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怎么招惹你了?”温乔这人好奇心重,也懒得跟他兜圈子,“我怎么觉得您对我敌意那么大呢?就为刚刚我路过,不小心听到两句?耍人玩儿挺有意思啊。”
“你不也喜欢恩将仇报吗?”顾景宸看着她,也任她看。
敌意并不至于,就是印象深刻了点。
就在从猎场离开之后,他把停车场那段录像掉出来,循环了几遍。
其实蛮神经病的。
“你什么意思?”温乔皱了皱眉。
简直是莫名其妙。
疏离的微笑沉在唇角,顾景宸没再说什么,从她身边错开了。
见温乔还是不依不饶,一副打算刨根究底的架势,他淡淡地撂下一句,“你刚刚,韩语发音不准。”
“……”
他答非所问。
不过这话的杀伤力十足,温乔成功地被他刺激到,一口气堵在喉管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等到顾景宸走远了,温乔吸了口气,气吞山河铿锵有力地吐出一个字来:
“靠。”
先前在沪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人眉目疏朗,就那种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气质,斯文又温润。
现在看来,初印象什么的都太扯淡了。
至少,从初印象来看,他可不像是一个沾烟酒的人。虽然他刚刚咬着烟的样子,点烟的那股范儿,娴熟又迷人。
可惜没人作答。
-
拜昨晚的倒霉事所赐,温乔崴了脚。
虽然不算严重,不过冲浪的计划被耽搁了。温乔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
“您还是消停会儿吧,冲浪跟滑雪原理不同,你才刚入门,就你那破技术,万一抽筋了打滑了出事儿了怎么办?”林锦从冰箱里取出两瓶气泡水,丢给温乔,“我总不能去海里打捞您吧?”
“你少乌鸦嘴了。”温乔啐她,郁闷地呼了一口气,“可怜我的大好假期,就这么夭折了。”
她现在一想到昨晚那位,气得肝儿都疼。
他手劲挺狠,她现在肩膀和腕上一圈儿都在隐隐作痛。回忆一下他昨晚那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的动作,如果倒霉的不是自己,她都想给他鼓鼓掌。
我日,一看他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亏她当初还觉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姣若月呢。
真是瞎了眼了。
“别气馁啊,也有温和的项目你可以尝试一下嘛。”林锦双手环臂,靠在墙边幸灾乐祸,“比如说海边骑马、陆地越野、潜水艇和这里的海上酒吧,不过其他的你想想就行了。”
“太没劲了。”温乔拢了拢长发,面无表情地回绝,“要不我去跳伞吧,不是有教练带吗?”
“扑哧,你还是悠着点儿吧。”林锦毫不客气地嗤笑她,“上次跟我体验了过山车都吐得昏天黑地,受了什么刺激,嫌命长?”
温乔正要反驳她,桌面上手机铃声大作。
她接了个电话,林锦对着穿衣镜整理头发,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国内打来的?”
“不是,我在这里的一家小作坊订了条脚链,过会儿去取。”
“要我帮忙吗?”林锦瞄了一眼温乔的脚踝。
“我又没真残废,”温乔捞起手包,“反正也闲着没事儿干,我刚还预定了高空绳降和滑索,后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不去不去。”林锦惊恐地朝着她比了个投降手势,“我说您怎么那么热衷于……体验死去活来的项目啊,忘了脚上有伤呢?”
不能活蹦乱跳地体验各种刺激项目,对温乔来说简直是个灾难。而林锦,执着于拍照晒朋友圈撩小哥哥,完全不能体会到她这种痛苦,只想享受美食和好风景。
“你太没劲了。”温乔惋惜地看着她,“你不懂肾上素飙升的乐趣。”
“袁隆平爷爷最大的错误,就是让你这种人吃饱了。”林锦啧了声,肩膀抖了抖,“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这两天的行程安排还是听我的吧,等你脚好了再继续玩命。”
温乔转了转脚腕,活动了一下,“你有好玩的地方?”
