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成很慌,却不敢多说。
与此同时,苏溪尧和唐宁齐也发现了二人的不对劲。
“我感觉……唐天成亲生父母,应该找到了……”苏溪尧扯了扯青年的衣袖,小声道:“咱们就别掺和进去了。”这不单单是唐家的事,也和柳家有关。
柳家前一任家主,宠爱了十几年的小情人,竟然给他带了绿帽子。
传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好。”唐天成点头。
……
…………
接下来的一起都是混乱的。
对于柳珠来说是如此,对于唐天成和蒋晨晨来说,亦是如此。
柳眉拿到证据的那一刻差点气疯了,要不是唐友军一直拉着他,她怕是能直接冲上楼去和柳眉打一架,有了她这么一条线索,顺藤摸瓜,很快就将当年被买通的医生和护士给查了出来。
“我要送她去坐牢!这个……贱人。”柳眉双眼通红。
唐友军沉默不语。
这次的事情,对她的打击,绝对比自己的大。
第93章
柳珠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大概就是调换了两个人的孩子。
她心中明白那是犯法的,可被恨意冲昏头脑,等她反应过来后,一切都已成定局。她不敢杀人,又害怕被发现,就偷偷摸摸的从帝都来到S市,将孩子从北方带到南方,祈祷他们一辈子不会被发现。
即使现在唐天成的身份已经被戳穿。
她心中也依旧平静如水。
毕竟‘血缘’关系这件事,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至于孩子过的如何?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晨晨,妈妈让你去做的事情怎么样了?”年过四十,保养的得当的妇人慢悠悠的将抽屉里的翡翠镯子带上,透过镜子轻轻的瞥了一眼女儿。
“……没成。”
“怎么搞的?”
“那两个家伙……”少女的表情相当一言难尽,“和一般人的脑回路,完全不一样。”
柳珠:“这点事都做不好,真是白生了你这个女儿。”她又开始例行抱怨起来,“当初你要是个小子,我就能说服你爸让你进公司,将来还能挣一把,哪像现在……气死我了。”
她叽里呱啦的抱怨了一大堆,少女静静的坐在那儿听着,面上无悲无喜,内心毫无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关上抽屉:“不说你了,我今晚约了牌友打麻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点外卖。”
“哦。”
“我走了。”
“嗯。”
柳珠拿着包高高兴兴的出门,她的钱都是从老男人那儿哄来的,得到的容易,花出去也容易,在会所里跟一群儿和她一样被包养的妹子打了一宿的麻将,手里的钱输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就不大愉快。
“不玩了不玩了。”她摆摆手,“这运气真差。”
“我也一直在输,也就娟子赢了。”她身侧的短发妇人打了个哈欠,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压低嗓音,“哎?最近圈子里一直流传的八卦听过不?”
另一个人问:“啥?”
“就是那个唐家。”
“咋了?”
“听说当年换孩子的犯人,找到了。”妇人特意压低的嗓音在封闭的会所里如同死亡宣告,“律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告死对方,让他牢底坐穿。”
“真的假的?”
“帝都最出名的金成事务所,今天的飞机到达,我听帝都的小姐妹们说的,她是那律师的小情人,你们可别告诉别人。”
“那人惨了。”
“惨啥?”赢了一晚上牌的娟子冷笑一声,“当年既然敢做,现在就要承受代价。”
柳珠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落下,仿佛下一秒就会厥过去。
被发现了。
怎么办?
