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梵戈说,我姐去庙里求给我求平安符,我一直带在身边。
单凛哼笑一声,这傻逼,以为只有他有份。
想到这,他突然皱眉,他们可能都忽视了一个他们最大的共同点,他们同样爱着一个女人,同样愿意为她付出自己的所有,他甚至有些嫉妒梵戈,从出生到死亡,他们永生相伴,血脉相连。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小舅子的微信:
送你一枝野百合,好好待她。
不然老子搞死你。
单凛无视了最后那句,手机被他捏在手里,屏幕过了三十秒,自动休眠,他支着脑袋,面色沉冷,过了好一会,重新解锁屏幕,点开微信,回了两个字:收到。
两人心照不宣地握手言和,为了同一个人放下骄傲和锐气,只有他们彼此真正成为了亲人,才能更好地为他们的野百合铺开充满阳光的盛世大道。
搬进新房子的第二天,他们搞了一天的卫生,虽然请了阿姨帮忙,但还是忙碌了一天,直到晚上,阿姨做好了一整桌菜,宋颂有些奇怪地问单凛:“我们两个人吃得掉吗?”
单凛正从酒窖里挑出一瓶红酒,闻言道:“我请了一个人,应该快要到了。”
宋颂没听他提起过,但并没有为这个擅做的主张生气。
能被单凛请进家门的人不多,宋颂在脑子里盘算了一圈,闪过一个人的脸。
宋颂还不太确信,家里的门铃响了。
“来了。”单凛放下醒酒器,亲自出门去接,走到一半,还是回过身,“我想好好谢谢他。”
说到这,宋颂脑中那个人的面庞定格了。
不一会,单凛带着曾佑进来,宋颂站在餐桌边,迎上前。
2月的天,冬日的劲头依然猖狂,曾佑穿着休闲一套浅灰色休闲西装,外头罩着一件大衣,走进一室温暖,先将手里捧着一束花递到宋颂手中,他的头发剪短了些,面容和煦,英俊依然,见到她笑意加深了些:“恭喜。”
宋颂是个很少尬场的人,却在这一瞬有些自愧不如,曾佑的表情挑不出一点错,他成熟体贴,张弛有度,可能在他看来,他们的这些事早就捋顺了,朋友还是朋友,朋友妻就是朋友妻。
距离上一次见他有好一段时间,这两个月固定的25日会面,也因为各种原因,刻意或不刻意地避开了。
宋颂想过要约他出来,但又不明白单凛的态度,每次想起又作罢,没想到单凛先她一步做了动作。
曾佑和单凛的关系有些微妙,像是两块都很坚硬的磐石,应该是互相都会较劲的角色,偏偏彼此欣赏,彼此对照,彼此帮衬。
宋颂对曾佑不能简单的一句感谢,单凛亦然。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单凛替曾佑斟酒,也为自己满上一杯,宋颂刚想开口,看到单凛郑重的侧脸,又悄悄的忍住了。
三个人的聊天比宋颂想得要轻松很多,这顿饭吃得还算温情,应该说气氛的掌控者是曾佑,他的高情商已经给这顿饭上了质量保障,而另一位气氛的中枢按钮,今天也格外配合。
“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酒过三巡,曾佑微醺,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问道。
宋颂和单凛互看一眼,这个话题他们早就聊过,结果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离经叛道。
宋颂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打算办。”
曾佑晃悠着酒杯的手当即停住,但他没有多问,平缓地笑了笑:“也是,形式罢了。”
晚餐结束,宋颂收拾碗筷,单凛跟着进到厨房,宋颂没有回头:“你去陪他聊会吧。”
单凛无声地看着她在那忙了会,宋颂听见后头没动静,有些奇怪地回头,可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然后在她的侧脸亲了亲,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宋颂盯着水流愣了好一会,有些莫名。
而单凛心里头还惦记着昨晚节目里梵戈的那句话:她本心在这个复杂的世界,其实很简单,要不然她不会十年如一日喜欢一件事,爱一个人。
她不是没有选择,她选择了他。而被她所爱的这个人,此刻觉得,如何感恩都不为过。
曾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欣赏着花瓶里刚被插入的花,他来前在公司附近的花店买的,其中有一种花还是通过提前预定,老板娘调侃他为了约会真有心。他说,是去祝贺新人乔迁新居。
他回想起来,又是淡淡的笑了下,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在他们过去将近六年的时光,曾佑扮演着无与伦比重要的角色,他就如一块双面镜,照出他们各自的六年,他是最好的战友,也是最佳的听众,他看着这两个人在时光的隧道里互相追逐对方的身影,敬职地做好自己的本分,一方是很想知道另一方的情况,但他说不得,一方是很想知道另一方的情况,却不让他说。
