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钧一双眼睛微眯,淡淡打量了一下童杉,紧跟着落到柏溪身上停了停,最后又回到童杉身上。
柏溪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解释的话语,试图又快又好地把这件事说给纪宁钧听,郑慈宜在一边先帮她解释开来:“宁钧,别听这女的的。”
“我才没说错呢,我就说我跟我男朋友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他就提分手了。我给他打电话想问清楚,结果就是她接的电话。”
柏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童杉对峙:“我已经跟你说了,那天纯粹是个误会,我跟你那什么男朋友根本不认识。”
柏溪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纪宁钧:“我都不知道那人名字。”
郑慈宜帮腔:“就是,柏妞都不知道那人名字。这女的就是喜欢搬弄是非,宁钧,你千万别理她,让她自己闹。”
童杉又是气恼又是委屈,眼泪哗哗地流。她哭哭啼啼抓上纪宁钧胳膊:“宁钧,你真的信我,你老婆真的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纯良!”
她吸溜下鼻子:“她全部都是装的,其实本质上坏透了。她那天骂我骂得可凶了,还要我吃核桃补脑子。你说她嘴怎么那么贱啊!”
“宁钧,你就是不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为我出头,也要为自己好好考虑,你总不想脑袋上天天都带着青青草原吧。”
纪宁钧早就快速又冷漠地抽出了方才被童杉握住的手,一张脸更加沉郁:“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后方,柏溪跟郑慈宜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童杉一时怔住,起初还觉得纪宁钧铁定是装的。
在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清里面并非刻意的陌生后,方才确定下来,这个男人是真真切切的不认识她了。
童杉扁了扁嘴,方才就没断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童杉跟纪宁钧是高中同学,比他要小两届。那是一所全市最好的私立高中,里面一堆堆全是各种二代三代。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普遍骄傲,可她一进学校还是被纪宁钧的名字全方位轰`炸。
国内知名企业家独子,未来超级集团掌舵人,最关键的是,他还长着一张堪称极品的脸,想做他女朋友的能排满一整个学校操场。
就连男孩们都给他递情书,只要身体强壮到能吃他一拳的就行。
纪宁钧虽然面冷,也并非孤僻,身边女朋友从来没有断过,最喜欢挑那些长相甜美、性格萌软的小女生。
可惜没有哪一段恋情能坚持到一学期,往往不到一个月就见他身边又换生脸。
或许你会觉得一定是纪宁钧喜新厌旧吧?其实每次分手大多是女方提出,原因都极其相似:纪宁钧实在是太无趣了!
她们那个年纪的女生都喜欢玩,又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富裕家庭,满脑子都是今天偶像在哪开演唱会,要不要包机去听,或是哪里奢品店又上了新货,想立刻过去采购。
跟纪宁钧在一起后!纪宁钧:吃饭去/看书去/自习去。
前女友们纷纷私下吐槽,纪宁钧就是一个一心只想学习的机器,找女朋友不过是为了有个帮忙拎包的伴儿。
是的,他居然还能不绅士到让女孩子帮忙拎包的程度!
童杉当时是那没撞过南墙的那一批,满心认为这些前女友的吐槽不过就是出于没能得到他后的诸多诋毁。
像她这么聪敏的女孩子才不会相信呢。即便纪宁钧真的是个很冷的人,她也相信会用自己的热情来彻底融化他。
人啊,永远都对自己太过高估。
等她递过情书,排队进入纪宁钧女友行列,见识到他整天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以及不是喊吃饭就是喊学习的所谓“约会”后——
前女友们诚不欺我!!!
世界上真的没有比纪宁钧更无趣的人了,不会说情话,不会写情书,不会给女孩子小惊喜,偶尔打个电话发条信息也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童杉一开始还逗逗他,自习的时候把脸凑过去想要他亲。
纪宁钧只是怔怔看了她一会儿,猛地将头向后仰了仰,同时不停拿笔来回比划着:“你知不知道你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啊?”
