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的声音冷冷地飘来:“你是在提醒我,应该在你的大脑里装个芯片?”
唐绍世听得毛骨悚然,打开凌清布置的功课,端端正正地坐好:“我很乖的。”如果别人说出这种话,还有开玩笑的成分,可凌清真的会那样做的,他毫不怀疑——因为那是凌清,他才不要变成半人半机器的怪物好吗!
春申城繁华地带的一处写字楼,位于十层的会议室,装修简洁大方,色调轻快明亮。任乔一行人坐在会议桌一侧,另一边是这座商业楼的所有者。他五十来岁,是星灿的股东之一,在昨天的股东大会上,直言支持任乔。
如今正处于倒春寒里,任乔身穿一件红色的鱼尾针织连衣裙,搭配焦糖色大衣,看起来十分温暖,中和了她面容的秾艳,亲和力十足,显得平易近人。
和那位股东握过手之后,她低头签字:“齐老,这次真是要谢谢您了。租给我这么大一块地方,比市场价低上10%,最重要的是您还愿意给我们投资一个亿。”这座写字楼,不管是位置,还是装修、物业等等方面,都让她满意。
齐老哈哈一笑:“一个亿而已,不多不多,对我来说只是小意思。世侄女,我很看好你的能力,我相信这家新兴传媒公司,将会在你的带领下走向辉煌!你爸现在只是一时和你闹别扭,你别往心里去。”他没有理由不交好任乔,她是唐氏千金,即将嫁给周云青,本身又极具商业头脑。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接通后,齐老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放下电话,他合上手里的笔盖,抱歉地说:“对不起啊,世侄女,这个地方不能租给你了,投资也要搁浅。”
“为什么?”任乔追问,没等他回答,她已经反应过来,“唐天阳给你压力了?”
齐老苦笑:“老唐可不仅仅是给我压力这么简单,世侄女,你还是和你爸爸握手言和吧,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他把签到一半的文件,交给助手粉碎,向任乔示意后,离开了房间。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任乔接连跑了十几座向外出租的写字楼,不管地方有多么偏僻,办公室有多么狭小,任乔开出的价格有多高,只要唐天阳打来电话,签约立马告吹。
小五来了火气:“算了,不租了!大不了就在我那边办公嘛。”
“那怎么行?先不说以后人多眼杂,光是拍摄道具你那里就放不下啊。”任乔无奈地说,“再找找,我就不信,唐天阳真能一手遮天!”
不忍心为难任乔的人,好心劝道:“如果只是唐总放话,最多占春申城商圈的半壁江山,可再加上展宏你也知道,能源项目之后,展宏势头正猛,谁都想巴结一二。”
任乔一句国骂,她还真是低估了周云青,这个人的无耻程度,比七年前又有了进步!
也有态度恶劣的,直接通知保安,把任乔他们拦在门口:“很抱歉,唐女士,这里不欢迎你。”
他们赶人的动作很粗鲁,小五嘴里叫着:“别推啊,我们自己会走,又不是只这一家对外出租,大不了我们不在春申城混了,去其他城市”
保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大力地推推搡搡之间,丁玲玲不慎摔倒在地,她皮肤太嫩,右手肘立马擦破皮。她一见血,小五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一拳打向推翻丁玲玲的保安:“喂,大个子,你聋吗?都说了自己会走,推你麻痹!”
这里的保安各个都是好手,抓住小五的拳头,拧碎了他的骨头。小五的痛呼声中,谢承铭周身灵力激荡,任乔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阿承,不许出手!”他这种状态,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人命。
下一个瞬间,任乔一个侧旋踢,把大个子保安踢倒在地,狠狠地踩在他的手腕处,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她语带嘲讽:“多大点事?赶人离开而已啊,至于拧碎手腕吗?仗着武力行凶,你觉得很爽?自己来试试啊!”
那个保安生生的痛晕了过去,周围的保安把任乔团团围住,不知谁喊了一声:“按住唐姝,把其他人给我往死里打!”
“我看谁敢动她!”旋转玻璃门口,一排黑衣保镖出现,走在最前方的保镖推着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一位少年。他穿一身墨绿色塔士多礼服,戴有黑色领结,领型面料上镶有绸缎,整个人贵气天成。他的眸子美得好似琥珀,却没有神采,所过之处,人人向他行礼,恭恭敬敬地叫道:“怀少!”
那个带头为难任乔的保安,尴尬地笑笑:“怀少,这是上面交待的命令,您别让我们难做。”
顾怀拍拍手,语调冰冷:“看来你连自己该怕谁,都搞不清楚啊。那我只好送你一程,下辈子转世投胎,记得找你上面的人复命,领你今天的赏金。”他身后的保镖随之上前一步,凶神恶煞的模样,威胁意味十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直接动手,送他们去见阎王。
这位小祖宗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大厦保安连忙讨饶,对顾怀点头哈腰:“我的错,您请、您请!”