“柳珠,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我……我我没事。”她像是受惊的鸟一样猛地蹦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不玩了。”
话毕,她就提着包,匆匆的走了。
另外三人面面相窥,充满了不解。
柳珠自己开车过来的,这会儿还是凌晨四点,街上没什么人,她飞奔回家,进入房间就瑟瑟发抖起来,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件事是如何被发现的了。
她要逃走,离开这儿,永远都不回来。
找个乡下地方居住,过几年去整容医院换一张脸,然后办理一张身份证,就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想通了一切,她拿起箱子开始收拾东西。
房子这类的固定资产不能要了,幸亏她手头上还有些珠宝首饰,可以拿去换钱,这会儿她开始后悔起刚刚打牌输的太多,以至于手里的现金就剩下一点了。
别慌。
她安慰自己。
钱将来可以再弄,人进监狱就什么都没了。
收拾好东西,她提着箱子往外面走,路过女儿的房间时,步伐不由得放慢了几分,真的就是那么几分,连表情都不曾变过。她是个极端自私的人。
除了自己,谁也不爱。
哪怕是她生下的孩子。
若是当初她没将唐天成调换过去,那么被扔到孤儿院的就该是他了。
***
柳珠想的很美好。
可惜唐友军一开始就派人盯着她,她前脚刚刚进车站,后脚就被人发现,报告了上去。
唐家这边没动作,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可如今蛇都自个儿出窝了,那还有什么顾忌的?直接找关系,先申诉到法院,再告诉对方人要跑,下逮捕令将人给弄了回去。
正好今儿律师也到了,一切齐活。
柳珠榜上的富商就是个暴发户,有钱没人脉,一听唐家就怂了,别说保柳珠了,就连蒋晨晨他都不想要了。一个有着罪犯母亲的闺女,送去联姻谁要啊?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唐友军才把两个‘儿子’叫过来,说明了情况。
唐宁齐心中早有猜测,气定神闲,一点儿也不见意外。
唐天成却懵了。
柳珠是他亲生母亲??那个骂街的泼妇,自己都‘母亲’最讨厌的那个女人,竟然是他的亲生母亲!!过去的十八年简直像是一个笑话,让他抬不起头来。
若说之前他还对唐宁齐羡慕嫉妒恨的话,这一刻……他的心中就只有满满的羞耻感,让他恨不得自杀。
“……ba……”
这一声‘爸’,他张嘴了好几次,都无法叫出声。
他确实脸皮够厚,就连自己不是他们的亲儿子,都能跟着一起来S市,可却没有厚到这种程度,无意间抱错的路人的孩子,和有意调换的仇人的儿子。
完全是两个概念!!
唐天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书房的,头脑发昏,理智丧失。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三伏天,他却从心底生出一股子寒意,整个人冷的瑟瑟发抖,和他相反的是身侧的青年,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什么也不能打败他。
“喂!”他开口叫住他,嗓音嘶哑,“你……恨我吗?”
他摇头:“不。”
“为什么?”唐天成怔怔地站在那儿,“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我处在你位置,恐怕早就恨你恨到无法自拔。”
“因为没有必要。”
“……”
他静静的看着他走出自己的视野。
从没有哪一刻,他觉得自己如此的渺小。
唐天成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后,整个人就如同失了力气般瘫软在门后,脑海里不停的出现唐宁齐的刚刚说的那句话,二人的差距如此之大,如同云泥之别。
那是发自内心的自信与强势,与他这种靠家世钱财堆积起来的完全不同。
失去这一切后,他又该如何呢。
若自己真的有骨气,这会儿就该拿着包,离开唐家,再也不回来。可他是个懦夫……他做不到。
他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任由衣服上的水珠琢渐扩大。
……
…………
柳珠被判刑的那天,唐天成也去了现场。
对比第一次见面时的精致,这个女人现在穿着囚服,头发乱糟糟的绑在一块儿,脸上没抹脂粉,眼睛里没有精气神,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似的。
这个女人完了。
就算将来她从监狱里出来,唐家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唐天成的心情奇异的复杂。
在等候席上,他见到了蒋晨晨——小姑娘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儿,既不悲痛,也不开心,像是一块儿雕塑,仿佛被判决的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他犹豫一下,主动打招呼:“你好。”
“嗯。”她眼睛闪了一下。
之后,唐天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剩下缄默,他们虽然有着同一个母亲,是血缘上的兄妹,可以前从来没有相处过,自然没有感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直到判决定下,一群人往外面走时。
他才小声道:“要交换个联系方式吗?”
