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酒瓶已经摆了好几个,大部分都是王雪芽喝掉的,池月阻止不了,索性由着她,自己也跟着喝了点,渐渐红了脸。
靡靡之音,酒香入肠。
两人的神经被挑动到极点,越唱越来劲儿。
唱歌的快乐就在这里,只为发泄,吼一嗓子,好像能舒服不少。
池月选了一首温柔缠绵又略带伤感的《白狐》,她嗓子好,声音如同天籁,空灵、婉转,经了KTV的音响效果出来,原音一样动人。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她唱得动情。
王雪芽盯着屏幕,听着听着,红了脸。
她站得太好了,触动情绪。
低头玩了一下手机,不等池月唱完,她突然站了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包间就有卫生间,但她出去了。
池月拿着麦克风转头,一边唱一边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多问。
……
KTV的灯光很暗。
包间外面的走廊上面,七彩魔幻灯带来一片旖旎的颜色,晃得人头晕,王雪芽喝得有点上头,前脚打后脚,走路不太稳,但脑子却有一种异常的清醒。
她走到卫生间,趴在洗漱台前,洗了个手,看着镜子,不到十秒,泪水就滚了出来。
人在伤心的时候,不要凝视镜子里的自己。
与自己对视,狼狈、酸楚、压抑的情感都无法掩藏。
王雪芽重新打开水笼头。
水流的哗哗声,掩盖了她的哭声。
耳边有KTV的歌声飘过来,可卫生间这一方天地,却是幽静而寂寞的。
与外面的歌声,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心里像塞进了一块铅,她控制不住情绪了。
哭得很惨,眼红了,妆花了,用水冲了冲眼睛,睫毛膏又糊到了眼下,双眼像个熊猫眼,她擦了擦,揉了揉,漆黑一团,眼泪掉得越发的厉害,她的狼狈更是无所遁形……
她不再擦了。
心酸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啪啪掉泪。
然后,拿过洗漱台上的手机。
嘟嘟嘟——
铃声响过三遍,那边接了起来。
“喂?”
“郑哥。”王雪芽手指颤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一面痛恨自己的软弱,一面又在狂跳的心跳中给自己鼓励,将那一只蠢蠢欲动的魔鬼放出来,支配自我意识。
“雪芽,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郑西元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多情,充满了关怀。
王雪芽半闭着眼,揉了揉疼痛的脑袋,借着酒意壮胆,小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是吗?生日快乐。”郑西元轻轻笑了起来,“我事先都不知道,没有为你准备生日礼物。这样好了,等你回了航天城,我给你补上,对了,你喜欢什么?”
也许是酒精混淆了人的感官,王雪芽觉得他的语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充满情感。
她心跳得更快,“我喜欢你,你会把自己给我做生日礼物吗?”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郑西元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声音。
王雪芽舔了舔因酒气而干涩的唇片,笑得嘶嘶的,像一个会吃人的小妖怪,语气也比没喝酒的时候更横。小白兔添了两只尖牙,就变成了小女妖。
“不肯?既然不肯,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郑西元长长一叹,“我以为我那天,说得很清楚了。”
“你说清楚了。可你这个人,不清不楚。”王雪芽轻声指责,“你知道吗?因为你的不清不楚,搞得我……像个笑话。”
“怎么了?”郑西元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儿,转瞬又问:“你在哪里,是跟池月在一起吗?”
“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关心我?既然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还要关心我呢?”
她吼得嗓子破哑,把内心深处的情绪悉数发泄出来,好像电话那端的男人,就是她的生仇死敌。
可是,
郑西元一句话就把她打入了谷底。
“是你打电话给我的。”
“……”
第252章 后来,明白
王雪芽抬头看着镜子。
里面的女人,披散着头发,泪流满脸。
他的话像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冻得她浑身冰凉。
可看着镜子的人儿,她却挂着眼泪笑。
是了,就是要这样。
自取其辱,就要受辱得彻底一点,这样才能断了念想。
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也不怕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于她而言,与其维系着这种尴尬的“兄妹情”,不如彻底回到解放前,互相怨恨来得好。
痛了,就不会再爱。
那就今晚一次性痛彻心扉吧。
“是我打电话给你没错。可你不懂得拒绝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喜欢一个女生,你就不要给她希望,不要对她笑,不要给她温暖,不要给她太多的帮助……”
泪水再一次流下来。
她吸吸鼻子,拿袖子擦了一把。
“你是个坏男人。”她控诉,抽抽泣泣,“航天城这段日子,在月光光离开后,是我这辈子过的,最黑暗,最无助,最艰难的岁月……我失恋,我被渣男纠缠不清,我被同期选手非议,嘲笑,我被她们的小圈子孤立在外,我不能告诉父母,不能告诉月光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那样出现在面前……”
酒精上头。
她语无伦次。
忘掉了什么是自尊。
每一个字,都含着眼泪出声。
“你不知道吗?那样的你,会让我产生错觉,让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在你的温柔里,我渐渐迷失,无法自拔……你给了我那么多的暧昧,等我爱上你了,你却云淡凤轻的一笑,说你不爱,说当我是妹妹……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需要哥哥吗?我不需要,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她的哭腔越来越明显。
郑西元自然听得很清楚。
他许久没有说话,听她哭着絮叨。
说她在航天城的经历,说她为什么会爱上他……
直到她鼻子堵住,哭得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他才慢慢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让你误会,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
“??”
王雪芽愣愣看着镜子,忘记了哭。
“你……一点都没有过?对我……没有过喜爱?”
