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在前边勾肩搭背着，嬉笑胡闹，忽然有人喊了声：“沈哥！”
常婷抬眼看去。
天际是一片耀眼的橘红，绚烂瑰丽，却又显磅礴，衬着车上的少年仿若踏光而来。
沈潭从一辆哈雷车上下来，姿态张扬肆意，与在校的平静慵懒全然不同。
“沈哥！”赵力阳嬉笑着上去打招呼，伸手想要揽过沈潭的肩膀，“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见你，要是让老板知道我们进局一日游，肯定得扒了我们皮——”
手刚搭人肩上就被沈潭一个眼神看的缩回去了。
“店里正找你们，赶紧回去，晚了我也保不了。”沈潭懒声说。
少年们听话的跟过去上了后边的车。
一个戴着墨镜的少年在哈雷车上朝赵力阳抬了抬下巴示意，开口却满是戏谑的笑：“你也有今天啊，跟个醉鬼打架把自己给送进去了。”
赵力阳一边走来一边哼道：“你别笑，说的好像你当初为了女人打架没翻车过似的。”
曲晖抬手将墨镜拨去头上，说：“你有种，等会上我车做好被半路扔下去的准备吧。”
赵力阳脑瓜一转，看向沈潭说：“沈哥！你不回去的吗？一起呗，我开车送您！”
沈潭转眼看去，本是想吐槽这两个幼稚鬼的，却瞥见了后边站着的常婷。
常婷站在后边听着他们的谈话，没敢冒然上前去，试图等他们走后再离开。之前有赵力阳那帮少年挡着，随着沈潭的话让他们各自上车离去后，就将后边的常婷暴露了。
她垂眸看着地面，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没了往日的精神劲。
沈潭不由想起那天晚上，小姑娘红着眼眶问他会不会修手机，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却逞强憋着。
就跟现在一样。
赵力阳没得到回应，顺着沈潭的视线看去，纳闷道：“那人什么时候在的？”
常婷不巧听见了，有些茫然地抬首看了过去。
“嚯——”赵力阳说：“有点漂亮哈。”
沈潭瞥了他一眼，“还不回去等老板来抓人？”
赵力阳屈服了，上了曲晖的车，戴着帽子说：“哥你不回去吗？晚上我们请你啊！”
“晚上再看吧。”沈潭的视线重新落回常婷身上。
赵力阳觉得有点微妙，正狐疑时，曲晖已经一踩油门起飞了。
一下人都走完了，就剩他们两个在路边对视着。
沈潭的车还停靠在边上。
常婷眨了眨眼没动，她遵从沈潭之前的话，不会擅自靠近。
两人僵持五秒后，沈潭迈步走了过去。
看着他主动过来，常婷莫名有种她赢了的微妙感。
沈潭懒声问：“回去？”
常婷点了点头，说：“回租房。”
“我日行一善。”沈潭转身回去车边，拿过一旁的帽子后看向常婷，挑眉说：“要不要上来？”
这一条街边基本都是各种遵纪守法的标语，刚巧两人边上的就是提醒诸位小朋友不要随便跟陌生人离开。
常婷仔细想了想。
沈潭算不上陌生人。
租房的时候，那价格和环境对比着实让她有些怀疑，可发现房主与沈潭是熟人后，却莫名放心，觉得靠谱。
因为她潜意识里相信沈潭。
或者说相信人民警察对沈潭的信任。
最后一条才是重点。
在沈潭要把帽子戴自己头上时，常婷走了过去。
“你满十八岁了吗？”常婷问，“未成年骑这个好像不太妥。”
沈潭撇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对面树下的自行车说：“我要是未成年，就骑那玩意带你回去。”
常婷捧着他递过来的帽子，眨巴着眼说：“对不起，可是我还差一个月才满十八岁。”
沈潭：“……”
他收回帽子说：“你打车吧。”
翻脸无情。
常婷抓着帽带，定定地看着他说：“你的日行一善，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沈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表情总算不是之前那般焉巴巴地将哭欲哭。
沈潭说：“你要什么车？”
常婷表情顿了一下，抬手指着对面的自行车说：“你刚才说的，未成年就骑自行车送我回去。”
“是你未成年。”沈潭说。
常婷点头，“你得送未成年回去。”
沈潭哼笑声，朝她后边走去，交错时常婷听他说：“小朋友在这等着，别乱跑。”
