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一的时候陆教授给我们上专业课,他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温和啊,脾气暴着呢,迟到早退期末考试都扣分,把我们吓死了。”
“许惟这人,你别看他不爱说话,大一一来就看上个小姑娘,追了好几个月也没追到,最后人家姑娘有男朋友了才放弃,那会儿我们除了上课就是凑一起给他出谋划策。”
蛟蛟听着何方说他大学时候点点滴滴的事情,突然有点低落,遗憾吗?还是有些遗憾的,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几年,但这些年对凡人来说已经是四分之一的寿命了,她错过了何方这一世的四分之一。
蛟蛟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大学啊,她也好想经历一次呢。
何方说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嗡嗡的声音,然后他看见架在牛肉面碗上的一次性筷子轻微地在震动,很轻微但他看见了!
他赶紧抬头看了蛟蛟一眼,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何方心里暗叫了声糟糕,赶紧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蛟蛟那边,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拉进怀里抱紧了。
蛟蛟正在琢磨着大学的事儿,突然被何方抱住还有点惊讶,何方甚至没给她动的机会直接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蛟蛟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咚的一声撞在了何方的胸膛上,耳边是那种类似于人类哄小孩子时的轻声的温柔:“蛟蛟,没事儿了,别冲动,我在呢我在呢。”
何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也许这就是人的本能吧,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哪怕她其实比自己强大太多了太多了,也还是想保护她,在她看上去低落到又要引发一次地震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他在。
蛟蛟感受到何方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她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了一秒钟这样温馨的时光,然后轻声开口了:“何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所以我看了一下你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但我其实…没有生气也没有想发脾气…”
周围的嗡嗡声还在,何方刚想劝她不要逞强就听见身后有一个人吼了一嗓子:“哎!让一让!别在过道中间抱着了,你俩,说你呢小伙子,我这儿打扫卫生过不去了,让让路!”
何方冷不丁被这人的高分贝音量吓了一跳,紧忙松开蛟蛟拉着她闪到了一边,然后就目瞪口呆地眼睁睁看着一个食堂清洁大姐推着笨重的洗地机嗡嗡嗡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她路过的地方简易的塑料桌上的塑料碗也跟着洗地机的震动轻轻颤着…
何方瞥了眼淡定地站在原地的蛟蛟,她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所以…刚才他以为的地震前兆其实只是洗地机发出的声音?他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太丢脸了!
“蛟蛟,咳,其实我刚才,那什么我就是误会了,我以为你又…”他简直没脸把洗地机误以为是地震的事实说给蛟蛟听,长脑袋的人都干不出这么愚蠢的事儿来,偏偏他就做了,关键是他还抱了人家,又蠢又流氓!
蛟蛟拉着何方往食堂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戏谑地笑着把他的话帮他说完:“以为我又激动了,怕我震塌你的大学校园吗?”
两人打车回到家里时嘟嘟连头都没抬一下,正眼巴巴地盯着手机等着它的呱儿子回来给它带旅行的照片呢,何方把外套丢到嘟嘟身边晃了晃手里刚才从食堂额外打包的酱牛肉:“哎?秃子?牛肉都不想吃了?”
嘟嘟听到牛肉才勉强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头看到何方时诧异地眨了眨眼:“你和蛟蛟今天干什么去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何方有点纳闷:“什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嘟嘟竖起尾巴挥舞着它的小爪子:“我都看见了,还装!”
何方顺着它的视线低头一看,身上的白衬衫胸口的位置当当正正地印着一枚口红印,这让他顿时想起了努力遗忘了一路的在食堂里的尴尬,何方耳朵一红,当即冲着嘟嘟吼了一嗓子:“滚啊!”
但这一嗓子吼得又窘又快,出口得过于急切,听到人耳朵里就是一声清脆的“呱”。
嘟嘟盯着何方愣了几秒,迟疑着开口:“呱儿子,是你吗?你变成何方的样子回来了?”
第43章
傍晚的时候拍卖会的人把何方拍下来的那支玉箫送到家里来了,嘟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可能觉得没神马意思,又捧着手机等它的青蛙回家去了。
何方其实也不太明白蛟蛟为什么会对这支箫感兴趣,于是拿着箫坐到蛟蛟身边问了一句:“你会吹箫?”