“有。”郑西元叹息,“喜爱,不是爱。”
“那些暧昧又算什么?你的眼神,你的笑,那不是跟我的暧昧吗?”
王雪芽几近崩溃,嘶吼着飙泪质问。
她不明白今天泪腺为什么这么发达,也许是憋了这几天,眼泪早就储满快溢出来了,也许是他的话刚好戳中她的痛处,她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更不愿意相信这么久的相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这一刻,她觉得男人,真的好坏。
好坏好坏。
明明是他先暧昧……
为什么一句“对不起”就想糊弄过去?
王雪芽吸了吸鼻子,不甘心,酸的心不甘心,动了的情更不甘心,“郑哥,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不能……说一句,你是喜欢我的?只是喜欢就好,不用爱。就当是生日礼物。”
她巴巴的问。
像个小可怜。
唉!
电话里传来幽幽的叹。
郑西元点燃烟,仿佛看到一只白鸽落在他的窗前。
“你答应我不哭,我就说。”
“嗯……嗯。我不哭。”
王雪芽吸着鼻子,抹着眼泪,咬住嘴唇,拼命想稳住情绪,还是忍不住抽泣不止。
“我,我没有哭了。”
郑西元吐出一口烟,手指轻敲着手机的背壳,顿了好几秒,半眯起眼,“我喜欢你的呀,小丫丫,生日快乐。”
屏州的冬天,很冷。
KTV里的暖气却足得让人流汗,
王雪芽脊背湿透,额头是密密的汗。
她嘴皮颤抖着,没有说话,头慢慢低下去,搁在洗漱台上,听着他的呼吸,想着他温柔的生日祝福,喉头哽咽,发不出声音。
“雪芽?”
郑西元弹了弹烟灰,叫她的名字。
没有回答,只有她压抑的哭声。
“喂?说话。你还在吗?”
那头有隐隐的歌声,没有她。
“丫丫,你还在哭吗?不要哭了,好不好?”郑西元又喊一声,没有听到王雪芽的回答,挂断电话,拨打池月。
……
池月是走到门口看到来电显示的。
她皱了皱眉头,果断挂掉,推门进去。
水漫金山了,哎!
她看着王雪芽耷拉的脑袋,轻轻拍她的背。
“走吧,我们回去哭。”
王雪芽已经哭得够久,眼泪都快干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干涸的泪腺再次飙出眼泪。
她回头,拥抱池月,“月光光,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不是不是。”池月被她撞了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她的身体,“你这是正常反应。把自己从感情里抽离出来,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我们慢慢来,好吗?”
“呜……我好没出息,我对不起我妈。”
“没关系,谁都年轻过。”池月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又甩了甩,“咱回去再慢慢哭。回宾馆吧。不能再喝了,再喝,我脑袋都大了。”
王雪芽头痛欲裂,扶着她。
“回吧,回。”
……
“月光光,我是不是很丢人?”
“不丢人,我也哭过。”
“我给他打电话了,你知道吗?”
“知道……”
“我又被他拒绝了。你知道吗?”
“他眼神儿不好,不值得你喜欢。”
“不。是我不够好吧,没有值得他喜欢的,不可替代的价值。”
“……”到是把她妈的话都听进去了。
“月光光,我是不是不漂亮?”
“谁说的啊,你很漂亮。”
“我没有你漂亮……”
“你比大多数人都漂亮。我是个奇葩,你不用理会。”
“……”
“其实,每个人的审美是不一样的。喜欢的类型,也不一样。有人会觉得我漂亮,也会有人觉得你更漂亮,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是……每个人都说你比较漂亮。”
“大概我是大众审美脸,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特点。”
“反正我不是他喜欢的那种脸……”
“他喜不喜欢不重要,你自己得喜欢自己。”
“呜,我已经不喜欢自己了,月光光,我变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小乌鸦了……呜……我讨厌我自己……”
王雪芽扑在她的怀里,号啕大哭。
放肆的,恣意泪流。
池月头也有点晕,她都想不起是怎么把她哄睡,又怎么回到房间洗漱的。总之,等她脑袋沾到酒店的大床,几乎没有挣扎,就被周公召唤了去,脑子一片空白,连个梦都没有,睡得踏踏实实。
……
乔东阳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半。
酒店里很安静。
走廊一个人都没有。
他推开门,踢掉鞋子,解开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入卧室……
怔住。
大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一颗脑袋枕在雪白的枕头上,发如黑锻,小脸似瓷。她睡相也不太好,一只白皙的腿,长条条地翻出来,横搭在被子上,将被子夹得紧紧,睡衣也经不住这折腾,调皮地收到了臀上,露出一片起伏的曲线和浑圆。
要命!
乔东阳鼻腔一热,手扶住脑袋。
他也喝了点酒,但没醉。
眼前这一幕活色生香,当然不会是他的幻觉。
“池小月,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他声音不大,与其说问她,不如说问自己。
揉着脑袋,他转头,看到取电的那张房卡。
对!他要来两张房卡,为了方便,给了他的小助理一张。
她是凭本事自己进来的。
乔东阳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幸好是进了他的房间,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的房间。
他弯下腰,扯过被子搭在池月身上,想把那要命的诱人曲线盖住,免得自己想入非非。
可是不到两秒,池月又自己翻出来。
大概觉得不舒服,她皱着眉头,脑袋在枕头上拱了拱,像小猪似的,嘴巴还动了动,好像磨了一下牙。
乔东阳哭笑不得。
这大长腿,是遮不住了吗?
乔东阳咽了一下唾沫,觉得喉咙痒,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他半闭着眼睛,慢慢去扯她的睡衣,想帮她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