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她有点怂,老老实实吃了自己的。
庄家明没说什么,用勺子切开了碗里的一个,粉红的虾肉露出来:“要不要,没吃过。”
“要。”芝芝果断伸勺子捞进自己碗里。
庄家明把剩下的都弄开,虾肉的全归她,自己吃肉的。
芝芝很唏嘘,有些男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看个电影就想啪啪,拉个手就四舍五入到开房,相比之下,少年人的感情纯粹得令人流泪。
她决定好好珍惜这份纯真的感情,所以很不客气地收下了。
付出的人也很高兴,说她:“你要多吃一点,太瘦了。我们班有人不吃晚饭,你没有吧?”
“没,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芝芝以前也属于用时间换效率的人,但事实证明,埋头苦学苦刷题的学生,未必能够取得好成绩,找对方法才是最重要的。
她该吃饭吃饭,该逛小卖部就逛小卖部,熄灯后最多背个单词,每天熬到十一点多睡觉,都是为了和某人多聊会儿天。
某人也一样。
不过这是精神食粮,比啥灵丹妙药都管用,他们俩最近心态都很稳定。
看完了蹭热度的《2012》,馄饨也吃干净了。芝芝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碗给我,我带回去。”
“我拿吧。”他不容分说接过她手里的碗,主动陪她回隔壁。
关母赶紧迎上来拿:“家明啊,你叫芝芝带回来就行了,别那么客气。”
“没事,谢谢阿姨,馄饨很好吃。”庄家明说。
关母看他们全都吃了,更是高兴:“你这孩子客气什么,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了就要吃,不要忍着,别把胃饿坏了。”
“嗯。”他乖乖应下。
关知之同学近两年过分独立,导致关母屡屡感到失落——这孩子吧,干啥啥不会的时候讨人嫌,独立了呢又让爹妈很没有成就感——庄家明的出现很好得弥补了这种遗憾。
嘱咐了一长串“要记得准时吃饭”“天冷了要记得加衣服”一类的话,关母心满意足,顺带埋汰自家女儿:“你要是有家明一半懂事,我做梦都要笑醒。”
芝芝:“呵呵。”
希望她妈以后知道了他们的猫腻,还能继续保持这种心态吧。
*
末日没有到来,星期天还是要收拾行李,滚回学校上课。
但因为双蛋节马上就要到来,同学们蠢蠢欲动,要求搞点活动。元旦汇演没高三的份儿,总能自己搞点节目吧?
若不然高一高二愉快地玩耍,高三苦逼得自习,那也太惨了。
林老师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被学生软磨硬泡,想想这大概是他们最后的放松时间,松口同意腾出一个晚自习。
可是,二班搞了,一班没得搞肯定要翻天,所以也顺利地说服了李老师。
大家都以为所谓的元旦晚会,最低程度也该是有零食,比如橘子瓜子糖果什么的,同学们唱唱歌,表演表演节目,或者拉老师们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结果林老师笑呵呵:“想什么呢?浪费时间!”
两个班的晚会都是看电影。
一班看的是BBC的《宇宙的奇迹》,二班文艺点,《金陵十三钗》,一门物理一门历史,就算是元旦也不能忘记学习。
楼下传来笑闹声和歌声。
顶楼安静一片。
林老师很淡定:“不看自习也可以。”
“看看看。”
聊胜于无。
零食?没有没有,自己泡杯奶粉麦片喝喝吧。
就这样,高三最后一个愉快的晚自习过去了。
元旦假期后,日历翻到了2013年。
1月初,本市第一轮模拟考试正式来临。
这是官方组织的第一次与高考差不多程序的考试,其慎重程度不言而喻,与后面的二模、三模一起,是考生们衡量自己的水平的关键。
哪怕是为此早有准备的芝芝,也难免紧张起来。
考试时间是两天,第一天语文数学,第二天综合英语,流程、时间都和高考一模一样。
监考老师走进教室,第一件事就是在黑板上写下考试的科目和时间,非常官方正式地说:“现在要考的是语文,时间是早上……”
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学生们瞬间被吓住,立刻就有了压力。
老师们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按照惯例,一模的题全面,考察学生们的复习程度是否全面,及时在第二轮复习查漏补缺,二模则会提高难度,激励督促,顺带为高难度的题做准备,三模最为简单,为的是鼓励学生。
这个套路芝芝已经知道了。所以她最重视一模,想看看自己到底复习到了什么程度,希望能够找到遗漏的点。
还真的有。
芝芝之前看书,觉得看无可看,好像全都掌握了。这么一张卷子考下来,突然发现有几道题不确定,是知识盲区,立刻记了下来。
好在一模不是高考,没严格到草稿纸都要收走。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翻出课本,找到遗漏的细节(好几个在书本的夹缝里),用便签条做了记号。
两天眨眼过去。
老师们加班加点,没几天就把一模的卷子批了出来。
芝芝虽然有记不清的,可凭借搭建已久的知识体系,依旧吊打其他学生,牢牢霸占住了第一的宝座。
庄家明……算了提他干嘛呢。
语数外三门主课里,芝芝就语文考得比他好。结果并不令人意外,但她十分不甘心,杀到一班去问他要了试卷。
一班的同学誓死维护班级利益:“庄家明是我们班的!”
