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乔笑吟吟地说:“有何不可?”萧音音给她的感觉,像是一匹烈马,只有最勇敢、最强大的人才能驯服,她愿意一试。
萧音音活动了一下手腕,指着旁边的琴房说:“里面有乐器,随便你挑,我们三局两胜制。这里是我的主场,我先来。”
任乔抱出一张古琴,随手弹响,试了试音色,圆润而有穿透力,如同石落深潭,韵味悠长。她笑着称赞:“好琴。”
第一局,萧音音选出的乐器是架子鼓。立体的鼓点,变幻交织,左右脚交替踩踏,左右手轮换演奏,重音渲染出热烈的气氛,如同亲历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轰轰烈烈。
她轻松地调动全身,娴熟的技术,强烈的节奏感,感染全场,观众随她一起摆动,他们挥洒而出的荷尔蒙混杂着汗水,在整间酒吧里尽情激荡。
一曲毕,萧音音抬着下巴看向任乔:“暖好场了,换你来!”只有十五岁的少女,神采飞扬,让旁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她,那是音乐给她的自信,强大而迷人。
萧音音以为,任乔会选择比她节奏感更快的乐曲,来压过她。任乔微微一笑,垂首抚琴,弹响的却是一曲渔樵问答。
在众多乐器中,她只会弹古琴。当初妙音仙子让她选一种乐器,并不为传授她艺修之道,她的身体太过脆弱,筋脉里根本无法容纳灵力,为的是让她自娱,弹琴以悦己。
任乔偏爱琴,每当清越悠扬的琴声,从七弦琴上发出,静静地听着琴声,仿佛有寒风吹入松林之感。琴对于她来说,像是某种介质,或者说是解药,让她有机会隔绝万事万物,和自己的灵魂交谈。
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古琴是他们心中最合山水的乐器,琴声便是山水之音。任乔这一曲渔樵问答,仿佛带人进入山水间,只见云山绵缈,水波悠然,连带着他们心里的焦虑和烦躁,也被清除一空。
他们化身为樵夫,数椽茅屋,绿木青山,时出时还;他们化身为渔夫,一杆一钓一扁舟,五湖四海自在遨游。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心完完全全地静了下来,琴音停下很久,酒吧里还是一片悄然。整日奔波于欲望中的人们,在她的琴音里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
有好事者在网上开了直播,房间名就叫“暗黑少女大战琴仙”,短短时间内,便有大量音乐爱好者汇聚,其中不乏知名乐评人和演奏家。
他们纷纷点评第一局的交锋:“从静到燥容易,从燥到静太难,在萧音音把观众的激情调动起来后,琴仙居然能用一曲就把他们都弹成得道高僧、归隐雅士,太厉害了!”
萧音音输的心服口服:“这一局,你赢了。”她嘴里咬着一根透明的吸管,喝了一口酸奶,邪魅一笑:“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看来我要拿出杀手锏了!”
台下的丁玲玲打了一个寒颤:“这口吻怎么那么雷人呢?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直注视着舞池中央的秦奕然,神色变得凝重,只见服务人员在萧音音的示意下,搬上来一架琴,他认了出来:“羽管键琴。”只这件乐器,就能让他做出判断,萧音音是一个强大的乐手,尽管年幼。
丁玲玲追问:“那是什么?看起来很像钢琴啊。”
直播间,有乐评人士解释道:“相较于羽管键琴来说,钢琴更加年轻,也就是说它更为古老。它有多重键盘,与钢琴音域不同,还有各种个性化音栓,不一而足,让它有无限的可能性。”
萧音音冲任乔挑眉:“会弹这个吗?”
任乔摇头,如实回答:“第一次见到。”
绯色头发的少女打了个响指,眼神张扬:“今天让你好好见识一下!”她白皙的手指放在琴键上,落下时,轻巧的曲调随之响起。稍稍有些浮夸,节奏并不恢弘,曲调整体变化看似细微,里面却是一重又一重的转音和弦。
听得久了,你的灵魂好像都随着乐音飘了起来。在一个懒散的午后,闲看天边云卷云舒,那种无所事事,是生命无法承受之轻。灵魂向上飘着,越过浩瀚的天际,飞往无穷的星河,回看所处的星球,渺远而虚无,你的本体真的存在吗?
或是应该归于另一种永恒——死亡,它向你张开怀抱,迎接你的到来
任乔敏锐地察觉到观众的不对劲,他们双目无神,好似醉酒,自我变得缥缈,再放任下去甚至有轻生的倾向!
