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温乔松了口气,翻了个身道,“别来太早,我收拾一下。”
掐断通话后,她拨回给Mr.Mayo,还没接通,家里的阿姨在外面敲了敲门。
“小姐,醒了吗?外面有位梅奥先生找您,说是您的老师。”
“教授?”温乔有些讶异,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登门拜访。
“抱歉,我没来得及回电话。”她急匆匆地下了楼,“还麻烦你过来一趟。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顾先生的治疗出现点状况,”Mr.Mayo站起身来,基本是直奔主题,“原定治疗方案的切换时间到了,但是他还没苏醒。他已经拒绝了我的联系,我现在无法插手,如果不用药物或者催眠干预,主人格很有可能会被抹除。”
温乔微微怔住。
“您是想让我……”
“是,我和顾先生签过协议,现在恐怕需要采取一点特殊手段。”他的面色有些冷峻,“我想你知道,你现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温乔没有说话。
她突然明白了这两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他的脾气秉性。
其实治疗中断后,她推门而入时,主人格就已经被切换掉了。
只是每一次她怀疑他的时候,他都将一切掩饰得完美。在相处的过程中,她甚至分不出。
“Joleen,你是有什么顾虑吗?”Mr.Mayo一眼看出了她的反常,叹了口气,“其实你应该比其他人更容易作出判断和选择。”
“我知道。”温乔咬了下唇,苦涩地笑了笑。
她确实清楚问题的严峻性,可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迟疑了几秒。
莫名奇妙的,昨晚醉酒时他说的话闪过脑海:
“那你更喜欢哪一个我……”
“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也许有些心软,也许有些茫然,毕竟有过不止一次的相处,毕竟过程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不可能没有任何不舍和留恋。
即使她清楚他和“他”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得她多想。再这样下去,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温乔接过药瓶,垂了垂视线。
“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
顾景宸到的时候,温乔正在家里闹脾气。
“拿走拿走,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她整个人恹恹地坐在沙发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着凉了?”
家里的阿姨尴尬地笑了笑,无可奈何地跟顾景宸解释了几句,“小姐好像有点感冒,不愿意吃药。”
“我没感冒。”温乔反驳道,“我就是咳嗽了几声,太小题大做了。”
“给我吧。”顾景宸接了过来。
“不想喝。”温乔按了按太阳穴,嫌弃地瞥了一眼,“太难喝了。”
“喝一碗又不会怎么样,”顾景宸递给她,“以防万一,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喜欢这味道,”温乔小声嘀咕了句,“又不是你喝,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行了,我陪你喝。”顾景宸没太在意,屈起指骨,敲了敲她的额头。
说着,他当真端起了那碗快要凉了的药。
温乔不动声色地捏了下衣角,心跟着吊了起来。
一切都如预料中有条不紊的进行。
温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跳得飞快,手指关节攥得泛白。
她笃定只要自己闹一闹,他就会陪着自己喝药。只是在他端起那碗感冒药时,她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份自信,是来源于谁;她也分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紧张还是愧疚。
她乱得很。
说到底,她还是仗着他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
就在他低头欲饮的时候,温乔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叫住了他。
“顾景宸。”
她的声音很低,但喉咙就像声嘶力竭过一样,涩涩的疼,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63章治疗强行中断,男主睁眼时就切换人格了,可以返回去看看,我给了提示。
之所以这两章大家分不清楚,并不是我写的有问题或者你们理解有问题,是因为副人格本身就在伪装主人格,所以他的性格脾气都在贴近主人格。还是在63章,有一句,他怕她知道自己不是‘他’会失望。
请稍候,隔几个小时继续。我会速度更新,这次我真的改邪归正了。