“你们才是竞争对手,我不是啊。”芝芝理直气壮,抢了竹马的考卷就跑。
庄家明:“……她说得有道理。”
韩琮大骂:“你他妈就偏心。”
庄家明十分镇定:“她还回来第一个借你。”
韩琮:“行吧。”
芝芝很快把卷子还了过来,顺带问他:“我现在遇到个问题,书好像都看过了,但有些地方其实没看到,咋搞?”
庄家明答得很快:“做题。”
“做差不多了。”
文科答题费笔墨,芝芝懒得全都写上去,自己刷题通常都是只写列大纲,简明扼要就行了,不然根本刷不完。
恋爱光环下,庄家明不仅没降智商,还往上窜了那么一丢丢:“那你出题给我做吧。”
芝芝顿时变了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少年,计划通哦。
两个人心照不宣,创造了光明正大的交流机会。
但考虑查漏补缺的都是学霸,对于很多学生来说,考得不怎么好的一模成绩,就是狠狠打在脸上的耳光。
半个学期来,起早贪黑,刷题刷到吐,可辛苦的付出并没有得到等价的回报。看到血淋淋的试卷的刹那,积攒已久的压力瞬间冲垮了理智。
深夜十一点半,隔壁宿舍的杨榕榕跑过来,敲响了芝芝他们寝室的门。
“关知之。”她小声说,“胡婷把自己关在厕所好久了,问她她也不吱声,怎么办啊?”
第85章 努力
芝芝一下子就清醒了,二话不说爬下床:“走,看看去。”
自己寝室到隔壁寝室几步路的功夫,芝芝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下胡婷。老实说,她对这个妹子没啥印象,只记得非常刻苦,天不亮就往教室去,下了晚自习也是拖到最后几个才走。
再想想这次一模考试的排名,呃,没想起来。她挠挠头,问杨榕榕:“她今天和家里打电话了没有?”
“没,她回来都快熄灯了。”杨榕榕小声说,“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厕所里,怎么敲门都不应,也没听见哭声。”
芝芝毛骨悚然,顿时明白了她的恐惧——这听着像是想不开啊。
她轻手轻脚地去隔壁寝室,发现宿舍里的妹子们都没睡,只不过有两个事不关己,戴着耳机听歌,有两个在发短信,按键声清晰可闻,还有两个坐着悄声耳语,看着很心急的样子。
芝芝走到离间的厕所,轻轻敲了敲门:“胡婷,你在吗?”
里面没声音。
“婷婷啊,我是关知之,我们宿舍有人在嗯嗯,我急着上厕所,能不能借你们的用一下?”芝芝没有一上来就表露得过分关切,少年人有迷之自尊,假装什么事也没有是第一选择。
可是,胡婷没有接她的梯子,依旧不吭声。
芝芝有点急了,扭头搬了把椅子,问杨榕榕要了个手电筒,直接爬上椅子趴到了门板上——宿舍的厕所不封顶,门就是薄薄一层板。
她踮着脚尖趴上去,扭亮电筒往里一照。
明亮的光束下,是胡婷泪流满面的面孔。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芝芝镇定地说:“没事,胡婷大概是肚子疼说不出话来了,来,你把门打开。”
胡婷不想理人,可还真没想到芝芝会爬门,眼泪也来不及擦,当场就给蒙住了。就在这档口,外头一束光照了进来,宿管推门而入:“这是干什么?几点钟了还不睡觉?关知之,你怎么在这儿?”