他们抬起那个痛晕的保安离开,临走前向任乔道歉:“唐大小姐,对不住了,我们只是别人手里的刀,冤有头债有主,您别记恨我们这种小喽啰。”
这种人赵锦年见多了:“你们是拿钱办事没错,可至于拧碎小五的手腕吗?说到底,还不是你们想邀功!做得越狠,赏钱越多!”
谢承铭帮小五处理手腕的伤势,丁玲玲不放心,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顾怀说:“我来晚了。”他之前在瑞士洽谈,一听说国内的事情,便以最快的速度飞回来。
说话时,他并没有对着任乔的方向。凌锋给了他很多东西,尊贵的身份、商业方面的知识、京圈的人脉等等,他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比如说他在前门的那家小宾馆里,因着天气严寒,还要接触冰水,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极度虚弱,发了一场高烧,烧到人事不知,身体机能遭到破坏,再也没有从前那么敏锐的四感了,无法从人群中精准地分辨出任乔的位置。
任乔没有发现这个细节,有些迟疑地问:“你替我出手,不会拖累你吧?”这帮保安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再来一百个都不是她的对手,如果因此害得顾怀被唐天阳针对,她会内疚的。
“到凌氏聊吧。”保镖推着顾怀离开,任乔几人连忙跟上。
第63章 要奖励
凌氏在春申城的商厦,高达五十八层,共有两座主楼,并两座辅楼,辅楼居中,主楼在外,建筑整体犹如一座双子塔。夏娱传媒坐落于东主楼,东主楼三十三层,总监办公室,顾怀的助理问道:“你好,咖啡还是茶?”
任乔落座:“一杯清水就好,谢谢。”丁玲玲陪小五去了医院,一同来的只剩下谢承铭和赵锦年,分别坐在任乔左右两边的沙发上。
顾怀开门见山:“东西两主楼、两辅楼,你随便挑一层用吧。”
赵锦年竖起大拇指,赞道:“阔气!”他去年在夜莺酒吧见过顾怀,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如今才十九岁,就有这份气度和魄力,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谢承铭闷闷地坐着,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就像是个局外人。他多希望,帮到任乔的那个人是自己。
“租金我会照付,可是”任乔顿了一顿,斟酌着语言,“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站在我这边,等于是同时对上唐氏和展宏。”
助理递给任乔一杯清水,关门离开。此时天色已晚,正是华灯初上,微光重叠的幻影,映着顾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好似生光。他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小梨涡:“他们本来就是我的敌人,支持你,不正好给我自己拉个帮手?”
他的语调非常轻松,可任乔知道,这件事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这个决定,一个不慎,甚至有可能为凌氏招来覆灭的灾祸。
大展宏图一书里,顾怀天纵之资,和周云青斗了个旗鼓相当。饶是那时,他也在周云青拿下能源项目后落败。更何况如今呢?周云青已经取得能源项目,他不招惹周云青还好,一旦对上,后果不堪设想。
任乔还知道,顾怀并不需要直面周云青。在书里,顾怀针对的一直是唐氏和顾氏,是周云青为了唐娅出手,两人才在商场开战。现在唐娅脱离剧情,他完全可以避开周云青,先解决顾氏,再向唐氏出手。
她不想拖累顾怀。
任乔在犹疑,没有开口,很长一段时间里,房间里寂静无声。顾怀用手指轻扣桌面,唤回任乔的思绪:“你在害怕什么?”
“我怕我们加在一起也斗不过他们。”任乔应声,“你也知道,拿下能源项目后,展宏如虎添翼”
顾怀轻声一笑,打断她:“还没试过,怎么知道斗不过?你怕输吗?我可不怕。跌倒一次,可以爬起来再战第二次,我还年轻,有一辈子时间跟他们耗下去。”
他说得意气风发,感染了任乔,是啊,她怕什么?就算有剧情又怎么样?这一路走来,她不是一直在修改剧情吗?周云青是厉害,但她也不弱啊!还没开始,就畏首畏尾,可不是她的作风!
一旦想明白,她的语气也变得轻快:“我们要创办的可是传媒公司,这么大方地支持我们,就不怕以后云起抢了夏娱的风头?”
顾怀莞尔,同她击掌:“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晚上顾怀做东,请他们在凌氏旗下的一家酒店就餐。吃到一半,顾怀示意贴身保镖,推他去洗手间。刚一出来,便听到保镖向旁边问好:“唐女士。”
顾怀才知道,任乔来了。任乔问他:“单独聊聊?”顾怀吩咐保镖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任乔推起轮椅,边走边聊:“最近过得怎么样?”