P.S.①童话故事来源网络,《捡名字的人》。尊重原创,这里标注一下。具体作者我没查到,了解的可以告知,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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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沐子柒扔了1个地雷 。
第66章 喜欢
温乔猛然拽了他一把,碗里快要凉了的药洒出来不少。
“我……自己喝就好。”温乔的手指无意识攥紧, 她克制着情绪, 让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生硬,“你没听人说过吗?是药三分毒。”
顾景宸或多或少对她过激的反应感到诧异, 不过刚巧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并没有多心。
“哪儿就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他低头扫了眼消息,动了动手指, 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我出去等你。”
“嗯。”温乔应了一声。
她背对着光线, 站得发僵, 好半晌才垂着视线将那碗药倒掉。
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溢了出来, 某一瞬间,她像是有肉无灵地站在了灰暗的角落里。
ˉ
冬日的风带着烈性, 寒冷肃杀。
“去哪儿?”温乔偏头问了他一句。
“握方向盘的人说了算。”顾景宸答非所问。他只朝她的方向微微倾身,替她扣好安全带。
不清楚他打算玩哪出,心头又横着件事,温乔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眼时间, 心像被蚂蚁咬噬一样焦灼不安。
温乔也没心思纠结地点问题。
车最后停在森林公园外。
空中薄云游弋,远处是绵延不绝的山脉, 头顶漂浮着五彩斑斓的热气球,下方是满目的一品红、大丽花和香雪海,坠着一层未消融的薄雪,大片的花海将冷香灌入风中。
顾景宸从后座取了一件外套, 替温乔拉开了车门,“下来吧,到了。”
温乔微微愣然。
“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她穿着顾景宸给的外套,偏头看向他。
“本来想带你去格雷梅的露天博物馆,可惜航班耽误的时间,对我来说太久了。”顾景宸眸色黯了一瞬,漂亮的桃花眸像深不见底的湖,“退而求其次。”
温乔还没意识到他话里的异样,他已经牵过她的手。
顾景宸微微眯了下眼,笑意瞬间洞穿了微妙的情绪,“不过没关系,地点不重要。”
环形湖将大片花田隔绝在内,湖底通了热流,寒冬腊月时分也没结冰,来往都是小木船。船上放置着托盘,摆放着精致的菜肴、新鲜的花束,还有醒好的红酒。
顾景宸站在船头,伸手扶了她一把,然后转头跟工作人员交代着什么。
在无人察觉时,锭剂被丢入杯中。白色锭剂在酒液底部迅速消融,很快就没了任何痕迹。
已经容不得她犹豫了,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多相处一分,她就越会被感情左右;但再拖下去就意味着她会害了顾景宸,也害了顾景行:
副人格的治愈会融合在主人格里,而主人格的消失却意味着失控,意味着永久抹除。
她其实根本没得选。
“想什么这么出神?”顾景宸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看热气球。”温乔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她端过一杯酒,而后自然而然地将另一杯递给他。
“虽然很漂亮,我还是想建议这里的老板把热气球改掉,”她站起身来,示意他往天上看,将他的注意力扯开,“改成滑翔和跳伞。”
她慢悠悠地跟他说着话,掩饰心底的不安。
顾景宸随便晃了眼,似乎没在意,也不会怀疑。他端过那杯酒,薄唇贴上高脚杯,喉结滚动。
他只喝了一口。
其实掺在红酒里就是个错误。
温乔心乱如麻地挪开视线,说不上是庆幸多一点还是焦灼多一点,她手指紧握又松开,重复了很多次。
算了,一个小时,只要最后的一个小时。
“你会跳伞吗?”顾景宸垂眸看着她。
“当然会。”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质疑的视线,温乔不满地皱皱眉,“欸,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以前4000跳伞都是自己跳的好吧。”
她小声补了句,“老实说,还是极限运动对我更有吸引力。”
说话时没注意,谁知刚一挪动,温乔就踩到了点东西。
柔软的感觉让她脚底升寒,温乔受了惊,蹭地一下跳到了他身上。
“什么玩意?”
木船在脚下剧烈地晃了晃,温乔手臂死死框住了顾景宸的脖子,埋进了他的怀里,脸都没敢抬。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顾景宸被她爬树似的动作逗乐了,他垂着眼踢了踢船头的绳索,有些好笑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极限运动更有吸引力?”顾景宸轻嗤,“你没觉得自己有时候怂得像只松鼠?”