她左手按住琴弦,右手猛地一拨,沙沙音响起,紧接着是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好似把人带到了平沙旷野的战场。肃杀的秋天,暮色苍茫,战鼓响起,号角声中,两军将士交战,浴血相逢,铁剑的寒光也变得炙热。
这里有交付后背的同袍情谊,有生死一瞬的万分惊险,有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思念,有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壮志,有捍卫国土和家人的荣耀
生命的张力,在厮杀之中闪耀。一个又一个英豪,无畏孤冢葬,只怕苍生殇。无数人的牺牲,才换来了今天的安宁,你所以存在,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存在本身就是生命的重量。
两种无形的力量,在空中交汇,终于,任乔这方占据上风,萧音音的黑白琴键依次碎裂,好似水波涟漪一般荡漾而开。紧急时刻,任乔用灵力护住萧音音,才没让她被碎片伤到。
直播间,弹幕停下了,这场绝世高手之间的对决,让他们震惊,连刷屏都忘记了。萧音音已经足够妖孽,无法想象这样的乐声出自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之手。琴仙就更可怕了,她的琴音自成一个世界,那些战士那些热血,仿佛就喷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能够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拼杀与死亡。
一琴在手,她就是造世之主!
过了许久,才有人回过神来感叹:“以前听人说过,有一整个教堂的人,在听了一曲乐音后集体自杀,我还不信,只当夸张的笑话看待。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我井底观天。”
这一役,毫无疑问又是萧音音输了,她挠挠头,略显苦恼地说:“或许我该用水琴,要不要再比一局?”
她的眼睛亮的就像是黑曜石,一眨一眨的时候,扇子一样的眼睫毛轻轻刷着,带着不谙世事的无辜。谁能想到,她几个乐音就能蛊惑别人自杀?
任乔神色冷然,她低估萧音音了,如果没有灵力,没有妙音仙子的艺修之道,今天她未必能赢。大展宏图一书里,对于萧音音的描述只有简单几句话,一个擅长迷幻摇滚的创作型天才少女歌手。任乔只会弹古琴,并不擅长音乐创作,这恰恰是萧音音的强项,所以她来找萧音音。
在来之前,她绝对没有想到萧音音竟有此等功力。假如方才不是她中途加入,这间酒吧会发生什么,不堪设想。她甚至感到庆幸,还好她来了,如果任由萧音音长歪
见她不说话,萧音音讨饶:“好吧好吧,是我输了,我归你了。”
任乔拽她上车,萧音音问道:“喂喂,去哪里啊?”
“你家。”
“去我家干嘛?”
“找你叔叔,他是你的监护你,你还没成年,自己说归我可没有法律效力。”
“找那个老家伙啊,没劲。”
秦奕然开车,萧音音和任乔闲聊:“改天我用水琴,我们再来一局?”
任乔认真地看着她:“你不觉得你在滥用自己的才华吗?教唆他人自杀可是违法的。”
“切。”萧音音不在意地说,“音乐没有善恶,是他们自己定力不够,刚才弹的是我最新创作的作品,我给它取名叫靡靡之音,目前还不够完善,以后杀伤力会更大”
“萧音音。”任乔打断她,“你现在是不是听我的?”
萧音音点头,任乔便说:“以后不许再弹这样的音乐了。”
“哦。”萧音音不情不愿地点头,愿赌服输,她听就是咯。这个不弹就不弹嘛,反正她能弹的音乐多了去了。
萧音音爸妈早逝,跟着叔叔生活,叔叔性格古板,教育方法又不知变通,管不了萧音音只能用打的,越打她就越是叛逆。
现在看到萧音音肯听任乔的话,任乔的人品又信得过,叔叔萧文别提多高兴了,直接给萧音音签了长达十年的卖身契:“任女士,我们家音音,以后就拜托你了!”
或许艺术创作者的直觉,更加偏向于兽类的本能,萧音音和大黄一样,都十分惧怕谢承铭。
她喜欢捉弄人,要多欠有多欠,公寓里人人都在她手里吃过瘪,早上起来,一推开门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然后就看到萧姓少女一脸得意洋洋的奸笑。刷牙的时候,如果不先闻闻味道,很有可能拿到的牙膏已经被换成鞋油了。
可她从没捉弄过谢承铭,在他面前要有乖巧,有多乖巧。不仅如此,她还会自发地隐藏起对任乔的占有欲。有谢承铭在,她从来不敢仗着请任乔和音的理由,霸占任乔的时间。
或者换一个角度理解,她只招惹那些对她宽容的人。用这些幼稚的行为,换取别人对她的关注。
在所有人里,她格外喜欢任乔,任乔有一次帮她绾发,她主动洗去了脸上的哥特式浓妆。素颜竟是意外的清纯,正如她的双眸那般,清甜好似山泉水。
一周过去了,名单上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个——黎耀,任乔也第一次踢到了铁板。黎耀面容俊逸,穿着一身华丽的礼服,高贵的像个王子,对任乔第一句话就是冷嘲热讽,态度非常傲慢:“云起那点动静,整个娱乐圈的人都知道了,你挖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谐星大胖子陆沉、过气影后苏媚、不知名n线武打替身够了,一群虾兵蟹将,你就是给我一百亿,我也不会和这些人待在同一家公司的。
你好好看看我,站在你眼前的是当红炸子鸡黎耀本人,我微博粉丝接近六千万,随便挥挥手就有一群迷妹为我倾倒,出场费从来没有低于七位数的,即便是巅峰时刻的秦奕然,带来的流量只是堪堪能够和我相提并论,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糊了。我随便加入一家新的影视公司,都能把他们带到圈子里前几的位置。
如果不是看在你唐氏千金的身份上,你根本没有资格见到我。可也就是这样了,最多再给你个签名吧,你凭什么挖我去云起?”