顾怀报喜不报忧:“你应该都听说了吧?我是现在的京圈新贵,媒体眼里的大红人,他们恨不得把我每天吃喝拉撒都报道一遍。我目前负责凌氏在春申城的所有业务,我接手凌氏以后,不过短短数月,凌氏市值的增长比过去十年加在一起还要多。”提起媒体,他语带自嘲。
这些任乔都知道,毕竟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这位商界新秀,“兆伦实业,我以为你会做得更绝。”
在书里,顾怀向外吞并,第一个就拿兆伦实业开刀,逼得兆伦董事长跳楼自杀,就连普通员工也不给活路。那时兆伦实业大厦前的广场,因为跳楼的人太多,被鲜血染得通红。
任乔所看到的现实,却并非如此。顾怀的手段拿捏地恰到好处,兆伦实业的董事长自愿被凌氏收购,员工也得到很好的安抚,几乎没有产生人事变动。
和书里那只魔鬼相比,眼前的顾怀简直可以说是菩萨心肠了。
恰好来了一部电梯,电梯门打开后,人声混杂。他们逆着人流,为了躲避人流,任乔暂时站在顾怀的左侧,顾怀却回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任乔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顾怀从前听力敏锐,从不受周围人声影响,嗅觉也很厉害,向来能精确地捕捉到她的位置。可现在,她和顾怀的距离还不到半米,为什么顾怀听不到她说话,不知道她的方位?
又一部电梯来了,人流涌出,声音嘈杂。任乔握住顾怀的手,探他的脉象。顾怀不知道是她,本能地想要甩开。任乔半趴在他身上,靠近他的左耳边,朱唇轻启:“是我。”
两人距离太近了,她说话时的热气,熏在顾怀的耳垂上。他只要微微偏头,耳垂就能碰到她柔软的双唇。时隔数月,再一次闻到那份独属于她的幽香,他甚至有一股落泪的冲动。得益于他与生俱来的不动声色,他的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几乎看不出内心的波动。
这波人群过去,任乔推他走到僻静处,神色担忧:“你的身体状态很差。”如果送顾怀去体检,各项健康指数一定奇低无比,她甚至觉得,他虚弱到会被阳光晒化。
顾怀关心地是另一个问题:“你刚才和我说了什么?”说话时,虚咳了几声。得到任乔的答复后,他笑着说:“我也以为我会做得更绝,但我怕让你失望。”
他话里的深意,吓得任乔连忙表态:“顾怀,我年纪比你大得多,只当你是弟弟。”加上前世,她已经三十五岁,在水蓝星,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假如年轻时候叛逆点,孩子都有顾怀这么大了。
顾怀扑哧一笑:“你想哪儿去了?你教我画画,就是我的师父,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想让师父失望啊。”
任乔一张芙蓉面羞得通红,双手尴尬地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成名后收到疯狂粉丝表白太多,她都被他们同化了,下意识地以为顾怀喜欢她。
任乔双手轻拍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对自己说:“看清楚啊,这可是被称为活阎王的顾怀,大展宏图书里,他心系事业,儿女情长什么的,跟他才没关系呢!”
“能不能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任乔弱弱地说。
顾怀认真地点头:“快点回去吧,菜要凉的。”
回去的路上,任乔胡乱找着话题,掩饰刚才的尴尬。顾怀漫应着,心里却在自问,如果刚才他承认了呢?亲口告诉她,他喜欢她,不在意两个人的年龄差,愿意等她的回复,哪怕等上一生也无妨。
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是否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还是说,年龄差只是她拒绝他的借口。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知道。他是一个懦夫,在她拒绝他、完完全全把他推开之前,率先一步投降,用师徒的借口遮掩过去。他凭什么喜欢她呢?他是个瞎子,是个瘸子,就连凌氏,也是他用阴谋诡计得到的,本不该属于他,真实的他一无所有。
事实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预料到会被任乔看穿。到底是她太敏感,还是他表现得太露骨了?又或者是情难自控,即便他自诩演技高超,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丁玲玲打来电话,小五已经没事了,他们先回小五家里。任乔让赵锦年开车,她在后车座上,和谢承铭说话:“阿承,我们能治好顾怀吗?”顾怀如今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她不想白白受他大恩,总要有所回报。
谢承铭在她手心写字:“治好?哪方面?”
“他的眼睛,他的双腿,还有他退化的四感,确切地说是他整个的身体。”放在从前,她不敢提这样的话,因为水蓝星最尖端的医疗技术,都无法治愈顾怀,她知道自己能力不够。现在又有所不同,她在谢家的所学所闻,早已对谢承铭倾囊相授。他是筑基期修士,得以融会贯通,能力远远在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