挂在他身上温乔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她指了指天空,没好气地回了句。
“你没觉得天上那朵云像我生的闷气?”
“生气我没看出来,傻里傻气倒是有点儿。”顾景宸掀了掀眼皮,落井下石得一点都没含糊。
“……”温乔冷漠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假笑,“亲亲,这边建议您闭嘴呢。”
顾景宸一哂,好脾性地闭了嘴。
这下温乔彻底懒得跟他搭腔了,基本把“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立场写在了脸上。
一路游湖赏景,木船穿过了几个五光十色的钟乳石隧洞,工作人员指着五彩斑斓的石像解说故事。温乔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直到登上热气球的吊篮,她也是安安静静的。
热气球缓缓从地面升起。
下方的景色尽收眼底,环绕的湖流溪涧绕山潺潺,各色花田映衬,平铺散玉,在冬日里交织出难得的艳色。
“我上次看到香雪海还是在临安。”温乔端过一杯酒,趴在吊篮边,往下探了探头,“可惜在这里一下雪就没那么好看了。”
没得到他的回答,温乔略微不解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顾景宸抬手在温乔眼前晃了下,一条纤细的铂金项链从他掌心垂落。
猩红色的梨形钻石吊坠被精心打磨过,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
“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顾景宸屈起指骨翘了翘温乔的额头,“你都没有跟男朋友要礼物的自觉吗?”
“你前天已经送了我很多了。”温乔捂着额头往后缩了缩。
“不一样。”
顾景宸半敛着眸,细致地拨开她颈间的的发丝,将项链戴到她颈上。
“‘失落的嘉百列’,也叫‘忏悔之泪’,它有个很好的寓意:至死不渝的爱情。”顾景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声音不疾不徐,“几年前在纳高拍下来,就想送给你了。”
“骗人,”温乔不以为意地摸了下吊坠,笑着摇了摇头,“你当时还没见到我呢。”
她的脖颈修长,肩颈线条优美,猩红的吊坠衬得肌肤凝雪。
他眯了下眼,忽然笑了笑,“我也从没忘记你。”
温乔心尖颤了颤。
下方突然传来三响礼炮声,温乔仓促地移开视线,她拢着他的外套裹好,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如火如荼的大丽花海中,无数白鸽被放生,在空中飞旋,万红丛中星星点点的纯白散开。不知道是否有独特的训练技巧,远处哨音一响,白鸽列阵,在空中排开整齐的花样。
“好漂亮。”她由衷地感叹了句。
托盘里放着一小桶玉米粒,温乔趴在吊篮边一抛,下方的白鸽骤然聚拢成一小簇,而后悠悠然散开。
顾景宸凝视着她的侧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眸色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下来,温柔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道。
“该结束了。”
白鸽扑腾着翅膀降落,在温乔面前短暂栖息,她摊开手心逗白鸽,因为分了神,并没有听清。
“什么?”温乔偏头看向他。
顾景宸盯了她几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修长的手指突然点了点高脚杯。
“我是说,味道不对。”他寡淡地笑了笑。
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但是温乔没有问他,也不必问他。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顾景宸另一只手上。他正捏着一只白色的药瓶把玩,在指间转了转。
顾景宸伸手一掷,药瓶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无声无息地滚落一边。
温乔呼吸一窒,霎时变了脸色。
“纳帕谷的红酒有个独一无二的特质,就是入口之后强烈的回暖感。”顾景宸平静地敲了敲高脚杯,似乎并无触动,“下次别挑红酒。”
他的嗓音像冬日里裹挟寒意的风,即使面上温和平静,也吹得她肌骨皆冷。
温乔说不出什么话来。
什么时候被察觉的、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什么时候……各种疑问在温乔心底转了个遍,然后不可否认地失去了提问的意义。
“其实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他轻轻一哂,疏疏懒懒地抬了视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