尚博示意她过来。
吧台边,宋莞莞撑着上坐,没坐上,虚虚地悄悄瞄了瞄四周,踩着高脚椅下面的横杆,趴着吧台狼狈地坐了上去。
酒吧果然真没意思。
宋莞莞有一搭每一搭想,面前多了杯草莓汁。
秦尚博站在吧台后,把纸和笔推到她面前,上面写了句话:我在这兼职,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