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帝王恩——九月流火
时间:2019-08-18 08:00:49

  李氏暗暗期盼了许久,结果虞文竣的动作像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她脸面全无。上至世家下至奴仆都知道虞文竣对李氏不耐烦至如此地步,宁愿自毁前程去荒僻下郡,也不愿意多看李氏一眼。李氏这四年看谁都觉得像是在嘲讽她,她的脾气也越发喜怒无常,动不动怨天尤人,可是等现在知道了虞文竣的消息,李氏依然是欢喜大于埋怨。
  虞老君虽然总说虞文竣不务正业,可是不得不承认,虞文竣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又精通书画音律,举手投足都是名士风范,比那些擦粉描眉故作姿态的世家子弟高了不知几条街。李氏虽然摆着长嫂的架子,但是内心里依然十分期盼着虞文竣来大房,要不然,当年她也不至于那样针对俞氏。
  虞清雅从李氏话语里听出浓浓的幽怨,她冷不丁就想起前世自己嫁人后的情景。她们母女性情相似,长大后连命运也相像,虞清雅上辈子嫁人后,明明并不是李氏这种兼祧两房的境况,但依然日复一日地独守空闺。睁着眼睛看天明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那是将你的心泡在酸水里,使劲揉搓,前半夜期待着他不期而来,等后半夜心渐渐绝望,就忍不住想他现在在哪里,在什么人的床上,在和另一个女人做什么。虞清雅太明白这样的感受了,她看着眼前的李氏,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阿娘,你也别太在意了,他薄情寡义,你就是做再多他也看不见,何苦呢?有这些时间,你多去老君那里说说话,不比苦守着他强千倍万倍!”
  李氏点头,但是她眼神飘忽,显然是没听到心里去的。有老君撑腰有什么用,老君还能强逼着孙儿行闺房之事吗?李氏默默摸上自己的肚子,虞文竣虽然碍于情面,曾经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留在大房,可是并不在她屋里过夜,她好不容易怀胎,盼了十个月,最后却是个女儿。李氏不是不失望,她后来还想再怀,可是二房虞清嘉也出生了。自从虞清嘉出生后,虞文竣对那个女儿出乎寻常的宠爱立刻将李氏打醒,让她明白虞文竣之所以会待在大房,只是为了让俞氏的日子好过一点。
  这个巴掌真是又狠又辣,几乎让李氏连立足的地方都找不到。等后来好不容易俞氏死了,虞文竣却沉了脸带着他们的女儿去青州,李氏待着虞家大宅里,越发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李氏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掩面哀哀哭泣:“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她想到虞文竣人还没回来,就已经送来一个美貌姬妾,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命像是泡在黄连里,连胆都是苦的。
  李氏哭的虞清雅心烦,她想起前世自己不得夫婿爱重,而虞清嘉却风风光光嫁作王妃,虞清雅还曾听贵妇们暧昧地挑眉,说琅琊王妃从不穿低领衣裙,嫁人许久还是动不动需要卧床休养。齐朝皇族在女色上向来放纵,何况他们个个美貌善武,身居高位,精力充沛,他们也有纵情女色的资本。可是其他王族纵欲,那个不是姬妾成群夜夜笙歌,唯独琅琊王,从成婚到日后登基,身边只有虞清嘉一个人。
  女人的嫉妒心如水草般滋长,虞清雅沉默地盯着案几上跳动的烛火,忽然在心底里冷冷地唤了一声:“系统。”
  “宿主,女配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虞清嘉和男主的相遇还未开始是吗?”
  电子诡异地停顿了片刻,最后一板一眼地说:“是的。”
  “我要拦截虞清嘉的所有机缘,我要让她也尝尝我前世的滋味。”
  “当然,我们可以满足你的一切心愿。”
  虞清雅翻找前世的记忆,面上也流露出些许若有所思:“我记得前世虞清嘉身边能人辈出,无论内外都有数不清的人护着她,我前世暗自针对了好几次,无不以失败告终,还害得自己名声尽毁。这一世我要将她的手下全部挖过来,我记得她有一个账房先生,极其聪明善谋,似乎就是在她刚回家的这段时间,被她救了之后来到她身边的。”
  虞清雅想到这里顿了顿,系统毫无生命的声音适时地说:“宿主,我们可以帮你提前救下他,这样一来,他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了。”
  虞清雅唇边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她赶紧忍住,咳了一声,掩饰性地在脑海里说:“我并不是故意抢妹妹的东西,只是见者有份,没道理要我让给她。”
  系统死板的声音中似乎划过些许嘲讽:“宿主说得对。”
  二房院里,慕容檐阖目躺在床上。黑暗中他的眼睛蓦地睁大,双目清濯,目光如剑。
  门外,传来极小声极小声的扣门声:“狐狸精,你睡了吗?”
 
 
第21章 夜袭
  “狐狸精,你睡了吗?”
