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江南梅萼
时间:2019-08-17 08:14:33

  陈若霖含情脉脉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旁人那里练习过千次,也不过是为了能在你这里完美地展现一次。你满意就好,证明我素日的工夫并没有白费。”
  “还真是有备而来啊!那你倒是说说看,除了擦手霜,你还会些什么?”长安饶有兴致地问。
  “你需要什么,我就会什么。”陈若霖一边说话一边像松鼠藏松果一样将她被他揉搓得柔软细腻的手悄咪咪地扣在掌心。
  这样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长安的眼睛。
  她眯了眯眼,道:“狗胆包天的人确实需要比旁人多些保命的本事。你现在的行为让我觉得被冒犯,很想把你这只甚会伺候人的爪子剁下来喂狗。给你三句话的时间,三句话不能让我消气,你就自己滚出去。”
  “这般不留情面的吗?”陈若霖笑问。
  长安:“一。”
  “说实话我有点伤心。”陈若霖手捂胸口惺惺作态。
  长安:“二。”
  “好好,我杀了魏德江。”陈若霖作认输状。
  长安:“……”他娘的这是让她消气?火上浇油!
  “为何?”考虑到场合问题,她强行按捺着心中的火气问。
  “这是我来此的任务之一。如不完成,他们就不会再信任我了,更不会信任,我带回去的你。”陈若霖扣着长安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亲,深情款款“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呵!是吗?”他这句话里面包含的信息量有些多,让长安从怒火中又冷静了下来。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瞥了眼他的左手,道“那你先把手套摘下来我看看?”
  “手套吗?”陈若霖抬起左手,忽然有些忍俊不禁,看着长安道“不问他们是谁,也不问他们为何要我杀魏德江,却对我的手套感兴趣。我可以理解为,你对于我这个人本身的兴趣,大过于我周边其它么?”
  “即便我给予肯定的答复,也不意味着对你而言就是好事。你不必过于陶醉。”长安冷淡地提醒他。
  “你错了,在我眼里,只要是你给予的,不论好坏,都值得陶醉。”他垂下长密的睫毛,欣赏着自己左手上用金线绣着华美纹路的黑锦手套。这年头还没有松紧带,所以手套腕子那儿是用一根细细的绞金丝缎带收口的,十分贴合他手腕的弧度,并且打的是死结,这确保了任何人都无法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将他这只手套摘下。
  “你想摘下我这只手套,丝毫不难,不过是个先后顺序的问题。就如同你乘马车出行,你先得准备一辆马车,然后才能坐着它出行一样,你想要摘下我这只手套,你需得先脱光我的衣服。这是唯一的条件。”陈若霖低垂着那张貌美如花的脸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
  “陈公子,你知道无耻和有趣是两码事吗?”长安看着他正色问道。
  陈若霖:“当然,因为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爹娘用做尽无耻之事这样的方式生养出来的,所以男女之事,从脱衣服开始,就是十分有趣和玄妙的。安公公赞同我的观点吗?”
  长安扶额,不愿承认自己真的被这死男人的嘴炮功夫给磨得焦头烂额。“从现在开始到下车为止,你不许跟我说话。”
  “那我可以继续给你擦手霜吗?”陈若霖轻声笑道。
  长安:“……”
  “再说最后一句,随时欢迎你来摘手套。”不等她回应便自作主张将她左手拖过去抹手霜的死男人欣欣然地做最后补充。
  长安发现自己从没哪一刻如此刻一般怀念一本正经君子作风的钟羡。就连……罢了,那个人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不久到了渡口,一行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
  陈若霖下了车,转身去扶跟在他后头下车的长安。
  长安发现这男人是真的不在意旁人眼光,和她共乘一车已经够让人说三道四的了,如今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等本该下人来做的事,其真实意图还真是耐人寻味。
  她瞧了眼旁边因被人抢了差事而显得有些无措的吉祥,且不急着下车,曼声道:“吉祥,过来教教陈公子扶杂家下车的正确姿势。”
  近旁原本没注意这边情况的人徇声都看了过来。
