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露接起电话。
“喂,沈老板。”
沈御风默了一瞬,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乔露是喊了他“沈老板”。
“乔编剧,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觉得‘沈总’这个称呼会让我心情更愉悦一点。”
“知道了,沈老板。”
“……”
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沈老板有何贵干?”明显感觉到沈御风有些无语的乔露心情倒是愉悦了起来。
“上次我英雄救美之后,这‘美’好像没什么表示啊?”
的确,她连句谢谢也还没说。
乔露正想开口,就听见沈御风继续道:“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你就请我吃饭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
乔露觉得请吃一顿饭也没什么,沈御风毕竟帮了她大忙。
虽然他这样提出来有些没脸没皮的。
“那请问沈老板想吃点什么呢?”乔露耐心地问。
“随便。”沈老板很客气地回了她两个字。
“火锅?”乔露便试着提了个意见。
“不吃,吃完一身味儿。”沈老板也非常干脆地驳回了她的意见。
“日料?”乔露又提了一个意见。
“最近吃多了。”沈老板还是很干脆地否决了她的第二个意见。
“西餐?”第三个意见。
“不要,吃腻了。”第三次否定。
“嘟、嘟、嘟……”
乔露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人生第一次,沈老板的电话被人这样挂掉。
乔露把车开到沈御风公司楼下,眼看着穿着西服正装的沈御风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嘴角不禁弯起一个弧度。
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到达目的地之后他的表情了。
沈御风习惯性地想要拉开后座的车门,乔露按了一下喇叭,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人生第一次,沈老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驾驶位上是个女人。
沈御风注意到乔露打方向盘娴熟的手法,眼中惊喜闪过,面上却不显。
“去哪里?”沈御风问。
“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停下的时候,乔露借着路灯的光亮,果然看见了沈御风蹙起的眉头。
“就这里?”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敢相信。
乔露带他到了她大学附近的一家大排档,现在虽然不是生意最好的大半夜,但正是晚饭时间,学生都乐意到这里来打打牙祭,所以店里还是显得十分热闹。
“走吧,沈老板。”乔露的笑在路灯下还有些晃眼。
但沈御风还想最后再挣扎一下,“在这里我会被认出来吧?”
全国第一富二代的名号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乔露上下打量了他定制的西装,忍着笑意,“是挺扎眼的。”
“放心吧,没人会注意到你的。”
毕竟他们学校的学生有名的人也见得多了。
这家大排档是一家卖粤式砂锅粥的,老板一家都是粤省人,味道正宗,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待人热情友善,而且店内菜品的价格都很亲民,所以生意非常红火。
乔露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会来这里吃饭。
她领着沈御风走进店里,找到一个角落位置坐下,沈御风的正装的确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但并没有人为此感到惊讶。
店里只有一个小工在忙活,老板和老板娘负责主要的准备菜品工作,偶尔空闲的时候也会亲自给客人点单。
老板娘带着纸笔来到乔露他们的桌前,笑容满面,见到乔露,惊喜道:“哟,好久没见你了呀。”
乔露也回了个笑容,“是啊,毕业了,今天特地过来。”
“这是你男朋友啊?这么帅!”老板娘把目光转向沈御风,一脸姨母笑。
沈御风微微一笑,“老板娘猜错了,我是她表哥,今天非让我陪她来喝你家的粥。”
乔露正想否认,没想到沈御风这个奸商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笑眯眯地说出这样的话,还表哥?她表哥可没这么会说话。
老板娘被沈御风哄得笑不拢嘴了,见牙不见眼,“这靓仔可真会说话,那就等阿姨以后帮你找一个女朋友!”
乔露睨了他一眼,然后对老板娘说:“老板娘,我今天也还是要一个鲫鱼加白贝的粥。”
老板娘笑眯眯地一口应下。
“然后再要一个窝蛋牛肉粥,一份三丝炒粉,还要一份蒜蓉蒸扇贝。”乔露熟稔地点好了菜。
“够了吗?好嘞,稍等片刻,很快就来了啊!”老板娘下好单便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厨房。
店里立着两个大冰柜,里面放着最常见的几款饮料,最多的还是啤酒。
乔露抬眸看向沈御风,“喝啤酒吗,表哥?”