常婷：“……”
差一个月满十八岁才不是小朋友！
她抱着帽子，侧身看着沈潭朝后边的警局里走去。
大概三分钟后，他推着辆自行车出来了。
沈潭骑着车，迎着温柔的橘红日落映照而来。
他停在边上，朝她颌首说：“上来。”
常婷将帽子放回了哈雷上，去往自行车边。
她上来后，双手轻搭在沈潭两肩。
沈潭说：“抓稳了。”
常婷认真回答：“抓稳了。”
沈潭踏车而行，那差点就被摔下去的颠婆感让常婷胆颤心惊。
常婷朝他喊：“你开稳点！”
沈潭：“我对个不熟，你让我再琢磨会。”
你会开哈雷却不会骑自行车？！
怕死的常婷将搭在他肩上的双手转而搂着他的腰，颤抖着声音说：“沈同学，为了英雄之名，下次可别再用自行车载人了。”
会死的。
沈潭冷笑：“英雄就该无所不能。”
常婷欲哭无泪，“我我我下去，我不用你送了！”
沈潭微眯着眼说：“小朋友，不能半途而废。”
第7章 007
从这里回去租房的地方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平时打车需要十分钟的话，现在就需要半个小时。
常婷双手紧抱着沈潭的腰，靠在他背上瑟瑟发抖。好在他后边越骑越顺，平衡基本是稳了，但前期迎着风把她眼泪都给吓出来了。
“你以前都没骑过自行车的吗？”常婷带着鼻音的声音在沈潭耳边响起。
“骑过。”沈潭想起了太过久远的记忆，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后来忘了。”
常婷：“开哈雷后就忘记了吗？”
沈潭笑了声，“你是不是特别后悔没让我开车送你？”
常婷搂着他没说话，心里却是默认了。
后悔，非常后悔。
沈潭轻哼说：“未成年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坐你的自行车。”
常婷听着轻咬下唇，颇有些不服气。
她吸了吸鼻子，问沈潭：“我听见他们叫你沈哥，还因为你被提前放出来。”
“犯得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挨顿训。”沈潭不怎么在意。
凉凉的夜风在她抬首时拂过她的面颊，黑长的眼睫轻颤间，泪珠便被风带走了。
常婷说：“重点不是这个，是你。你在学校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沈潭歪了下车头，车身一扭吓得常婷立马抱紧了他，听见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日行一善送你回去，可没说要跟你讨论别的。”
常婷妥协了，“好好好，我不问，不问了，你好好开。”
等沈潭稳住后，她才收回一只手擦了擦眼泪。后知后觉自己抱着沈潭腰的动作太过亲昵暧昧，她又转而将手搭在了沈潭的肩上。
沈潭注意她的改变，却也没说什么。
常婷对这边还是不怎么熟，过了一会后问沈潭：“要到了吗？”
沈潭说：“还有两条街。”
她手机响了。
常婷接了起来，得知母亲在门前，问她去哪了。
“我……马上就回来了，你等等。”常婷挂断了通话，对沈潭说：“我妈来了，你、你就在前面那条街放我下去好了。”
她莫名有点紧张。
沈潭没说话，常婷等了等，没等到回应，弱弱地说了声：“歪？”
“听得到。”沈潭低声回着，载着她在转角口停下。
常婷下去，抬眼看了看他，说：“谢谢。”
沈潭微眯着眼，道谢的话他听常婷说的有点多。
“我先走啦，你路上小心。”常婷朝他挥了挥手，小跑着走过转角，看见了等在对面的母亲。
沈潭下了车推着，站在转角口，借着路灯的光亮看着常婷跟门口的女人一起进去。
曲晖在这时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你把车扔那干嘛去了？”
沈潭漫不经心地回：“送个小朋友回家，她说未成年不能坐那车。”
“未成年啊，我靠三年起步吧？你别想不开！”
沈潭冷笑：“找死呢？”
曲晖说：“送到了吗？去年开始你就有点奇怪啊，怎么总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到了。”沈潭没理他后半句，调转了车头说往黑暗中走去，“老板来了吗？”