说完林锦就兴致勃勃地招呼她,“我刚刚订了Cloud 9的位置,听说海景特别美,午后过去吧。”
“你确定是看风景的?”温乔抬了抬眼,毫不客气地揭穿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Cloud 9作为唯一的海上酒吧,是漂浮在珊瑚礁上的木帆船,在当地确实挺出名。它附近的海面别具风情,远处天色与深海交接,蓝绿色的海面粼粼波光,隐约能看到海底五彩斑斓的珊瑚礁。
不过来了几天,也没见林锦表现出来什么热情,突然有兴致,必然有猫腻。
“说什么呢。”林锦假装捂脸,做了一个“娇羞”的动作,“真挺美的,主要是这次UX乐队在,主唱神仙颜值,机会难得。”
其实温乔觉得挺没劲,海上酒吧就相当于把旖旎迷醉的夜店挪到了船上而已。
“那还是拉倒吧,我觉得山谷和丛林更有意思。”温乔耸了耸肩,不为所动,“我去取东西,然后是预订的滑索和绳降,晚上在跟你汇合。”
-
七月份的斐济,清晨有些冷。
温乔去的不是什么出名的品牌,一个小众作坊。从作坊外面看,落地的玻璃墙面展览着各式各样的宝石首饰,在自然光线和店内调光下璀璨又夺目。
她对珠宝没有太多执念,不过这里设计的风格很独特,温乔几年前在斐济的时候就一眼相中。
店员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将装着脚链的天鹅绒盒子呈了过来。温乔过目后,才重新装好。
出了小作坊,温乔放缓了脚步。
斐济的岛上到处是鲜花着锦,路边来来往往的人大多也是发间簪花。她难得心情好转,摸出相机调了调,将不远处的风景框进去,对焦——
悦耳的门铃随风而动,一道身影刚好从里面出来。
温乔下意识地按下快门。
“咔嚓——”
“抱……”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温乔声音顿住。隔着一段距离,她跟对面的男人视线交错。
无声地碰撞到一起,大眼瞪小眼。
“怎么又是你?”经历了昨晚的不愉快,温乔压低声音,哼笑了一声。
顾景宸一句搭白都没有。
他遥遥地站在那儿,漂亮的桃花眼沉着暗色,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温乔手中的相机上,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意味深长。
温乔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霎时冷了脸色,对着他晃了晃相机,面无表情道,“你出现得太突然了,浪费我胶卷。”
顾景宸似乎并没把她的不善当一回事儿,长腿一迈,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温乔的视线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她是好奇,这人今天看着挺好相处的:温润,谦和,好脾气。
真虚伪。
大约是温乔的视线太过直白,直白到冒昧,顾景宸拉开车门前顿住,半侧过身来晃了她一眼。
温乔轻嗤了一声,收回了视线。
她拎着东西,慢悠悠地往路边走。虽然她刻意放缓了脚步,但脚伤带来的异样还是能被看出来。
“要去滑索?”顾景宸盯着她手里包装袋的logo,是徒步鞋和手套的品牌,他的声音顿住,“你的脚……”
温乔有些诧异他的突然好心,扬起一个虚假至极的笑容,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我的脚,这不是拜某人所赐嘛。”
无意间一瞥,她扫到顾景宸的车后座,也放置着差不多的装备。
看样子两人接下来顺路。
温乔以为他要客气一下,比方说“需要我载你一程吗”,所以她话也没说太狠,毕竟这人好不容易才良心发现。
她还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挺巧啊,你也去?”
然而没有。
顾景宸半垂着视线,看看温乔,再看看车。
他漂亮的桃花眼在温乔和自己的超跑上移动了好几个来回,若有所思。
温乔正纳罕这人哪根筋搭错了,他冷不丁地开口:“Hennessey Venom GT,限量10台。”
“嗯?”温乔看着顾景宸一本正经的样子,微愕。
他这是在炫富?
他酝酿了这么大半天,就是想跟她炫个富?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乔无意地扫了一眼顾景宸的新车
顾景宸:……别看,别碰,别划,离它远点!
第6章 咬一口
温乔唇角抽动了一下。
顾景宸的声音平静又轻淡,实在是没有“都让让,我要开始装X了”这种嚣张样儿。
温乔虽然不知道这人抽了什么风,还是挺好心地满足了他的炫富欲,“然后?”