第67章 金象奖
“就凭我能帮你洗刷‘票房毒药’的耻辱,黎耀,我知道你不缺钱,可你扪心自问,你还能红上几年?你连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靠着小鲜肉三个字,靠着颜值,靠着公司的包装炒作走到这一步,你想过转型吗?二十五岁的你还是流量担当,三十五岁的你呢?我能让你蜕变为真正的演员,不止是流量明星。”
任乔穿着一件黄色的高领针织连衣裙,搭配豆绿色短大衣,腰间系有一根皮带,恰到好处地拉长了身材比例,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好似小太阳。
甜糯的音色,抑扬顿挫的语调,字字铿锵有力。说话时,她那双蛊惑人心的凤眸,专注地看着黎耀,里面像是散落着星光,熠熠生辉。
有那么一瞬间,黎耀中了她的毒,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神往,可他的神色很快便恢复清明,轻蔑一笑:“坊间传闻,你是一个兜售梦想的人,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星灿在你手下,各个都干劲十足了。你这份拿着梦想画大饼的功力,如果去做销售,应该没有你拿不下的客户。可惜的是,我不吃这一套。”
他说话难听,任乔也开始毒舌,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你咯,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可怜你。云起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可你的人生中,只有云起这一次机会。你拍影视不赚钱,留在这间公司,他们只会继续帮你接综艺,压榨你的剩余价值,对于提升你自己毫无帮助,等你失去利用价值,他们会像丢弃抹布一样丢弃你。总之橄榄枝我抛过了,接不接是你自己的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这番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黎耀气得火冒三丈:“我需要你可怜吗?我有的是钱,我想拍什么,就拍什么,这几年没拍影视,那是因为我不稀罕。”
已经走到房门边的任乔回身,抱臂一笑:“说得挺狂的,敢不敢证明给我看?”
“来啊,现在就打你的脸!一会儿别哭着嫌疼。”
黎耀年轻气盛,经不起挑拨,当即便带着任乔去找公司老总。他所在的影视公司,名为万辉,是从前一超三强格局里,仅次于夏娱的三强之一,市值近百亿。因着星灿上升,如今万辉的排名又落后一位。
万辉的老总是一位强势的女性,妆容复古,戴着一顶狭边帽,硬朗而有异域风情,比起女性的柔美,更多是男性的英气。她穿着一身天鹅绒纯色长袍,颈间戴一条巴洛克风格项链,晃了晃指间超大size的戒指,笑盈盈地说:“唐姝,你挖人挖到我这里来了。”
黎耀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岑姨,我要当男主角,我要拍戏!你是没看到刚才,人家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票房毒药。”
岑霜安抚他:“公司下季度一共有八个新戏,三部电影,两部长剧,还有三部小成本网络剧,你是万辉一哥,这些随便你选。”
黎耀扬起下巴,从鼻孔里溢出一声冷哼,对任乔说:“看到了吧!”
任乔笑着恭喜:“那我等你的新戏上线了,到时候一定去电影院捧场。”
她向岑霜告别,岑霜送她出去:“其实你何必来挖黎耀,你有秦奕然啊。你还年轻,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只要你肯服输,秦奕然的危机自然就能化解。小女孩,还是早点回家吧,记得帮我向你爸爸问好。”
任乔似笑非笑地看着岑霜:“我来挖黎耀,是因为你已经放弃他了,他是个好苗子,我觉得他还能抢救一下。”
岑霜笑而不语,黎耀冲任乔做了个鬼脸,摆摆手送行:“我能不能抢救,就不牢你费心了!”
今天只是一个引子,任乔有信心,要不了多久,黎耀就会主动来找她。
刚一走出万辉的办公楼,任乔就收到方然的电话:“大乔,我找到那个据说是秦奕然的孩子了,他妈妈叫钱佳敏,那个小孩叫秦可。这件事情里面的惊喜多着呢,可惜不管我怎么威逼利诱,钱佳敏都不肯配合”
任乔连忙开车回去,方然拿出种种资料,详细地向她讲述了秦奕然隐婚生子事件背后的内幕。任乔亲自见了一面钱佳敏,充分认识到这个女人有多么油盐不进。
钱佳敏脸上扑着厚厚的粉,指甲染得血红,穿着一身名牌,单是那件雪白的貂皮大衣一件就要十几万,举止间却难掩风尘气:“你们一次次来找我,到底什么意思?想拿钱来收买我?你们砸再多的钱,也不能改变小可是秦奕然儿子的事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