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林老师指了指旁边的空椅子。
芝芝乖巧地坐下:“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老师笑笑,轻飘飘地抛了个炸弹出来:“老师希望你能当二班的班长。”
芝芝:“……哈?”
“怎么样,你愿意吗?”林老师笑眯眯地问。
芝芝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老师,我不行的,我没当过,我不合适。”
“你行的,你可以,你合适。”林老师回敬三连,谆谆教诲,“老师觉得你很棒,要对自己有信心。”
放在十年,哦不,是九年前,芝芝肯定会为老师的信任而高兴。但她现在不是小孩子,对于班长这个职务,没有丝毫兴趣,委婉地说:“老师,我觉得其他人可能更合适,我没有这种领导力。”
林老师似乎有点奇怪:“你觉得自己没有领导力吗?”
她摇头,心里纳罕,难道重生整整一年后,她突然多了个玛丽苏光环?这不科学啊。
“知之啊,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林老师却没有放弃,温和地说,“高一分班的时候,你的成绩还是中等偏下,但是过去的一年里,你的表现老师都看在眼里,你很努力,也很有担当,同学们都很信任你。”
芝芝囧了,她是个成年人,肯定比普通孩子靠谱。但这不代表她有领导力,毕竟重生前她也……诶,等等,她好像就是因为升职成了项目负责人出去喝酒,喝醉了才回来的。
当时,她的顶头boss是怎么说的来着?
“知道我为什么选了你接替Selina的位置吗?你的学历不是组里最好的,业务能力也比不上Tina,但你有个优点,同事们都很信任你。做leader最重要的是……”
恍惚间,上司的话和林老师的话重叠了。
“没做过可以学,谁都有第一次,老师和同学都会帮助你的。”林老师的语气柔和有力,在教师光环下有着极强的说服力,“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要对自己有信心,这句话林老师说了两遍。
芝芝不由纳罕,难道我没有吗?
林老师仿佛看穿了她的迷惑,鼓励道:“很多事尝试了以后才知道行不行,你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自己胜任不了呢?要相信自己。”
又来一遍。
芝芝弄不清这是老师惯有的鼓励手段,还是她真的觉得自己缺乏自信,犹豫了下,觉得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有点过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那好吧。”
“这才对。”林老师满意地笑了,“把这张名单拿过去点个名,然后把暑假作业收上来。”
“好。”芝芝痛快地答应下来。她在职场上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态度一定要端正,领导说什么都不能推诿,不会可以问嘛。
不过这种任务,真的没啥挑战度。
芝芝回到教室,拿着名单叫人,被叫到的上台交作业。这样她既认了人,又顺带把没教作业和没来的人给记下了。
接下来的任务是排座位和选班干。
林老师似乎特别信任她,交代一声就走了,都没在班里压阵。
芝芝:“……”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好好替上司分忧啊。
她遵照惯有的套路,叫同学们去走廊按身高排队,依次分组。然而,同学们对于座位的事都很在乎,女生们想和好朋友坐在一起,插队乱排的不在少数。
芝芝看身高大差不差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悬殊大的,很诚恳地和她们商量:“你们俩坐一起会挡着后面的人,坐前后桌行吗?”
大部分学生很好说话,离得近就很满意了,并没有闹事。只有一个男生,无论如何都要坐靠窗的位置,还挑衅她:“我就坐这儿,你能把我怎么样?”
芝芝冷笑:“站起来。”
“哼。”男生嗤笑,翘起了二郎腿,“你去告儿老师好了。”
芝芝走到他面前,抱起他的书就往走廊上一扔,纸张哗啦啦落地,颇为壮观。而后非常淡定地走回讲台,继续安排座位:“你们两个,坐中间两排……”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占座的男生踹翻了课桌:“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扔老子的书,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你是小流氓还是学生?我告诉你,寻衅滋事,最少也是个处分,我还能报警。”芝芝冷冰冰地说,“把桌子扶起来,去你的位置上坐,我不想说第二遍。”
她镇定冷漠的态度震慑了男生。他家虽然有点钱,却也不是道明寺,既不能真的打人(被叫家长就麻烦了),也没能力发动全校霸凌她,一时僵在座位上下不来台。
芝芝不理他,继续安排座位。
等到所有人就坐,她瞄了眼男生,平静地说:“事不过三,你是打算自己过去,还是我去叫老师来请你过去?”