他哪里会不晓得这对新人对待他复杂又忐忑的心情,但真的没必要,他没觉得自己吃亏,在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里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并不足以打击到他,反而让他感慨自己对物质之外的精神力量敬畏太少。
或许以后,他也会试着去追逐一份简单又深入的感情。
曾佑又呆了会,参观遍了整个房子,感慨这又是一栋可以去评奖的作品,然后在气氛最融洽的时候,他自然地告辞,与单凛拥抱,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兄弟我一直都支持你。”
单凛顿了顿,牙后槽咬得紧紧的。
就在他们送曾佑出到玄关的时候,单凛的手机响了,宋颂和曾佑没有停步,直到门口,发现单凛没有跟上来,回头找人,却见单凛站在原地接电话,因为酒精熏出的一些红晕消失殆尽,脸色苍白,默不作声。
宋颂本能地察觉到不对,走过去想要抓住他,却被他先一步握住手,五指用力,好像宋颂的手是离他最近的浮萍。
他看上去还算镇定,但宋颂还是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极深的阴暗。
“医院那边说,我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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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枝百合
任何人对医院的印象都不会太好,那里头充斥着人性中的各种味道,绝望窒息的味道,焦虑不安的味道,烦躁忍耐的味道,麻木淡漠的味道,担忧害怕的味道,当然,也不尽然都是这些负面难闻的味道,还有劫后余生的味道,迎接新生的味道。
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在医院里的每一分钟都变得难熬,脾气再好的人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总会沾染上些许焦虑。
宋颂瞥见过道里来往穿行的医生,多数人脸上都带着医用口罩,可能心底依然保留着悲悯,露出的眉眼是如出一撤的冷静和淡漠,跟流水线里出来的标准产品一样。
每天闻着这些味道,难免被熏陶得不近人情,大概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在这些味道里连同自己本来的味道都被埋没。
这一晚,宋颂还闻到了另一种味道,名字叫疯狂。
宋颂看着医生缠好最后一截纱布,叮嘱道:“最近不要碰水,伤口五天后来拆线。”
单凛低着头,额发略显凌乱,神色难测,他慢慢地握起左手,突然用力握紧,瞬间绷住的肌肉牵扯着伤口,宋颂一愣,急忙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处。
单凛清瘦的手腕缓缓松了下来,他单手拢了拢搭在肩上的大衣,宋颂弯下腰,挡住了医生的视线,她看到单凛低垂的睫毛,一动不动。
“单凛?”宋颂有点不确定地唤了他一声。
单凛听到了她的声音,有些迟缓地抬起头,黑瞳直直地看着宋颂,睫毛下落下一片阴影。
他没说什么,撑着桌面起身,宋颂有些担心,欲言又止。
“我去下洗手间。”
走道里,单凛低声说,除了面色依然苍白,他看起来还好。
“好。”
单凛侧过身,抬起没受伤的手,拇指轻轻抚过她的侧脸:“我没事。”
宋颂替他理了理乱了的额发:“我在外面等你。”
曾佑从后面走上来,递给她一杯热饮:“别太担心,他这个样子,比以前好多了。”
宋颂接过奶茶,捂在手里,手指一寸寸划过瓶身,让自己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
刚才一切都太快,瞬间她眼前就见血了。
宋颂抓了把头发,脑子里有些乱。
一个小时前,他们抵达医院,还没进到病房,宋颂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看到一个女人身上还拖着的导管,满头的长发纠结在一起,面容枯槁,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宋颂压根没把这个女人和当初在电梯口遇到的精致女人联系在一起,而单凛第一时间挡在她面前。
女人一整张脸狰狞如恶鬼:“你为什么还活着?单莫你不得好死!”