“虽然价格不算高昂,不过,我有收藏车子的嗜好。”顾景宸十分耐心又认真地补充道,“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比起温乔先前划坏的那辆,毒蛇GT确实算不上贵了。但是不贵不代表“任君刮擦”。
温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她的眼皮直跳,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人欠收拾。
而顾景宸,临走不温不凉地看了温乔一眼,嗓音低缓。
“蹭一下,命偿。”
直到那辆超跑扬长而去,温乔也没理解过来他什么意思。虽然有点想不通,不过她刚刚确实是受到了……威胁。
“不可理喻。”
“莫名其妙。”
“丧心病狂。”
温乔眸色复杂地盯着远去的车影半晌,嘴唇翕动。她念叨了几句,最后抿唇总结:“……神经病。”
没辙,最后她自个儿步行了几百米,拦的车。
-
ZIP滑索的接待地点在丹娜努港酒店,到达冒险乐园前,有专业人员进行简单的指导,稍做休息才会出发。16个索道,4人一组,跟队有翻译、向导和教练。
有了心理准备,温乔在这里见到顾景宸也没觉得稀奇。他比她早到,她进去是他正在窗边,长身而立,手里翻着一本财经杂志。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懒得跟对方搭腔。
同行还有两个人,简单打过招呼,基本都是各忙各的。
温乔窝在沙发上,闲着没事扫了眼信息表格,一眼扫到他的名字。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表格上填的也只是英文名:
Lichter·Koo
光明?
温乔微诧。姓氏不难猜,中文里对应“顾、古、谷”,而名似乎是日耳曼语的写法,不过这个发音当人名用的一般都是“Richter”。
要是真的跟中文名对应,难不成他叫古光明?温乔在心里念叨了几遍,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破名字真他妈俗气死了!
顾景宸听到她莫名其妙地发笑,翻杂志的手顿了一下。大约是觉得她无可救药,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温乔自个儿自娱自乐,只觉得十分解气,也不在意。她正眯眼笑着,手机震动,她扫了眼屏幕:
国内的号码,陈教授。
温乔心底咯噔一下。
大学各个专业基本都有比赛和项目,她上学期做“脑高级功能调节与干预”项目时,陈岩庆是她的带队导师。
陈老属于“课上立规矩,课下无大小”的那一类,所以学生跟他其实私底下都挺亲近,但是能让他打电话的事儿,基本上都是出了什么纰漏该挨批了。
温乔是跟项目以来第一个零失误的,她还跟林锦得瑟了一下。
不会是最后一步打脸了吧……
温乔想到这儿,浑身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边接通电话,边走出房间,“您好,陈教授,我之前交上去的报告是不是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别那么紧张啊。”陈老稍怔,然后在电话另一端哈哈一笑,“下周伯克利召开国际学术研讨会,系里参会队伍里有三个学生名额,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跟队?”
温乔懵了几秒钟。
跟IPC官方性相比,国际各大院校联合举办的ISP学术性更强,这是接触到专业研究领域最新动态和权威人士的最好机会。往年也有学生名额,不过导师基本上都是给自己带的硕士。
“当然有意向。”温乔怕对方以后反悔,小心翼翼地提了句醒,“不过陈教授,我现在还没毕业……”
“那有什么,学术探讨会就是欢迎有兴趣有能力的人,没这些规定。决定好了我让你师姐拉你入群,她负责通知。”
温乔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谢谢教授。”
挂掉了电话,她才克制不住欢呼雀跃,结果转身的瞬间就绊到了东西。
身后的食物展示架摇摇欲坠,上面摆放得甜点的饮品稀里哗啦往下掉。
刚走出房间的顾景宸,下意识地替她扶了一把。
乐极生悲。
只是“乐极”是她,“生悲”的是她对面那位。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艺术家的手,不过现在滴滴答答地挂着酒液。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甜品的奶油和果酱,染得他手上五颜六色脏兮兮的。
索性衣服还能看,只有几滴酒渍都撒到他的袖口上去了。
温乔僵硬了一下。
还是有点惨。
送餐的侍者也傻眼了,在一旁一个劲儿地道歉,然后在旁边提心吊胆地收拾残局。
“……谢谢。”温乔悻悻地看着顾景宸,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确实得谢谢他,要不然她有可能一头栽进去。不过顾景宸似乎不太需要这句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