“来了。”曲晖噗嗤笑了声，“不过哥们，我得提醒你，你车被贴条了，老板刚给你处理好。”
沈潭：“……”
曲晖幸灾乐祸道：“做好事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沈潭轻呵了声，想起常婷刚离开时的表情，不再闷闷不乐，黑亮的眼瞳里有了往常的笑意。
值了。
沈潭：“赵力阳他们没被发现？”
“没有，各个无事发生。”曲晖刚说完，赵力阳就递手机过来给他看聊天记录，“等等，你猜猜我看见了什么，沈佩明天要带人来你们天立高找场子？”
沈潭戴着耳机，骑着车，面无表情地问：“他闹什么？”
赵力阳跟曲晖在那边狂笑，“因为有人拿了他哥的照片去网恋骗钱哈哈哈哈——”
沈潭：“……”
他就是沈佩的哥哥。
沈潭冷笑道：“谁这么不怕死？”
“我给你看看。”曲晖边笑边说；“他们扒出来了，高三一班，叫孙毅。”
赵力阳说：“跟你一个班，这小子有眼光。”
沈潭淡声说：“我明天可能有事，你们看着办。”
“什么事啊？”曲晖问：“你最近怎么老有事。”
沈潭停车，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中地图上出现的红色警示，神色漠然地说：“为人民服务的麻烦事。”
曲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高三压力大，兄弟，考不上就考不上，大不了我养你，一天一顿馒头泡饭也死不了，你可千万要撑住！”
沈潭没理他，直接挂断了通话。
曲晖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叹息，随后扭头跟赵力阳说：“明天带人过去找那位孙同学谈一谈，用沈潭照片，他配吗？还他妈的网恋骗钱！”
沈潭挂断后点开了红点的坐标，问：“这次是什么？”
“入室行窃，有百分之八十的行凶可能。”温柔的女声说：“屋里只有一个七岁的男孩。”
沈潭说：“给他父母打电话。”
温柔的女声说：“他的父母还在加班，从路程和时间上看来不及。”
沈潭重新骑上车，略一思考后说：“给宋队发消息。他人到哪了？给那小孩一点警示，门是密码的还是钥匙？尽量别让他开门出去或者被发现了。”
某处翻新公寓里，男孩正抱着玩具熊坐客厅沙发上看动画，忽然视频里的动画人物不见了，出现的是一段安全宣传视频。声色温柔的女人正对着镜头提醒小朋友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因为沈潭就在附近，所以这条预警消息才会传到他这来。
如果是超过他能力范围内的事，系统就不会筛选给他，而是直接报警，或是求助相关人员。
系统的一切判断都以沈潭的安全为主。
常婷回来后，发现屋里的不少设施都换了新的，冰箱里塞满了吃的。母亲叮嘱她注意安全，常婷一一回应着，桌上还有母亲打包来的晚饭。
她注意到母亲的手机一直在响，有消息或是电话，但母亲都没有看，有电话打来也是掐掉。
常婷犹豫了一下说：“妈，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白女士说：“我今晚住这不行吗？”
常婷摇头。
白女士：“……”
“我一个人真的能好好的，这些年都是这样啊。”常婷无意识地一句话，却是往白女士心头插了一刀。
白女士眉眼间浮现疲惫和痛苦的神色，常婷见后顿觉不好，她打起精神来说服对方：“我真的没关系。”
“我跟苏薇谈过了，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一时间不适应。”白女士说：“因为以前有过这样的事，那天她没回来，只是去朋友家玩了。”
“她已经让步了，你……”
“妈。”常婷眨眼朝她笑了一下，“你回去吧。”
白女士被她看着一时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常婷已经起身了，她拿过一旁的外套递给母亲，“外面有些冷，今晚好像还有雨，你开车注意安全呀。”
她跟着白女士出门，外面真的在落着点点小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