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抬手就掐着他的耳朵,把他揪到自己面前:“我乐意。你哪听来这些不三不四的消息?”
“疼……疼,你松手!”吴歌抵死反抗,“他要是跟家里关系好,能一个人在外头住?”
宋颂推开他,嫌弃地甩了甩手腕,说:“这叫自主独立。”
吴歌气急:“你真是长了双狗眼。我就问你,他执意要考回S市,是为了你吗?”
宋颂小得意地晃着脑袋,笑道:“是啊。”
“那你不会为了他不肯出国吧?”
老实说,宋颂没料到吴歌会这么敏锐,单凛为了她放弃了很多更好的选择,现在叫她说走就走,抱歉,她做不到。
宋颂应付道:“当初也是老爸看我成绩不行,希望我出国镀金,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哦,没这个必要了,那你房间里还留着一堆美国设计学院招生简章?”
“你找死,到我房里去干嘛。”
吴歌迎着宋颂杀人的目光,坚强道:“反正你出国的事,我们都支持,姐,就看你自己了,你现在这学校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清楚,。”
杨祥很聪明,拉拢了吴歌,吴歌也很聪明,拿出国做诱饵跟她谈条件,但宋颂依然不肯松口。
这两天,宋颂一边要应付吴歌,一边要对付学校里老吴给她穿的小鞋,然后等她稍微空一点,发现单凛连着两天没有回她的消息了。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半年前,他高考那段时间。
宋颂打电话过去,手机竟然关机。
她跟他说过两天后就回去,可家里也没人。她匆忙放下的零食,还躺在塑料袋里,瘫在茶几上,其中有一包薯片被拆开过,现在仍保持着这个状态。
看来他从那晚后也没回家过。
之前吃过一次亏,所以宋颂跟单凛要过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就怕又联系不上他。可单凛说寝室没电话,再者他也不太会寝室,联系室友没什么用,他绝口不提家里,又跟她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拖了一礼拜,等宋颂忘了这事,蒙混过关。
现在宋颂越想越后悔,还是应该跟他要来一个室友电话。
这一次消失,宋颂没想到这么彻底,直到11月过去,12月来临,她还是联系不上单凛。
然而,宋颂没联系上单凛,吴歌倒是无意间碰到了单凛,只不过,他第一时间没认出来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是单凛。
作者有话要说: 标签写着这是一个会述说些成长的故事。
第46章 第四十六枝百合
吴歌到S市找姐,还充分利用了时间,顺便见了一圈朋友,一点没落下。这帮小子上了大学,就像是脱离了动物园牢笼的猴子,没了管束,释放所有的自由天性。
吴歌和熊大伟,还叫上了其他两个同学,从晚饭开始喝,一趴不够,又去宵夜,越喝越嗨,熊大伟见到吴歌太高兴了,傻乎乎地把自己灌趴下了。吴歌也喝大了,脑子里一团浆糊,被熊大伟这一倒激出几分清醒,另外两个人自身难保,只有他还有余力带熊大伟去医院。
凌晨的医院,急诊室里白晃晃的灯和墙壁显得异常刺目,吴歌看着看着,脸色越发要融入这片白色,他强忍着不适带着昏死过去的熊大伟见过医生,又拖着这大块头去输液室挂上水,这才溜到厕所狂吐不止。
吴歌站在医院后门吹风,这时候已经凌晨2点了,后面一条街孤寂清冷,地上除了吴歌的人影就只有树影,吴歌出来只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刚想着这医院后街还真挺适合拍点鬼片什么的,他刚开始接表演课程,最近时不时脑洞大开,就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惨叫。
吴歌闻声望去,马上看到几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准去的说,是一个人对三个人,但这一个人够狠,把对面三个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他就揪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揍,起初揍一下那人嚎一声,但揍到最后,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呻吟渐停。边上两人从地上爬起来,要去阻止,被他直接一脚踹翻在地,然后,这人就开始转移目标,开始揪着第二个人往死里揍。
吴歌打得架也不少,但从没见过这么狠的,简直是要人命,自己也不要命的打法。这大半夜的,整条街都被那人的戾气镇住了一般,吴歌不想惹是非,反正隔壁就是医院,死不了人。
可是,他越看越不对,眯起眼盯着那处,这哥们有点眼熟啊。
那边被打的人有点架不住,半爬半跑,后头打人的那人立刻追上来,借着路灯,吴歌终于看清了,卧槽,单凛?
吴歌顿时又清醒了大半,然而那真的是单凛吗?