第7章 大姑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去拿两瓶可乐吧,表妹。”沈御风眼看着乔露,下巴往冰柜的方向抬了抬。
乔露瘪了瘪嘴,走向冰柜拿了两瓶可乐。
开瓶器抵着瓶口,呲一声,放出夏天的信号。
沈御风接过可乐,歪了歪,示意乔露碰个瓶儿。
乔露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抬手跟他轻轻碰了一下,“谢谢沈老板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沈御风唇角动了动,将笑意藏进眼里。
老板娘很快把炒粉端了上来,“来啦,三丝炒粉,趁热吃哦!粥还要再稍微等一下。”
乔露十分熟练地用茶壶里的热水把碗筷烫了一遍,见沈御风一脸为难,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样子,便把自己烫好的碗筷挪给他。
“服务到家,沈老板,请吧。”
沈御风起筷,挑了一根炒粉塞进嘴里。
乔露:“……”
“请问您这是在试毒吗?”
沈御风见这炒粉油亮亮的,还不太愿意吃,但尝了一根,觉得还不错。
点的东西陆陆续续上完了,店里也逐渐热闹起来,大部分客人还是大学生,吵吵嚷嚷地喝酒打牌,日子算不上无忧无虑,却也慢悠悠地过去了。
乔露想舀一碗粥,却被水蒸气糊了一眼镜,眼前白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沈御风见状轻笑出声,哄诱她:“把眼镜摘下来擦擦。”
乔露不管他,自顾自地借着模糊的影像慢吞吞地舀好了一碗粥。
鲫鱼加白贝,带着特有的清香与鲜甜,像是一条清冽的小溪游进了闷热的夏天。
乔露点的东西不多,但刚巧能填饱肚子,作为晚饭刚刚好。
沈御风虽然不太习惯这种用餐环境,但胜在菜品的味道好,他也看出来了,乔露隐藏的吃货属性。
乔露结完账之后,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站起来,对沈御风说:“走吧,沈老板。”
却见沈御风朝她伸出手。
“干什么?”
“我来开车送你回去。”
乔露微微眯起眼,猜不透他的想法,“一顿饭不够,还要顺走我一辆车?”
沈御风见她警惕的样子觉得好笑,“沈总亲自给你当司机你应该感到荣幸,乔编剧。”
乔露抬手把车钥匙抛给他,“好好干,满意了多给你点小费。”
沈御风手一扬,接过车钥匙,勾唇笑道:“那就先多谢乔总了。”
“客气。”
等上了车,沈御风把安全带系好,问乔露:“你家在哪儿?”
乔露给了他一个眼神,沈御风竟然能读懂——“你不知道为什么要抢驾驶位”“这种事情请交给导航”“不然把方向盘还给我”。
沈御风掏出手机,“说吧,哪个小区?”
“碧湖苑。”
沈御风又默默地把手机收了回去,不用导航了。
乔露侧目,“认识?”
“我家。”
“的楼盘。”
那还真是挺巧的。
沈御风挂挡上路,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车里也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接一盏的路灯打亮了他放在方向盘上的一双手。
两人一路无言,车内放着轻柔的音乐,宁静而惬意。
乔露解开安全带的时候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回去?”
“让司机来接我。”沈御风说得理所当然。
“……”
所以亲自开车的意义就是为了送她吗?
乔露想了想,说:“一楼大堂有沙发,沈老板可以去坐会儿。”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表妹?”
沈御风已经拔了钥匙,回过头问了这么一句。
乔露对上他带着揶揄的眼睛,沈御风把钥匙放到她摊开的手上。
手心是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却也捕捉到另一个人指尖的凉意。
乔露手掌慢慢收拢,微微侧过头看他,不解问道:“沈老板,有多少个这样的‘表妹’呢?”