“好。”
他们一块儿拿出手机,通过了彼此的微信,等出了大厅,便分散开,各自朝前方走去。出了法院后,唐太成被一对中年夫妻拦住,男人穿着普通,气质普通,就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我是你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可以和你谈两句吗?”
“……好。”
这一天,终于来了。
三个人去了附近一家私密性不错的小店,关上包厢门,男人才略有些紧张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存在,你的母亲,没有和我说过你。”
唐天成‘嗯’了一声,“这不怪你。”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他迷惘的摇头,“可我不想继续住在唐家了。”
“我就是来和你谈这件事的。”男人松了一口气,“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跟我回去吧,我家里还有个空着的客房,可以给你住,学校也能转过去。”
他说这话时,女人的脸色十分的臭。
平白多了个儿子,谁会乐意?
唐天成明白这是人之常情,可心里面总归是有些不舒坦的,可现实并不会因为你难受就顺从着你,从某方面来说,这一刻,才是他真正成长的时候。
“好的,麻烦……您了。”
“没事的,那之后我去找唐先生转一下户口……”男人话说到一半,被女人猛地扯了一下,他瞥了眼儿子,压低嗓音,“怎么了?”
“之前不是说好了的,不把户口挪过来。”
“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不行,反正我不同意。”
……
…………
二人的争吵唐天成听见了几句,他默默的抬头:“我可以一个人一个户口。”
“这……”男人犹豫。
“我都已经成年了,就不过去了。”他摸了摸鼻子,努力的压抑住自己酸涩的情绪,“只是麻烦你们将户口调离出来,我上高中学业比较忙,为了高考,住宿会方便一点。”
如此委婉的话,他从没想过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见此,女人讪讪的笑了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第94章
唐天成的要求并不高,男人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鉴于他已经成年,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再加上唐友军和柳眉确实没有理由阻挡他们亲生父母相认——更多的是有些膈应,对于仇人的恨意与对于孩子的爱意,相互冲突。
裂缝已经造成,不如就此分开。
在这个暑假里,来的匆匆的青年,跟着亲生父亲离开了温暖又炎热的S市,去了北方的一个二线城市,选了一所新的高中入学。
他的衣服从大牌变成了平价的小牌子,零花钱骤降,第一次坐上了公交车……新的生活总是伴随着摩擦与难堪,尤其是从顶端落下来,心理落差就能将人逼疯。
手中还有属于唐家的卡,对方并没有冻结这笔钱,可他却没有勇气去使用。
——即使唐天成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从哪儿来的傲气。
第一次被教训是因为看不惯一个暴发户调戏妹子,被人打掉了一颗门牙,补牙时疼的他眼泪哗啦啦的流,一点形象都没有……住着破小烂的八人宿舍,为了多考几分熬夜看书。
周末回‘家’时,大家相敬如宾。
偶尔会和唐家父母以及蒋晨晨打几个电话,前者相对无言,只知道给钱,后者则辍学去流浪了,她剪了短发,带着吉他,混迹在底层的小酒吧,学会了抽烟喝酒,性格依旧冷淡,却又多了几分鲜活之气。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走着。
唐天成靠着之前的那点基础,在最后一年努力奋斗,摸上了二本的尾巴。
他变得沉默许多,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后面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游戏主播,赚的不多,却也够自己花销,他和蒋晨晨的关系依旧不远不近,半个月会视频一次。
“这啥玩意?像个公鸡尾巴。”
电脑屏幕里出现蒋晨晨的面容,火红色的短发,大浓妆,眼眸冰冷,咋一看像个恐怖片里的厉鬼,即使唐天成违心,也不能夸赞一句好看,完全糟蹋了她那姣好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