他看到蛟蛟点头,便把手里的箫递了过去,蛟蛟接过箫在指间绕了个圈,何方还以为她会吹一曲给他听的,但蛟蛟只是一直把箫转在指间像她平时玩筷子玩笔时那样灵活地把玩着,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有什么下一步动作。
何方盯着那支箫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他以前为了好玩学的蓝调口琴。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进屋里翻了半天,才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他的口琴,然后举着口琴兴冲冲地跑到客厅,一本正经地站到蛟蛟面前打了个响指:“下面请欣赏口琴独奏《天空之城》,演奏者何方,今天我是一方之艺的方。”
不知道是梦里的太子经常这么说影响了他,还是哪怕从未做过那些梦他也依然会这么说,无论是那种都好,熟悉的口吻和并不熟悉的乐器,还有一段从未听过的曲调,让蛟蛟在这个天色渐暗的时刻温柔地抱着怀里的玉箫笑了起来。
会吹箫的不是她,是曾经的何方,她只会一首曲子,那是何方常常吹给她听的曲子,所以她没有办法在拿到箫的第一时间就吹给现在的何方听,她不确定这首曲子会不会突然引起他前世的回忆让他因此受伤。
面对何方,有太多的不确定她都不敢去尝试。
失去过一次就会懂了,哪怕她伸手可摘星辰,也会觉得自己在守护何方这件事上每一天都如履薄冰,而她怕的不是冰层断裂,她怕再也见不到何方。
这段曲子很温柔又带着点爵士乐的欢快,何方完全入戏了,吹完一曲对着只坐了蛟蛟一个人的沙发夸张地鞠了个躬:“谢谢,谢谢大家。”
蛟蛟愣了愣,笑着给何方鼓了鼓掌:“很好听。”
何方冲着蛟蛟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口琴,走到蛟蛟身边坐下来:“大学时候练了很久,有一阵子练得太勤了,脸又酸又僵都懒得说话。不过现在想来,努力还是有回报的。”终于能在喜欢的人面前装个逼了。
太子殿外百里竹林,何方站在竹林深处手里拿着一只白玉箫轻轻吹着,曲调悠扬珠圆玉润,本是个连微风都没有的午后,竹叶乍然发出莎莎的急响,甚至盖过了玉箫里传出来的曲子。
无风却起浪?何方笑着转过身,果然看到一条白色的蛟龙正游走在竹林之间,一双银红色的眸子染着笑意,突然向何方扑来。
何方张开双臂却拥住一位满身清香的白衣衫姑娘,她眼睛弯弯扬起头望着何方笑着说:“你也教教我吹这曲子吧,若是我心中惦念你的时候,就自己吹一吹。”
何方松开蛟蛟,温柔地把她发间的一片竹叶摘掉:“你若是惦念我就该来看我,躲起来自己吹这曲子做什么?”
白衣姑娘重新扑进何方怀里:“你就是怕我学会了吹得比你好!”
何方感到一个东西重重砸在他的胸口,简直重如泰山,把他压得一口气没喘过来憋得咳嗽起来,睁开眼看到嘟嘟蹲在它身上,没有毛的大脸凑在自己眼前,他简直在清醒的一瞬间脑补了108种打死它的方式。
熟睡间突然被一只猫扑上来一屁股给坐醒了,哪怕没有起床气何方也想骂它一顿,但还没等他开口,嘟嘟先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何方你回屋睡去吧,之前不是说好了沙发晚上是我的吗?你要是在这儿睡那我就去你卧室睡了!”
何方拎着它脖子上的皮把它拎了起来放到一旁的沙发上,搓了搓脸抬头看了眼表,都12点多了?怎么就坐沙发上睡着了,何方起身准备回卧室继续睡,想看看能不能接着把刚才没做完的梦做完,拥抱时扑面而来的清香?为什么现在不觉得蛟蛟身上的清香那么明显呢?
何方一边疑惑着一边走到卧室门口时突然听到阳台的方向传来一阵轻柔的箫声,何方推门的手一顿,转身往阳台那边走去。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沙发旁边一盏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芒,何方靠在阳台门边上,他以为以蛟蛟坐在客厅能听到卧室里压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声的听力,早就该发觉他已经过来会停下吹箫回头跟他说话,然而她并没有。
像是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一样,蛟蛟独自站在阳台上闭着眼睛吹萧,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神色落寞。
何方抿着唇站在阳台门口听她一遍一遍吹着相同的曲子,想到刚才的梦,梦里的人虽然记不清相貌,但他记得蛟蛟说话时那种欢快的语气,如果太子何方是她深爱的人,那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找他的呢?
他们或许只有名字相同,也或许长得也差不多,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何方紧紧皱眉,什么活了几万年的牛逼妖女,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的小姑娘罢了。
箫声戛然而止,蛟蛟悠然回头,对上他的目光一时间神色复杂,何方看不懂她眼里的那些情绪,但他不打算让她一个人在这个月朗风清的夜色里消沉下去。
何方冲着蛟蛟吹了个流氓哨,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拄着门框:“漫漫长夜无心睡眠,还以为是谁家美女在这儿吹箫呢,过来一看,嗬、原来是我家的。”
如果是正经的告白何方可能会紧张到话都说不清楚,但用来安慰人转移人的注意力,这段痞子一样的话就这么顺口而出,随着晚风飘荡在夜色里。
蛟蛟低头笑了一声,走过去把手里的箫拍在何方怀里:“贫嘴。”
何方紧忙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接住怀里的箫:“哎?有金子也不能这么败家啊,这可刚买回来,摔碎了怎么办?”