“……”
————
跟沈御风吃过那顿饭之后,乔露又回到了熟悉的家里蹲生活。
她也渐渐回过味来,她对沈御风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
太不客气了。
明明他帮了她那么多次,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下意识地想怼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损友吧。
沈御风倒还是一个挺仗义的朋友。
乔露在厨房边胡思乱想边冲麦片,就听见待在客厅的手机响起来,把麦片搅了搅,端起来踢踏着拖鞋走回客厅。
“喂,露露啊?你在家吗?”
乔露放下小木碗,关掉免提把手机放在耳边,“大姑,我在家呢,你要过来吗?”
“对,我刚进小区,给华姿打了电话没人接,我寻思她是不在家。”大姑的声音还有些喘。
乔露听了就往门边走,“我下楼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进电梯了,你给我开个门。”大姑回道。
乔露听话开门,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大姑提着一篮子菜从电梯里走出来。
年庆媛是年庆丰的大姐,也就是年华姿和乔露姐妹俩的大姑,她人在一家月子中心工作,平时休息的时候会过来看看她们。
乔露向前走了几步接过大姑手中的篮子,见她脸有些红,嘴里还喘着粗气,担心地问了句:“大姑你没事吧?”
年庆媛有高血压,是常年劳累导致的,只能靠吃药控制,平时不能操劳过度。
大姑摆摆手,“没事没事,走快了几步,天还挺热。”
乔露虚扶着大姑进屋坐下,大姑一眼瞧见她盛着麦片的小木碗,“你怎么就在家吃这个呀?荤的也没素的也没,这有啥营养,不是请了阿姨来做饭吗?”
“刚好饿了,弄点来垫着肚子,阿姨还没那么早过来呢。”乔露端了杯水给大姑缓缓。
“那今天就让大姑来给你做饭吧,好久没吃了吧?”
乔露注意到大姑鬓角的丝丝白发,像是有团棉花堵在胸口,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大姑撑着膝盖起身,乔露跟着她进了厨房,大姑淘米,乔露就洗菜。
年庆媛见到乔露站在池子边洗菜这一幕,突然有些感慨,“你小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帮我择菜。”
乔露洗菜的动作顿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她和年华姿,还是她跟大姑更亲一些。
年庆媛正拍蒜,拍了一颗,突然放下了菜刀,左手撑着砧板,右手捂住胸口,神色痛苦。
乔露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没见她有下一步动作,回过头才发现大姑脸色极差。
“大姑!”乔露惊呼,连忙把人扶回沙发上坐着。
大姑仍扶着胸口喘粗气,乔露着急问她:“你带药了吗?”
“没、没有。”
乔露眉头紧锁,“是没带,还是没有?”
大姑闭上嘴不说话。
乔露暂时压下心头的怒火,拿起手机在列表里翻出一个联系人拨过去。
“宋医生,麻烦你带一些我大姑平常吃的降压药过来。”
宋医生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平常会给家里人做一些定期检查,也是知道年庆媛有高血压的事的,很快便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往乔露家赶去。
趁宋医生还没到,乔露问道:“他们是不是又把你买药的钱拿走了?”
大姑依然没有说话,甚至紧闭双眼,不愿直视乔露的眼睛。
“大姑!”乔露有些恨铁不成钢。
为什么她能任由两个寄生虫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吸血呢?
“露露,别说了。”年庆媛哽咽着说,语气中满是疲倦。
宋医生很快就来了,他先给大姑量了血压,神色凝重地说:“您这血压已经不太正常了,太高了。”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片降压药让大姑服下,并仔细叮嘱:“您最近最好多加休息,不要上夜班,饮食要清淡,米饭少吃。”
大姑抚着胸口,点头应着。
乔露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见她点头,知道她只是先应下,转头就忘。
“大姑,你搬到我爸那儿去吧,也别去上班了。”
年庆媛却握着她的手,也不答应,只说:“露露,你有这份心,大姑就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