单凛一身黑色,黑色衬衣,领口已经被扯开,向上看去,他的脸白得渗人,也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他真的瘦了,双颊不自然地凹陷,形同鬼魅。
单凛斜眼看着吴歌,一双眼睛像是没有了眼白,黑洞洞的,更为诡异的是,他像是没认出吴歌,眼神冰凉陌生,吴歌被他看得一哆嗦,后背发凉。
单凛喉头一动,只吐出一个字:“滚。”
吴歌从没见过这样的单凛,以前他就是看不上这人装逼,但从没怕过。
可当下,他竟有点不敢靠近这个人。
但面子上,吴歌毫不露怯,骂道:“卧槽,单凛,你发什么疯,我是没心情管你死活,但你这样子,要是被我姐看到了,怎么交代?我姐见过你这疯狗样吗?”
单凛听到这话,神色明显怔了下。
“你在外头有什么仇家,是你的事,但别连累我姐。”吴歌并不了解眼下的情况,但单凛这副鬼样子,令人心悸。
单凛站着没动,他的视线像是落在吴歌身上,又像是看着别处,神色古怪地变了几变。
吴歌朝他靠近一步,试探道:“喂,我跟你说话呢。”
这时候,后头开上来一辆车,急刹停住,从车上下来三个男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一身好料子大衣,见到这副惨烈的状况,脸色颇为沉重。
单凛突然动了,侧过身,说:“算他们命大。”
男人露出痛心的表情,压抑着情绪,说:“你这样又有什么用?”
单凛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出气。”
“你……”男人看到吴歌,犹豫了下,没把原先要说的话说出来,转而道,“你冷静一点,先跟我回去。”
单凛懒得跟他废话:“滚,不然连你一起废了。”
那男人极有分寸,他心知今天不能再刺激单凛,便招呼了身旁的人带上倒地不起的三个人撤到一边。
吴歌看这架势,明白单凛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当即抢先一步:“你这样,我姐见识过吗?”
他以为单凛不会这么好说话,以他的个性,八九不离十会回一句:凭什么,你以为我会怕?
可今天,单凛竟没有出口反驳。
吴歌以为自己喝多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可等了一会,确定单凛是没有反驳,整个人犹如一条街黑暗的中心。
单凛的沉默让吴歌越发肯定他自认理亏,加上酒精刺激了大脑神经,有些之前为了不让宋颂难过而憋在心里的话,这个时候像是打开了阀门的笼头,一个劲地往外冒:“我没看错,你真是不简单,学校里的学霸,都是装的。”
单凛木着脸,未置一词,随后缓慢地在路边坐下,长腿随意屈起,略侧过脸,眼角上挑,从下往上看着吴歌。
吴歌在他这双眼中看出了一片空洞,不由心惊。他们同校三年,纵使知道单凛在他父亲过世的时候帮他说过话,他心存感激,稍微对他刮目相看了一下。但他还是觉得单凛是危险品,捉摸不透的个性,传言古怪的家世。今晚越发证明了他的感觉是对的,单凛这个人自我保护太好,宋颂在他面前毫无保留,而他呢,他就像一只带着邪气的黑色蝴蝶,把宋颂的三魂六魄都勾走了,却从没让宋颂看到过他的真面目。
“宋颂没跟你说过吧,我们全家都会去美国,但她现在因为你不肯去。你要是真为她好,麻烦别挡她的路,别把她捆在身边。”
他这话几乎等同于劝分,绝不敢让宋颂听见,宋颂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单凛这晚上的反应很反常,他对于吴歌的出言不逊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予反击,时而看他,时而不知望着何处,口中似乎喃喃有声,最终竟像是当吴歌不存在一般,自顾自走了。
吴歌这晚上喝得太多了,也跟做梦似的,陪着熊大伟挂水到天明,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后头痛欲裂,思来想去,不太确定昨晚真遇到单凛了?这时候,他才发出了一个正常人的疑问:他怎么在医院?
单凛失联的第二十天,宋颂已经有种陷入绝望的感觉。
她去T大找过他,混进了建筑专业的教学楼,一打听,他也已经连续半个月没在学校里出现,但因为他本身就不住校,神出鬼没,所以同学之间还没引起关注,还说这挺正常,过两天他就会出现了。
宋颂不断回忆跟单凛最后几次见面的场景,怎么都想不出异常的地方,尤其是最后一次见面,她还讨走了好几个吻,不要太开心!
难道是他家里出事了?