芝芝麻溜儿地爬下来,和宿管说:“我们班同学不舒服,我过来看看。没什么大事,就是肚子疼。”
高三生是重点保护动物。宿管阿姨一听,顾不得追问她乱跑,走进来问:“肚子疼?来例假了吗?”
有些人心里不舒服,恨不得所有人都和她一起不舒服。但有的人就喜欢自己憋着,宁可闷到胸口痛也不想叫人看笑话。
胡婷是后者,早在宿管进门的时候,她就忙不迭抹干了眼泪,顺着应下:“嗯,肚子有点痛。”
这话没人信。
眼泪抹干了,两只眼睛还肿得跟桃子似的。宿管阿姨何等眼尖,却没戳穿,没出大事,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点睡吧,关知之,回你自己的寝室去。”
“诶,好。”芝芝很听话。
胡婷也不好意思继续哭,钻回了自己的床铺。
这是当然没算完。翌日,芝芝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林老师。
她很重视,先夸了芝芝细心,又叫她以后多留意:“有些同学心比较细,压力大了也不和别人说,你们班干平时多仔细些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和我说。”
芝芝也很怕出现什么高三生跳楼的消息,慎重地应了。
林老师回头就把胡婷叫去,和她聊了聊人生。
其实胡婷的烦恼说白了也没什么,就是怀疑自我。
父母一直耳提面命要她好好读书,说考上大学了才不会像他们一样卖力气(她家境不太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胡婷很想出人头地,所以学习上向来不吝啬于下苦工,就算周末回家也挑灯夜读,不敢懈怠。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努力,一模的成绩却不尽如人意,甚至比高二的时候考得更差。
她受了打击,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更急的家里人交代,筋就拧上了。
林老师听着舒了口气,赶紧安慰她说老师知道你用功,一模本来就是考察你的知识面的,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来得及。
又怕家长脑子不清楚,就知道骂孩子,反而把人逼到绝路,主动说给她家长打电话解释一下。
“别把孩子逼得太紧……对对,他们压力也很大,家长要配合,不能给孩子太大的压力……鼓励为主……胡婷很用功,也很用心……”
班主任亲自出马,家长们还是很给面子的,连连道谢:“我们都没什么文化,不懂怎么教孩子……我们就是心里着急……哎哎,都听老师的……好好,保证不说……”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胡婷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
这件事给学校敲响了警钟:是时候干预一下心理问题了。
于是,期末考前,临时加塞了个家长会。
主要基调就是,一切为了孩子,鼓励为主,温馨教育,不要逼迫孩子,要相信孩子,坚决杜绝打骂现象,要离婚的忍着,忍过一年大家都解放了!
大部分家长都听进去了,并且严格执行。
于是,这个学期的最后半个月,芝芝都过得很爽。
关父关母看到她的成绩,真的是再也没有任何要求了,甚至没和她说再努力一下,博个清北什么的。
夫妻俩背地里都叮嘱彼此:“闺女这样就很好了,她有几斤几两,我们心里都清楚,别逼她,别给她压力,过头了反而不好。”
假如关知之打小就和庄家明一样聪明伶俐,次次考试拔得头筹,关家夫妻的心愿不会这么低,谁家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
然而,妙就妙在芝芝前十几年都平平无奇,成绩不好不坏,踩着尾巴挤进重点高中。此时有这般成绩,父母都已经喜出望外,只求不跌,不求更大的回报。
关母还有点迷信。
她听说,人的福气是有限的,一口气求了个大的,后半辈子就要过得惨,所以中了奖、路上捡了钱,就得做点好事,给乞丐捐点钱,家里的旧衣服打包送人什么的,如此才能太太平平的。
考试也一样,考个状元好听是好听,也看家里有没有这个福气,反正第十名也能上最好的大学,那何必强求呢?
做人要惜福。
芝芝不知道爹妈朴素(迷信?)的想法,舒舒服服地开始了寒假。
今年的寒假只有十天,比往常少了一半,但算得了什么呢?年三十回家,年初七上班的日子都没少过,十天不少了。
惯例年三十在奶奶家过。
大伯和奶奶都很关心她的考试成绩,听说考了第一,高兴得合不拢嘴,直说“看样子我们关家要出个大学生了”。
农村这地方说来也奇怪,重男轻女不假,可要是读出去成了大学生,又是光宗耀祖的事。
关母很谦虚:“没准的事。哎,佳丽明年也要中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