他此时已经有点后悔,可男生要面子,犟着不肯下台。
芝芝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男生灵机一动,立刻窜起来换了个位置坐,嘴角勾起笑容,准备等老师来了好好说道说道。
可是三分钟后,芝芝独自一人回来,若无其事地说:“按照刚才排好的顺序排队,我们要去礼堂了。”
她一个眼神也没给男生,好像全然没有看见他换了个位置。
他的脸忽青忽白,知道被她骗了,但气势已在换位置的时候衰竭,再也鼓不起勇气挑事,坐着拖到最后一个人走出教室,才不甘不愿地排进了队伍。
芝芝没有留意他,因为庄家明看到她在整队非常惊讶:“怎么是你?”
“说来话长。”她沉痛地说,“我被老林赶鸭子上架了。”
他眨眨眼,眼睫在阳光下根根分明,长而浓密:“班长?”
她点点头,一脸惨淡。
庄家明想起她当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说法,莫名高兴,唇角弯起:“加油啊。”
真好,她终于能够展现自己的舞台。
*
芝芝的高二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平心而论,班长的活计不少。没选出语文和英语课代表之前,她要带领晨读;自习课要坐到讲台上监督;上课有人被老师点名批评要记录在小本本上;每天要去拿班级的扣分表;早上要第一个到教室开门,晚上要最后一个走锁门,等等。
心很累,真的。
尤其是班上的学生还相当好学,有的在晨跑前就已经起床,要到教室里自习个一刻钟再下去。
芝芝不知道这么赶来赶去有啥意思,但同学要学习,总不能拦着。她干脆在前一天晚上就问次晨谁要提早来,直接把钥匙给她,晨跑完再收回。
但晚上锁门的任务,一般还是得由她自己来。庄家明也是。他一贯负责,鲜少提前离开,经常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们意外地拥有了固定的相处时间。
“我本来以为没什么机会找你了。”明知道晚回宿舍会很麻烦,庄家明的心里却只有满满的欢欣,“以后晚上我们就一起走吧。”
芝芝也觉得挺好的,每天一块儿回宿舍的五分钟路程,正好能维持一段不错的友谊:“好啊。”
他抿唇微笑,比月色更动人。
第55章 值日和选修课
开学半个月后,芝芝适应了班长这个新岗位。说实在的,校园的环境不是社会可比,有老师在上头压着,学生们闹不出多大的事。
比之去年,高二最大的两个改变,一是选修课,二是值日生。
且容细表。
文理分科后,学生们要么少学一门物理,要么少学一门地理,总之就多出了一节课的时间。但学校并不打算给高二生们减负,推出了选修课程,分别是:电影鉴赏、文学鉴赏、音乐美术鉴赏三门,单周上课,双周自习。
当然啦,这个课一看就是为了刷素质教育,没有考试,期末只需要交一篇小作文就行,等同于娱乐。
芝芝毫不犹豫地选了电影鉴赏。
这门课就是上课看电影,期末写感想,简单到没有朋友。庄家明问清楚了她的选课,二话不说选了一样的:“这样我们就能一起上课了。”
选修课能不能选上,全看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他一点也不担心。
芝芝很囧。这话说的,知道的人知道他是不放心她(上回也是这样,他在这堂课上给她补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暗恋她呢。但她也有点迷惑,她现在进了实验班,他和她选一堂课的理由是什么?
遂问:“你干嘛和我选一样的?”
“不行?”他反问。
“行行,你开心就好。”芝芝将此归咎为他对朋友的不舍。
第二件事就是要值日了。
高一是萌新,啥也不懂,高三是重点保护动物,一切都为了高考,所以,学校的值日生全部由高二的学生担任。
值日生要干啥?在校门口检查有没有走读生迟到,去宿管阿姨那里记录每个班的扣分情况,做课间操的时候检查各个班有没有人偷溜,卫生有没有搞干净,每天两次眼保健操的检查,晚自习点名,等等。
简而言之,很忙!