宋颂立马想到了上次碰到的西装斯文男,还好当时留了一个号码。可是,宋颂连续打了三个电话,一直没人接,直到第四个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一声回应。
“您好,我是宋颂,我们之前在单凛公寓门口碰到过。我找单凛,我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他。”
宋颂也不含糊,直接说明情况,她太着急了。
对方闻言,温和地回道:“抱歉,我也没见过他,我不太跟他联系。”
言尽于此,对方礼貌地挂了电话,宋颂愣神地看着手机,蹲在公寓的阳台上,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之前,每当她或者单凛要晚回家,对方都会时不时到阳台看一眼,等人回家,她不止一次看到单凛的身影出现在阳台落地窗边。反之,她也会等他,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距离越来越近,她就会觉得特别心安。
然而,现在楼下只有小区里的妈妈和她们的宝宝,她们围在一起,可能在讨论今天熊孩子又做了哪些让人头疼的事。
宋颂看了好长时间,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脑子里全是幻想,幻想单凛从小路的那一头突然出现。然而,单凛没回过这个家,也没去过学校,她甚至回过Z城,跑去他的住处,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个时候,老妈送给了她一份“大礼”,她也没敢给宋颂电话,而是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她和杨祥去领证了。这摆明了先斩后奏,就怕宋颂炸,可宋松还是炸了。
更夸张的是,杨祥有美国绿卡,两人领证后,老妈打算立刻跟着他去美国,她在国内这两年过得太压抑,吃尽了冷嘲热讽,恨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伤心地,重新开始生活。
所以,他们才一个劲要把宋颂也带出去。
宋颂火冒三丈,狠狠把手机丢到沙发上,扭头就要去整理行李,打算连夜赶回家。
只不过,她刚转身,手机就响了两声。
也不知为何,宋颂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了一把,提到了半空,她重新跑回客厅,途中差点被茶几绊倒。
宋颂抓起手机,点开最新的短信,立刻看到了那个让她要热泪盈眶的名字,单凛。
然而,他发来的这一句话却让宋颂提到半空的心,一下子狠狠坠落地上。
“不用等我,我们结束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有BUG?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两天空了会修下文。
第47章 第四十七枝百合
史上最摸不着头脑的分手,被宋颂撞上了。
没有先兆,没有原因,没有告别。
在宋颂21岁生日这一年,经历了不亚于父亲过世那一年的人生震荡。
“被分手”第一天,她震惊、气愤、不解、焦急,她用不同的语调分析“不用等我,我们结束吧。”,想要知道单凛究竟是在一种什么心境下说出这么句话的。然后,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非理性状态,她一直自诩洒脱,但那段时间,她给单凛打了很多电话,纵使那一头都是“已关机”的提示音,然后,她就给他发了很多短信,发到后面都有些魔障了。
起初,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感觉这个事情发生得有点不真实,可能睡一觉,一切就能恢复如初了。但当她从单凛房里醒来,窗台上深灰的窗帘没有让外面的阳光有一丝可趁之机,宋颂懵懵地望着冷色调灰褐色的墙面,第一次觉得这个房间如此压抑。
外头开始下雨了,根据天气预报说,这段时间会连着下。
而雨,总是能把人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
衣柜里,左半边是他的衣服,黑白两色调为主,上头有着他惯有的冷冽气味,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穿的那件黑色外套不在这里。冰箱里,冷冻箱还留着两周前买的雪花牛肉,他不爱吃肉食,牛肉还能接受,她在超市逛的时候,特地买了澳洲进口的牛肉,最后一次吃的时候,他胃口很不错,把宋颂剩下的半块也吃了。书柜上,宋颂的家当排成一排,其中有一只莱卡专门用来拍单凛,已经排了5卷胶卷,洗出来的照片被放在一本专用的相册里,他说只准私藏,不得外泄。
宋颂盘坐在客厅的地上,目光所及之处随时都能联想到单凛。她还想起在藏地那个夜晚,幽静的月色下,院子里悄然无声,他们相视而笑,他被夜浸透的背影和慎重的许诺。
宋颂倏然笑了笑,但很快又胯下脸。右手边是已经变潮的薯片,是之前单凛打开的那包,没吃完,她无意识地一片接一片吃,吃了一包不够,泄愤似的把其他几包都拆开来吃了,吃到胃里的食物快要顶到喉咙口,她冲到卫生间一阵干呕,胃部隐隐作痛,喉咙口火辣辣地痛,不断用水洗漱口腔,最后瘫坐在洗手台边的地砖上,莫名失笑。
如果身体的难受能够减缓心理的一点点痛苦就好了。
她摸了摸脸,没有眼泪,欲哭无泪这四个字,这一年的冬天,宋颂刻骨铭心。
单凛就这么从宋颂的生活里消失了。
宋颂每天都住在他的公寓,睡在他的房里,像是要把自己跟这间房融为一体。
然后,宋颂开始每天给他发一封邮件。邮件从一开始的质问,生气,言辞激烈,到后来的妥协、劝说,然而全都没有回应。宋颂每天坐在电脑前刷邮件,每一次都是失落,到后来,刷邮件只是变成了日常的惯例,明知道不可能刷出他的回复,却还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