  吉祥见状,知道陈若霖此举并非长安授意,顿时又神气起来,过来身体力行地教他:“陈公子,不能手心朝上,要手背朝上。而且不能这样仰头看着千岁,要低头,这样,腰微躬……”他本来说得挺起劲的,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陈若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碧蓝色眼珠子仿佛什么会吃人的妖怪一般,吓得他喉头“咕”的一声,没说完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陈若霖回头,按着吉祥所教在车前站好,道:“请千岁下车。”难为他将奴才的动作都做得风度宛然。
  长安伸手搭着他的腕子下了车,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大加赞许:“甚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拘一格,陈公子他日必有大造化。”
  陈若霖笑得含蓄:“承千岁吉言。”
 
 
第591章 义子
  长安说是要在百花洲设宴请客,事实却是自己在百花洲受到了热情款待。她也终于见到了耳闻已久的平阳伯,这个五十开外身材高大的男人胖得像个球。裘家是靠军功被封的爵,大龑建朝这才几年,这个昔年征战沙场的男人便发福到如此程度,可见称霸一方的日子委实是太惬意了。
  百花洲富丽堂皇的荟英厅,丝竹盈耳群美蹁跹。长安高踞主座之上,下面右边依次坐着裘氏父子和几名当地富户,陈若霖沾了与她同来的光,坐在她左手边第一位,下面才是郡守孟衢和其它富户。龙霜和吉祥照例一左一右站在长安身后。
  酒过三巡,长安挥挥手让歌舞退下,道:“百花洲闻名遐迩,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孟衢道:“安公公从盛京而来,见多识广,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小把戏,自然也只有贻笑大方的份了。”
  “小小把戏?杂家可不敢这般认为。若不是有陈公子在,你们这百花洲的小小把戏,可就要了杂家的命了。”长安目光扫过裘氏父子,神情散漫。
  “安公公,这中间必有什么误会……”裘昊看了眼对面的孟衢,试图向长安解释。
  “杂家也这么想,要说杂家与你们裘家还有扬州周氏那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又为何要联合起来要取杂家性命呢?所以杂家细细审问了周景深,他的供词,却是让杂家更加无法理解了。”长安长指端着酒杯,唇角抿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身子斜斜地倚在右侧的扶手上。
  孟衢闻言忙道:“安公公,这一面之词,不可尽信啊!昨日丽华轩一案,因未能留下证人证言,迄今为止下官和裘伯爷裘都尉都是一头雾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亟待安公公为我等解惑。”
  长安点头道:“孟大人说得是。周景深吴王世子,若不是与裘家交情深厚,怎敢明知杂家来了普阳郡却还那么大胆子逗留在百花洲?所以他说一切均是他一人所为,裘都尉毫不知情这样的一面之词,杂家确实不能尽信。”
  此言一出,裘家父子和孟衢表情顿时都僵硬了。
  令人尴尬的静默中,陈若霖忍不住笑出声来,愈发显得这一幕极具讽刺意味。
  “怎么?陈公子觉着杂家这话很可笑?”长安垂眸看向陈若霖。
  “不敢。”陈若霖放下酒杯,仰头向长安笑道“不过是我久未见如裘都尉孟郡守这般诚实正直之人,一时乐而忘形,还请千岁见谅。”
  “诚实正直……”长安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忽的抬头问裘德仁:“裘伯爷,杂家听闻平阳伯府里有个院子,里头养着许多十岁以下的女孩子,有这回事么?”
  谁也没想到长安会在这等场合直截了当地问出这种问题,裘氏父子和孟衢脸色都有些尴尬。这话题太敏感,孟衢唯恐自己一时不慎又落入长安的文字圈套里,遂矜持地闭紧嘴巴不准备掺和。
  裘德仁见状,知道指望不上他,只得自己硬着头皮道:“不瞒安公公,裘某早年曾有两女,乖巧伶俐,甚得欢心,可惜皆不幸早夭。每当裘某思及女儿,便痛苦难当,唯有收养些义女聊作安慰。”
  长安做恍然状:“原来如此。说起这义子义女,杂家倒是想起无嚣大师……啊,就是陛下身边那位深得圣宠,有国师之称的无嚣大师,诸位可有听说过他?”
  她目光在下头扫了一圈,孟衢便道:“下官略有耳闻。”
  长安便指着他道:“对,就是你耳闻的这位。今年年初他给杂家算了一卦,说杂家流年不利,若不收个义子以稳根基,恐遭血光之灾。杂家原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可从离京之后的种种遭遇来看,这无嚣的卦,纵不能尽信,也不能不信。今日得见诚实正直的裘伯爷,裘都尉还有孟大人,杂家这收义子的心思倒还真有些活泛起来。”她说到这里便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只饶有兴致地看看裘氏父子,又看看孟衢,那目光,仿佛在挑选什么物件一样。
  三人再次被她的突发奇想给惊呆了,心中暗思:瞧他这模样,莫不是想在我们三人之中选一个收做义子?这、这成何体统?