蛟蛟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把玉箫拿回来冲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玉箫落地,碎了不知道几段,溅出好多细小的碎片,何方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她食指一勾,落地碎成一堆的玉箫忽然恢复得完好无损从地上回到她手里,蛟蛟把玉箫转在指间,挑衅地冲着何方扬了扬下巴。
何方面无表情地鼓几下掌:“哇,你可真是好棒棒!”
两人从阳台回到客厅,嘟嘟已经抱着手机睡着了,何方对蛟蛟笑了笑:“晚安。”
蛟蛟点了点头,道了晚安之后转身往卧室走时忽然被何方拉住了胳膊,何方叹了口气:“想不想听个睡前故事什么的?或者,你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讲给我听也行,说实话,我今天真是挺不想让你一个人睡的。”因为你刚才吹箫时那副样子让我觉得你柔弱得下一秒就要哭了。
蛟蛟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何方脑门上:“没发烧啊?那就是单纯地想一起睡?”
何方无奈地把她的手拉下来,心里吐槽着:真行啊,蛟蛟,你可真行啊,一要跟你说正经的你就各种岔开话题。
吐槽归吐槽,嘴上又不能这么说,明知道她是逞强还拆穿她那可太缺德了:“哎,一起睡就免了吧,我好歹也是个年轻气盛的男人。”
蛟蛟扬眉:“怎么,你又是血气方刚的方了?”
“不是,咱俩非得跟这儿逗贫吗?要不聊点深奥的?”何方拉着蛟蛟一边往自己卧室走一边建议着,“反正你也不困,我也不想睡呢,聊两毛钱的呗?”
蛟蛟被何方拉着手腕走在他后面,看着他小指内侧的小小的新月,蛟蛟开口问:“什么是深奥的?”
何方突然站住,一半身子在卧室内的黑暗里,一半身子暴漏在客厅小夜灯昏暗的光线里,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比如,你有没有过什么后悔的事?”
大妖从不后悔?不是的,何方,我有很多后悔的事,后悔不该招惹你,后悔那天不该让你上战场,后悔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行事鲁莽,后悔忍不住要出现在你生活里…我后悔的很多很多,可那又怎么样呢?
蛟蛟淡淡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呢?你有什么后悔的事?”
何方明明看见蛟蛟眼睛里风起云涌地翻滚起情绪,本以为她会开口跟自己倾诉,没想到瞬间这人又恢复了淡然的样子,还直接把问题推给了他?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他松开蛟蛟的手有点无语地看着她。
就这么把天聊死了的蛟蛟既不尴尬也不放弃,自顾自地给何方找好了需要他后悔的事儿:“哦,你后悔没见唐黛最后一面吧?”
何方还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过,唐黛出发去雪山前让他和许惟去机场送他,结果他们俩一人一脚踹过去让他别矫情,谁知道那会是跟唐黛的最后一面。
见何方没说话,蛟蛟伸出食指点了点下巴:“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怎么样?”
正绞尽脑汁想跟蛟蛟谈谈心的何方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转世投胎要等很久很久的,这才几年,也许他的魂魄现在还在判官哪里,幸运的话应该还没喝到孟婆汤。”蛟蛟成功地把何方的注意转移了。
何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要带我去找判官?阎王爷?要带我去地府吗?怎么去?那什么…作为没开挂的平凡人我还有个问题,你带我去了之后,还能把我带回来吧?”
第44章
凡人好端端地偏要去阴曹地府走一圈那是不太好,遇上个糊涂的鬼差直接把人当魂魄扣下就更惨了。但这人要是由大妖带着肯定是一点儿事情都不会有。
阴曹地府里处处阴暗却并不可怕,何方好奇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鬼差和游魂,呦,还真的是飘着走的呢!呦,还真的能从他身上穿过去呢!呦,还真的有牛头马面的鬼差呢!
一众鬼差点头哈腰地把何方和蛟蛟一路护送到阎王殿里,何方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起身迎了过来,看到他似乎还有点诧异,嘴上说着“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脸上却没有半分埋怨,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
蛟蛟也不理他拉着何方直接坐进了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这椅子又宽又大跟皇宫里的龙椅差不多,想也不会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坐的,何方有点担心地捅了捅蛟蛟的胳膊:“这能坐吗?一会儿阎王来了会不会生气啊?”
蛟蛟随手拿起椅子旁的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丢给正抬腿准备坐到何方对面桌案上的年轻男人,笑着对何方说:“阎王?阎王可不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