后面的医生像是吓呆了,一时间竟没有冲上来拉住她。
单凛上前一步直接架住她的两条胳膊,用力一扭,想要控制住她的行动。然而这个女人突然诡异一笑,下一秒张开嘴,猛地咬在单凛的手上。单凛倒吸一口冷气,面上极不自然地绷着,硬生生忍下剧痛,而边上的曾佑已经先所有人反应过来,冲上去强拉住那个女人。
宋颂几乎看呆了,女人满口都是血,眼球都是红的,像是受了刺激失了人性的野兽,朝单凛咆哮。
三四个医生冲上来压住她,她被按在地上,还挣扎着抬起头,凶狠地看着单凛。
那眼神,根本不是看儿子的眼神。
宋颂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吓到了?”曾佑看宋颂脸色不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单凛而言,家庭是他最难堪的人生败笔。”
宋颂摇头道:“没有人能够选择出身,原生家庭的问题不是他的错。”
曾佑却一针见血道:“可他必须承受这样的父母和病痛,这就是不公平。”
宋颂沉默片刻,她承认曾佑说的不错,但所有事都能推给不公平,岂不是太简单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纯看自己怎么活。”
曾佑看了宋颂一眼,坦白说,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以为宋颂不知道单凛的病情,所以每次看到她死不悔改地追着单凛,他都觉得挺可笑,一开始他以为宋颂是贪恋单凛的家世背景,可后来发现,宋颂并不清楚单凛除了建筑设计师以外的身份,而后,他又觉得如果这个女生知道单凛的病情,大概马上就会逃走。所以,他没有想到,宋颂实际上在最开始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现在,他越发发现宋颂的心态很健康,在遭到网上诋毁的时候,公司的人都已经上头,她还能一边笑一边刷微博一边吃饭,浑然不介意外界的人怎么看。
能说出这样的话,才配拥有精彩的人生。
大概也只有她,能够接受单凛,并把单凛从黑暗的泥沼里拉出来。
后来,郝医生也赶到了医院,大家都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更没想到她的病情极具恶化,记忆和认知能力都明显出现了衰退。几名医生对她的病情突然恶化沉默以待,还是郝医生拿出了一个应急治疗方案,但显然,这样的治疗,谁都没有信心能把她重新拉回到正常轨道。
单凛在此期间几乎没有发表意见,当郝医生把病历和配药单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轻声问:“单凛,看着我,你还好吗?”
单凛表情冷淡,看着郝医生担忧的神情,过了会才说:“我很好。”
宋颂和单凛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谁能想到,几小时之前,他们还满怀期待地收拾着新家。
他先进门,没有开灯,宋颂想去开灯,却听他说:“别开。”
宋颂抬起的手又放下,适应了黑暗后,看到他脱下外套,往衣帽间走,宋颂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衣帽间里站了会,似乎在辨认方向,然后从衣柜里取下衣架,把外套挂了上去。
“你先去休息。”
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为黑暗所包裹,有种莫名的距离感。
然而,他的声音平静如常,宋颂扶着门框,未出声,他就那样保持站立的姿势,亦不言语。
过了会,还是她先退出,摸索着前往浴室,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单凛今晚还没吃药,立即返身往回走。
然而,走到一半的时候,宋颂隐约听见衣帽间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她怔了下,以为单凛在打电话,她又走近了一些,不知为何,一股麻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她被钉在原地,无法再往前一步。
“你都已经醒了,还要跟着我做什么?”
“哦,你要找单莫?”
“他已经下地狱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哪怕我现在杀了你,也不会被制裁吧?谁叫我们都是疯子。”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宋颂听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轻笑声。
单凛慢慢转过身,他们之间只有三米的距离,隔着一扇门,衣帽间里没有光源,他也像是被黑暗吸进去一般,处于黑色漩涡的中心。
他一直在说话,显然是在和另一个人对话,或者是几个人,宋颂不太确定。
等了好一会,声音渐渐轻了下去,黑暗那头的人动了动,宋颂本能地惊了下,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一步一步,黑暗中只有他走路时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微响声。
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也不想避开。
他在距离她几步的地方停下,过道里,两侧都是墙,她第一次发觉这个地方原来这么狭小,存储的空气快要不够她呼吸所需。
“宋颂?洗完了?”
宋颂全身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尽数放松,她刚才竟然紧张到脚底发凉。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忘了拿东西,这就去洗。”
单凛很长时间没出声,宋颂刚才放送下来的神经再次被抽紧,抽得她太阳穴发疼。
狭小的空间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她却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
“你在害怕。”他的声音低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