  来人的说话声小心翼翼,敲门的声音像是小老鼠一般,慕容檐没想到是她,气的复又闭上眼睛,置之不理。
  虞清嘉趴在门边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静悄悄的,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听岔了错过了什么,于是将耳朵贴的更近。她正努力伸脖子,面前的门猛不防打开,虞清嘉身体一下子失去支撑,整个人都往前扑去。
  她刚摔了一半就被一只手扶住,这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匀称,漂亮极了,就是虞清嘉这个女子见了都自惭形秽。可是这双手却极其有力,慕容檐一手将虞清嘉提起来,他身上已经穿好了外衣,整理的极其妥帖。他脸色冷冷清清:“你又做什么?”
  虞清嘉却没有回答慕容檐的问题,她惊讶地上下看了看,忍不住问:“你方才在睡觉吗?”
  慕容檐眉梢跳了跳,气不打一处来。他摁住眉心,再次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虞清嘉抱着枕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我睡不着。”
  慕容檐真是奇了怪了,她从哪里惯出来的毛病。慕容檐沉着脸,单手使力就要关门:“睡不着回去躺着,管我什么事。”
  虞清嘉赶紧伸手拦门,她葱白一样的手指扶在门缝上,若是用力肯定会夹到手。说来也奇怪,虞清嘉多大点力气,竟然还真的拦住了门。虞清嘉一手撑着门,另一只手抱着枕头就十分吃力,她站的歪歪扭扭,慕容檐眼睛朝下扫了扫,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枕头扶正。
  “谢谢……”瓷枕被摆正,虞清嘉单手抱着舒服了很多,她抬头望着慕容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小丫鬟累的睡着了,屋里没人守夜,我一个人不敢睡。”
  往常虞清嘉想和爹娘要什么,她就是这样仰着头眼巴巴地盯着,虞文竣立刻就变得有求必应,就连俞氏,即使开始不同意,最后也拗不过去。虞清嘉猜测长辈对这样的眼神都没有抵抗力,狐狸精虽然是个女子,但勉强也算是她的长辈,这样做……应当是有效的吧?
  慕容檐居高临下冷冷清清,神情看着没有丝毫动容:“你一个女儿家,晚上跑到外面像什么话?回去睡觉。”
  虞清嘉没有料到自己无往不利的撒娇武器竟然失效了,她眼看慕容檐当真要关门,赶紧扒住门:“那屋里两年没住人了,白芷也不在,谁知道那几个小丫鬟是谁的人。万一她们趁我睡着了,暗地里加害我怎么办?”
  慕容檐愣了愣,他没想到虞清嘉在担心这些。之前在商队时,除了第一夜实在没办法,后面慕容檐和虞清嘉都是订两间房,即便在客栈里虞清嘉都好吃好睡,为什么回到自己的家,反倒不敢睡觉了呢?慕容檐眼睛微眯,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有。”虞清嘉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然后抬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慕容檐,“我只睡一夜好不好?等明天我就适应好了。”
  慕容檐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可是这种事……慕容檐正在为难,就听到虞清嘉低低地,抱怨般地嘟囔:“明明以前我们也一起睡过……”
  “虞清嘉!”
  虞清嘉不明所以地抬头,愣愣地看着他。慕容檐眉心不断地跳,最后没好气地转身,铁青着脸朝里去了。
  他没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的意思吧?虞清嘉试探地进了门,见慕容檐并无反应,她立刻甜甜地笑了,转身将门合上,然后哒哒哒抱着枕头跑到内室:“狐狸精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闭嘴。”
  慕容檐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柜橱里找到一床新被褥。他将犹带着自己体温的寝具从塌上撤下来,铺在帷帐外的地面上。他把新锦被扔给虞清嘉,指着床铺,毫不留情地说:“你睡在这里,不许说话,不许翻身,更不许往我这个方向探。”
  “哦……”虞清嘉知道狐狸精脾气怪,现在被当贼一样防着也不恼。她将自己被褥铺好,然后把瓷枕端端正正地摆在床榻中间,放好的时候她甚至还拍了拍。虞清嘉躺在全新的锦被中,耳中听着另一个人清浅节制的呼吸,内心里变得极其安宁。
  虞清嘉被慕容檐警告过,倒确实没有聒噪,也没有拉着他谈心,可是慕容檐却睡不着了。他们在广陵郡时水火不容,可是自从那次在客栈夜谈过后,虞清嘉对慕容檐亲近许多,他们两人也不再剑拔弩张。慕容檐慢慢接受了虞清嘉的亲近,心想就当带着一个伴读累赘好了。可是即便给皇子当伴读,也不必夜晚睡在一起吧?
  少女的鼻息又轻又浅,呼吸间仿佛都带着馨香。慕容檐又往外挪了挪,可是那股若有若无的体香依然在他鼻尖缭绕,伴读和少女,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虞清嘉突发奇想,慕容檐前半夜基本没合眼,等后面好容易能睡着了,突然鼻尖闻到一股血腥气,而隔壁塌上的虞清嘉也痛呼了一声。
  慕容檐立刻就醒了,他霍地坐起来,目光锐利清明,因为没睡好,眼睛里还带着些许血丝,越发显得杀气凛然。虞清嘉已经醒了,她正抱着被子不知该怎么办,就看到床帐被掀开,随即慕容檐冰寒凛凛的脸出现在后:“怎么了?”