童杉完全无语,咕哝:“谁眼睛都一个大一个小的。”
“不是啊。”纪宁钧将笔放下,两手平放在桌上,倚着椅背而坐:“柏溪就不是一个大一个小。”
童杉那时候是头一次听见柏溪这个名字,没有下意识地询问他这个人是谁,而是悄摸摸地记心里。
回去调查过一番才知道,柏溪是跟她同届不同班的一小妞。
喊她小妞其实有点挺不确切的,她那时候个子就快一米七了,往她这种还在等着窜一窜的小矮个面前一杵,像个女巨人似的。
她也算是年级里比较受人关注的那一个了,身材窈窕,五官标致,人群里走过来,总是最打眼的那一个。
他们这种圈子的人,就没有长得难看的,柏溪又是里面特别好看的那一类。
传闻说她爸爸是中年发迹去做了官,小狗尾巴草长到茂盛才成了贵千金,身上总有那么点草根气质。
学校里跟她玩的人少,她呢,也不怎么理别人。
童杉再一打听才知道她父母跟纪宁钧他们家还算有一点交情,两人或许偶尔也会因此而玩到一起,所以纪宁钧才会对她那么熟悉。
心高气傲的女孩子绝不会认为自己的男朋友会更欣赏另一个女孩子,所以这件事,就如一团烟云般在心头拂过又消失。
直到有天纪宁钧要她去给柏溪送药,她因为要保护同桌跟一个很凶的男孩子打了架,半边脸肿得老高。
童杉在一楼找到柏溪的时候,她刚刚扶着同桌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医务室回来。
柏溪跟她说谢谢,她随手指了下三楼。那里,纪宁钧正在走廊里静静等着,一手抓着本书,一双眼睛时不时向下瞄着。
童杉很快也出局了,作为纪宁钧前女友团中十分资深的一位,也开始向着其他女孩子竭力科普有关于他的一切。
当然是不能谈恋爱了,首先是因为这个人很闷,其次就算能完全接受,也绝无可能熬到最后结婚的那一步。
豪门的婚姻都是为利益作出的交易,能让纪宁钧这样的家庭看在眼里的女方,那家世得要是有多显赫。
这所学校尽管已经是富人聚集,可以达到纪宁钧要求的也只是凤毛麟角。
直到某天忽然传来纪宁钧和柏溪结婚的消息,童杉在回忆起之前的事,不得不佩服这一家人在这件事上的高瞻远瞩。
纪家已经够有钱了,金钱对于他们不过就是几串数字。但树大招风的纪氏已有颓势,还好平步青云的岳父会给他们照拂。
童杉一直觉得这两人是商业联姻,是各为利益,未必会有什么真感情。
谁知道正当红的柏溪急流勇退,宣布为了家庭放弃事业,两人的婚姻也平稳度过五年,纪宁钧还送了太太这么盛大的生日礼。
童杉自己都有点不确定,刚刚的大发雷霆究竟是被人耍了占的比例多呢,还是纯粹就是嫉妒柏溪所拥有的一切?
纪宁钧问她是谁的时候,她终于敢确定,原来她还是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的。
倒不是对这男人有多迷恋,而是当一个无比自信的人突然被全盘否定后,产生的正常的应激反应。
童杉看着纪宁钧深呼吸几次,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做了一回跳梁小丑了,不仅没给自己找回半点公道,还被这臭男人给彻底无视了。
她把脸抹干净,向着纪宁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声道:“怪不得连你老婆都受不了你了!”提着裙子就预备气呼呼走。
无缘无故被臭了一脸的纪宁钧起初怔了两秒,随即出声拦住:“女士。”
“……”童杉气得差点一趔趄跌地上,转身道:“童杉,我叫童杉!”
纪宁钧微微蹙着眉:“好的,童女士。刚刚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了解了,不过我觉得你对我太太一定有什么误会。”
童杉向着一边柏溪狠狠瞪眼,后者原本要躲开的,想到什么又回瞪过来。童杉更气:“我跟她能有什么误会!”
“我跟太太感情一直很好,彼此对对方都很忠诚。况且她从小就极有教养,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破坏人感情的事。”
童杉敏感:“你什么意思,夹枪带棒的,言下之意是说我教养不好,诬陷她了?柏溪演技确实是好,跟自己最亲密的人都看不出破绽。”
纪宁钧忽然唇角一勾笑了笑,说:“我太太演技是很好,但破绽这种东西,谁能保证不是我自己故意卖的?”
包括柏溪在内的三个女人都怔住了。
纪宁钧表情轻松,语气却前所未有的重起来:“我太太如果骂你,那一定是你的错。我倒是觉得你不仅仅要去吃点核桃,还要经常刷刷牙漱漱口。”
“童女士。”纪宁钧再次喊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脆而轻,像沾上什么脏东西想尽快摆脱一样:“下次再听见你像刚刚一样诬陷我太太,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场风波最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场,柏溪原本都觉得她可能会和童杉来一场生死决斗,在她生日这天彻底露出马脚什么的……
谁知道纪宁钧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地将之盖了下去。
他方才为她争辩的样子真是太帅也太苏了吧,要是这会儿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不够绅士,柏溪很可能会跳起来暴打那人脑袋。
一个男人最大的魅力就是为了自己的女人而战斗好吗!