这对每个轮到的班级来说都是大事。
庄家明所在的一班头一个轮到。他花了一个晚自习安排每个班的值日生,给他们发表格,余下来的就去校门口站岗,顺带检查早上晨跑请假的女生——噢,是的,女生们都有记录大姨妈的小本本,每月可以请假五天不晨跑。
“班长,这个袖章好脏啊,我能不能换一个?”有个新升上来的女生揪着发黑的红臂章,朝他撒娇。
庄家明头也不抬:“回去洗一下。”
“这个洗不干净了。”她的容貌不及宁玫娇艳,却有黄鹂似的好嗓音,撒起娇来不惹人厌,只觉可爱,“给我换一下嘛。”
庄家明放下笔,正色道:“有人愿意和你换就行,我都发完了。”
女生还想再说话,宁玫忍无可忍,斥道:“行了,别矫情,不是你一个拿了旧的,我们都一样,要是大家都和你一样要换,还值不值日了?”
“我和班长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女生反问。
宁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对比才有伤害,多亏新同学的陪衬,她忽然觉得程婉意和关知之可爱多了。
她们两个可不会这么娇滴滴的说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女生还想说话,铃响了。
庄家明如释重负,赶紧赶人:“回去坐好,上课了。”
下了晚自习,他就在回宿舍的路上把这件事和芝芝说了,叮嘱道:“安排之前有人提要求,可以答应,但安排好了就不要再改,不然谁都要来找你换一换,你就做不好事了。”
朝令夕改的弊端,芝芝自然懂,可他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的经验,手把手教她做班长,依旧让她感动非常——不是谁都愿意掏心掏肺地分享自己的成功,无论是学生还是成年人,留一手才是常态。
“我知道。”她认真道,“你放心。”
庄家明点头,又说:“芝芝,虽然我们现在不是一个班,你有事还是随时可以来找我。”停顿了下,补充说,“没事也可以,碰不到就给我发信息,我每天睡觉前都会看一下QQ。”
再顿一下,假装不经意地透露,“我这周不用晨跑,很早就去食堂,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一中食堂的伙食还不错,早晨的鸡蛋煎饼是热销产品,去晚了就没。偏偏芝芝是个战五渣的弱鸡,早晨八百米跑完就没力气冲去食堂了,很难买到,故而一听这话,马上道:“我想吃鸡蛋饼。”
“豆浆要么?”
“要。”
庄家明点头:“那你晨跑完直接回教室就行。”
“拜托你啦。”芝芝投桃报李,“下周轮到我们班,我也帮你带。”
“好啊。”他徐徐微笑起来,心甜意洽,说不出得高兴。
*
这个星期芝芝过得很幸福。
大热天的跑完操,不用气喘吁吁地去食堂人挤人,慢悠悠地吹着凉风回教室,就能吃到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蛋饼了。
她后来还换了花样,吃了甑糕、豆腐脑和生煎包。
等到了第二周,一班值日结束,就轮到她们班了。这是大家唯一可以光明正大去别的班参观的机会,各有各的要求。
特地和芝芝说想去十六班的女生特别多——萧野在那里嘛,她上回也这样。但人多不好分,她就全部回绝,选了个男生去十六班,自己则光明正大假公济私,去隔壁班。
不用爬楼梯,爽。
一班大部分都是老同学,看到芝芝很熟悉。有的时候地上有纸片没收拾干净,余涛还和她说:“关知之,手下留情啊。”
芝芝完全不介意这种小事,哈哈笑:“我啥也没看见。”
谁晓得她放水的行为被进门的化学老师看见了。他头发花白,手里拿了杯刚泡好的枸杞茶,声音不疾不徐,却很有威严:“同学,学校让你们执勤,是对你们的信任,你这样徇私枉法可不太好。”
此时正做眼保健操,“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的背景音乐里,庄家明偷偷睁开眼睛,有冲动主动站出来揽下责任——这是他们的班主任,对他一向不错。
但芝芝的反应很快,笑嘻嘻地说:“大德不逾,小节不拘。法理之外,尚有人情嘛,我保证下不为例!”
一中作为省重点,实验班的班主任都是能力出众又经验丰富的老教师,绝不会因为学生顶嘴就大发雷霆,以确保自己的威严。相反,化学老师听了她的话,愣了下,笑了:“你是哪个班的?”
没等她回答,自己想起来了,“上周我们班,这周该是二班吧?你叫什么?”
芝芝:“红领巾!”
“噗嗤”,做眼保健操的同学们憋不住,纷纷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