  虞清嘉揪着被子的手越发紧了,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慕容檐看她的神情越发起疑,他俯身就要来拽虞清嘉的被子。虞清嘉吓了一跳,赶紧揪紧被子,和慕容檐角力:“不是……是我小日子到了。”
  慕容檐愣了一下:“什么日子到了?”
  虞清嘉脸更红了,她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小日子推迟了许多,没想到在今夜突然造访。她对此毫无准备,本来以为隐晦地和同龄人提一提,对方就懂了。可是慕容檐目光依然狐疑,他一手攥在被子上并没有放松,而且看目光,很是怀疑她被子下面有什么。
  虞清嘉脸都憋红了,她细若蚊蝇,低低说:“是葵水……我之前受了凉,这次就来得格外凶……”
  葵水?慕容檐脑子里将这两个字过了一遍,蹭的松开手,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握拳掩在唇边,偏头咳嗽,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他年少未经人事,当然不懂女子口中的小日子代称什么,可是葵水他却是懂得。慕容檐真是尴尬到无所适从,而虞清嘉揉了揉肚子,还嫌弃地偏头瞪他:“你傻站着干什么?去取月事带啊。”
  慕容檐红意从耳尖蔓延到脖颈,他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我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这里没备着吗?”虞清嘉讶异地看着他,随即自己给对方找到了理由,“也对,你才刚回来,屋里东西还没备齐全。那你去我的屋里,去取我的月事带吧。它在床边藤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
  慕容檐站着不动,他脸上的热意好容易消退下去些许,现在又漫上来了。虞清嘉见他不动,以为他是大晚上了不愿意出去吹风,于是撒娇卖泼,可怜兮兮地抱着肚子说:“狐狸精,我之前淋了雨,又是着凉又是奔波的,现在肚子好痛。”
  虞清嘉自小在长辈的宠爱下长大,和白芷、娘亲等人撒娇手到擒来,现在对着其他人一样娇娇悄悄,尾音带旋。慕容檐从来不知道女子竟然连雨都淋不得,他见虞清嘉虽然架势泼皮,可是脸色确实苍白,手也一直按在小腹上。慕容檐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赶紧将视线收回,偏头低咳了一声,飞快转身朝外走去。
  虞清嘉都被他破釜沉舟般的架势吓了一跳,她单手撑起身体,从床幔上探出半个脑袋:“你记得月事带放在那里吗?”
  “安静待着。”慕容檐的语气相当之恶劣,他走出屋子,被秋夜里的风一吹,发热的脑子才终于清净些了。别说去帮一个女子取这种私密之物,他连月事带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慕容檐站在门外,努力忽略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倒还好了,偏偏他长于皇室,该有的启蒙早早就明白了。他的手僵硬到没法曲张,他一想到方才经过自己手的东西,现在要触碰到虞清嘉的哪里,他就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头晕目眩。
  虞清嘉终于将自己收拾好,她推开门,微红着脸,低声对慕容檐说:“好了。”
  这种事情,即便被同龄女孩子撞到,也还是觉得尴尬。
  然而看起来狐狸精比她更介意方才的事情,从进屋后慕容檐一直绕着她走,床铺更是挪到墙边,两人连视线交流都没有。虞清嘉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她躺在收拾好的被子里,合眼睡了一会,还是觉得狐狸精是个好人:“狐狸精,刚才谢谢你了。”
  黑暗里安安静静的,虞清嘉没有等到回应,她内心里叹喟一声,闭上眼睡了。
  第二日虞清嘉醒来时,屋子里早已没有慕容檐的影子。虞清嘉知道慕容檐的作息比她严苛许多,对此她并不意外,而是坐了一会,就自己起身。
  这次月事来得气势汹汹,虞清嘉脸色苍白,腹部隐隐抽痛。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去给虞老君请安时,虞老君说:“四娘倒提醒了我,我上次供奉佛祖,如今还没还愿呢。你们回去准备一二,明日一起去无量寺听佛。”
  虞老君在虞家向来都是出口成旨,没人敢提异议,虞清嘉即使身体不舒服也只能低头应下。第二日,虞清嘉和慕容檐戴了幕篱,相继登车。
  虞清嘉刚刚踩在矮凳上,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六妹且慢。”
  虞清嘉讶异回头,发现虞清雅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她脸上的笑热络得虚假,看着让人很不舒服,偏偏她还要故作亲昵,亲热地缠上了虞清嘉的胳膊:“我好久没见六妹妹了,有好些话想和六妹说。今日我和妹妹同车吧。”
 
 
第22章 账房
  虞清雅亲热地挽着虞清嘉的手臂,虞清嘉忍了又忍,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将她甩开。
  慕容檐作为明面上二房的女眷,现在靠后一步站在虞清嘉身后,他的视线慢慢下移,放到虞清雅那双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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