她有点激动,一时有点不知道向纪宁钧说点什么才好,幸好有人端着酒杯来跟他说话,柏溪就很自觉地拖着郑慈宜往一边走了。
郑慈宜正对纪宁钧刮目相看:“刚刚他说的两句话听着还不错。”
岂止不错,柏溪都差点飞奔着窜到他身上,一遍遍狠狠吻着他脸,向全世界宣告:瞧见没,这就是我好老公。
柏溪此刻笑容狡黠地向着郑慈宜吐吐舌头:“你说我要不要奖励他一下?”
柏溪根本不是问出来寻求意见的,因为下一秒她就飞奔着跑到纪宁钧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娇声说着:“老公!”
纪宁钧刚刚跟对面寒暄结束,发现她后将头歪过去:“嗯?”
柏溪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纪宁钧的神色如同春日微醺的暖风:“谢谢啊。”她实在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可有什么在胸中不停澎湃。
纪宁钧轻笑,端着酒杯的一只手在她额头上推了下:“谢什么谢。”
超级多的,谢谢你帮我办了这么盛大的生日宴会,谢谢你刚刚可以帮忙赶小人,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谢谢你能来这里了。
柏溪原本就只是开始一场头脑风暴,也不知道怎么没控制住嘴就说漏了。
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磨磨蹭蹭说到了最后一句,她盯着纪宁钧渐渐锁起的眉心,被自己吓得一连吃了好几个字。
纪宁钧轻嗤而笑,还是拿端着酒杯的一只手推了推她额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玩会儿吧,一会儿再说。”
柏溪点点头,拿手揉了揉头发,大卷柔软得如同海上的泡沫:“我是准备去玩了。”
“回来!”纪宁钧突然又改了主意,将酒杯往旁边桌上一放,向着柏溪俯身的同时,一只手捏上她下巴。
柏溪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想干嘛,瞪大眼睛说着:“这边好多人——唔!”
纪宁钧湿漉漉的吻已经落在她嘴唇上,他旁若无人似的先在她唇上碾转,再轻轻撬开她齿缝,温柔又强势地侵入。
柏溪心脏跳得飞快,一股热流自脚底心直冲脑门,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耳边众人的欢呼起初还让她困扰,最后便如同被他撕碎的理智一样,渐渐消失在这个夜晚之中。
人逢喜事精神爽,柏溪今晚本来就已经玩得够嗨了,有过纪宁钧刚才的那一个吻,整个人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短短一顿晚宴她连着换了好几条高定,几个国内知名的化妆师跟在后面,随时为她整理妆容和服饰。
现场专程赶来为她庆生的宾客如云,商界巨鳄,影帝影后,好几个出了名难请的大佬也准时前来。
所有人都争相要跟今晚的寿星合影,就连Hanna都卸下一身女王架子,自拍的时候躲在柏溪后面做小迷妹状。
蛋糕推上来的时候,全场所有人都一边拍手一边帮她唱生日快乐歌,大家其乐融融的,仿佛是一家人。
郑慈宜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何况老公荣锋作为荣家独子,哪怕平时什么事都不必做,一个月也能从自己的信托基金里拿几百万当零花钱。
可她还真没享受过和柏溪一样被这么巴结。
有钱人的快乐,普通人是真的想象不到。
玩得累了,柏溪跟郑慈宜一起坐到大厅里现搭出来的玫瑰花房里,这里的每一朵玫瑰都空运自纪宁钧的海外农场,美得惊人。
郑慈宜向着柏溪挤眼睛:“我一点都没说错吧,其实他真的挺在乎你的,换成一般男的,怎么可能想到这么仔细?”
柏溪尽管美滋滋的,还是不敢太骄傲:“肯定还是他助理想的。他最近真的好忙啊,一开始都说不能来呢。”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郑慈宜一语戳穿:“能想到给我打电话,让我问你,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柏溪看了看一边还在和人侃侃而谈的纪宁钧,反问:“你不是前几天还骂他是个臭石头嘛,怎么今天一下这么捧他的场了?
“只是给你打个电话,为我准备一次惊喜,就算是很了不起了?你的标准未免一下降得太低了吧。”
柏溪忽然紧紧盯着郑慈宜双眼,如鹰隼般似乎要一下子潜进她内心深处:“你是不是看上我老公了,不然怎么突然不对他苛刻了?”
“噗——”郑慈宜幸好没喝水,不然绝对喷她一脸:“别没正行了,说点正经的,刚刚你老公那些话什么意思?”
郑慈宜没确切地指出是那句话,可是柏溪还是听明白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叫我演技好,什么叫卖破绽。”
郑慈宜琢磨:“你最近是不是太自我太奔放了,所以让你老公看出你压根不是小白兔是大老虎了?”
柏溪额角青筋抽了抽:“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