  “纪都尉,你意下如何?”不待三人多想,长安和蔼可亲地看着裘昊笑问。
  裘昊被她“慈祥”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拱手道:“安公公,下官膝下共有五子,如蒙安公公不弃,可让安公公任选其一收做义子。”
  “裘都尉,我知你一向自视甚高,但无论何事,都该有些分寸。你若让安公公认你的儿子为义子,那你岂不是与九千岁比肩?裘伯爷地位比九千岁还要高些,只能与万岁比肩了。如此,真的妥当么?”裘昊话音刚落,陈若霖便淡笑着开口道。
  裘昊尴尬了。他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但是让他认这个按年纪来说做他儿子还差不多的太监做干爹,面子上委实下不来,所以他才想这般糊弄过去。
  “陈公子言之有理。孟大人,令尊令堂尚在否?”长安问孟衢。
  孟衢暗暗松了口气,道:“家父年逾古稀,身体康健。”
  “那裘伯爷呢?”长年看向裘德仁。
  裘德仁心中不悦,道:“裘某年逾半百行将就木,恐怕不太适合给人当义子。”
  “哦,原来裘伯爷是按年纪大小来论长幼的,杂家受教了。哈哈,没关系。”长安抬手饮尽杯中酒,将酒杯口朝下往桌上一扣,环顾众人道“那今日就到这儿。孟大人,请你回郡衙把这两年普阳郡所有大案要案,包括人口失踪案子的卷宗送到驿站,杂家要一一过目。龙霜,你派人跟着孟大人回去,若是卷宗多,还可以帮忙抬一下。”
  龙霜领命。
  “安公公,安……”孟衢见长安这是要翻脸的意思,站起身想趁她没离开之前再打几句圆场。
  长安皮笑肉不笑道:“孟大人不必多言,杂家此行也不是光为着喝酒。既然没有私交可言,也唯有公事公办了。”
  孟衢无言以对。
  长安最后扫了眼面色难看的裘氏父子,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龙霜兵贵神速,很快便带人从郡衙搬了两大箱的卷宗到驿站。
  “去,把陈若霖叫来。”长安坐在窗边,一边悠哉悠哉地玩着茶杯一边吩咐吉祥。
  陈若霖来得很快,充分发挥他随叫随到的特质,而且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又换了身衣服。
  “你找我。”他来到房前,也不进门,就这般懒懒地往门框上一倚。简单的动作,偏他做来风情万种。
  长安不为所动,目光往摆在房间正中间的两个大木箱子上一扫,道:“是啊,你不是想讨好我么?给你个表现机会。”
  陈若霖笑着跨进门来,反手带上门,道:“何必呢,说不定裘德仁今晚就想通了,愿意认你做干爹。”
  “他想得通想不通,都不影响你表现。时间有限,抓紧开始。”长安催促道。
  陈若霖风度翩翩地欠身,唇角带笑:“愿意为您效劳。”说罢他便去开了一只箱子,将箱子里的卷宗抱了一部分到桌上,坐在桌旁一份一份地翻阅起来,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挑出好几份卷宗来。
  “这些案子,有些是无头悬案,有些是早已找人顶了罪的。你便是全部发回重审,也未必能将裘氏父子绳之以法。不过我想,这些都不重要,你想知道的,不过是他们都做过什么事而已。对么?”陈若霖一边挑选卷宗一边道。
  长安一手支额,侧着脸看着他,道:“相识不久,你怎么就这么了解我呢?难道真的观察了我三年?”
  陈若霖抬眸迎上她的目光,碧蓝的眸子映着窗口透进来的天光,显得尤为清澈通透。他深情款款道:“我与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长安转过脸从小桌上的托盘里重拿一只茶杯,斟了一杯茶,起身过来递给他,道:“喝杯茶润润嗓子。”
  “多谢。”陈若霖从她手里接过茶杯,递到唇边时动作一顿。
  “怎么了?”长安问。
  陈若霖仰起头对她笑了下,道:“没什么。”说罢看着她的眼睛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长安回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春季特有的桃红柳绿,不一会儿,后头一声轻响。
  是陈若霖趴伏在了桌沿上。
  长安慢悠悠晃到他身边,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颊,自语道:“明知有药还敢喝下去,到底是太了解我,还是太不了解我呢?”
  陈若霖恢复意识时,天已经黑了,屋里点着灯。
  他低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张太师椅上,忍不住抬头朝不远处正在翻看卷宗的长安笑道:“如果只是想绑我,何必下药?”
  见他醒了,长安放下手里的卷宗,转过身正对着他,好整以暇道:“是啊,如果只是想绑你,何必下药?”
  “生气了?因为我自作主张杀了魏德江?”陈若霖问。
  “你说呢?”长安不答反问。
  “好,那要如何,你才能消气?”陈若霖动了动胳膊,两指粗的麻绳绑得非常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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