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看李然的神色，发现他从头到尾，不管输赢都很淡定。这人牌品还不错啊，比那些赢了张牙舞爪输了唉声叹气的人强多了。
童翊问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出2？”
李然想了想说：“2之前已经出去三张了，小王也没了，我们三个人手里剩下最大的就是一张2和大王。你告诉我你有2，但又不那么自信，说明大王不在你那儿。穆琛还剩三张牌，之前大牌已经出的差不多了，最大的剩下A和8，如果他有A的话上一张不会出k，所以他是想把2给逼出来，然后留大王在手里。”
李然冲她一笑：“结果你就上当了。”
童翊听的一愣一愣，穆琛神色幽深的盯着李然的侧脸。
他正冲童翊笑，丝毫没有责怪她连累他输牌的意思，漫不经心的说着他的分析结果。
穆琛不由得紧了一下眉头。
会记牌的他见过，大多是记一些重要的牌，比如大小王和2。但连8这种数字都记得这么清楚，他真是没见过。
李然转头问穆琛：“还打吗？”
穆琛摇了摇头：“不打了，该回去了。”
穆琛刚想走，李然妈妈进来：“我给你们煮了点红薯，都饿了吧。”
李然出去端红薯，童翊赶紧凑到穆琛身边：“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就是个天才，我捡了个宝贝！”
穆琛不咸不淡的看她一眼：“他就算是个宝贝，那是你的吗？”
童翊：“............那是我最先发现的。”
穆琛：“发现有个屁用，还不是得交给国家？”
童翊：“..................”
穆琛终于正色道：“这小孩儿是挺聪明，比一般人聪明的多，但到底是哪种聪明，智商多高，我也不能确定。而且就算他是个天才，将来何去何从都是个大问题，你得好好考虑，别冲动。”
童翊猛的点头，一看就半个字没听进去。
“我记得你不是有个测智商的软件吗？你要不给李然测测？”
穆琛：“那种小玩意儿也就哄你这种巨婴，你以为测智商那么简单？下个app就完事儿了？”
童翊：“好歹做个参考啊，我记得测的时候不挺准吗？试一试试一试！”
童翊正在激动之处，穆琛无奈的掏出手机，打开软件，他递过去，说：“你先测测。”
童翊身先士卒，里面的题目各式各样，先是一些图形排列，特别简单，童翊忍不住说：“你确定是这个？我怎么觉得按这个标准我智商能到二百呢。”
穆琛嗤笑一声，没搭理她。
结果越往后，童翊发现题目越难，到最后题都看不懂了。
测完后，童翊看了一眼结果，108
“客观上讲还可以，但我觉得应该再高点吧……”
穆琛：“就你这打斗地主的水平，给你108都算高了。”
童翊：“............”
李然回来，童翊迫不及待把手机软件给他。李然今天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测试，已经见怪不怪了，童翊给他什么他就玩儿什么。
李然做测试题，童翊和穆琛就各自啃红薯。
二十分钟后，穆琛把手机拿回来，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五秒。
童翊心悬到了嗓子眼儿，舔了舔嘴唇：“多少啊？”
只听穆琛突然仰头大笑，边把手机递到童翊眼前边说：“我就说这软件不准，你还不信。”
童翊看向屏幕：“..................250？？？？？？”
穆琛：“他这脑袋真要有250，那才真是够二百五了。”
—————
深夜，童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响声，她摸索着下床，走到院子里，看到李然正躺在那张小吊床上看月亮。
大山里有种异样的寂静，蝉鸣和蛙叫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再没有比的声音。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天上繁星点点，是童翊在城市里没见过的。
李然就这么窝在吊床里，长腿曲着，一言不发。
他在想什么？
原来他也睡不着。
童翊靠在门沿上，心里无比落寞。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和穆琛在干什么。可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一个人要对未来有多无望，才能在知道自己是个天才的时候仍旧无动于衷，甚至于压制自己心里的激动之情。
可她能给他希望吗？
一个没有学历，没有家境，生活在大山里的年轻人，要怎么让这个浮躁的世界去看见他的光芒？谁能把他带进这个流光溢彩的世界呢？
他真的一点也不傻，他比谁都懂。
童翊的心莫名抽痛起来，再受不了多看他一眼，转身回房了。
回到房间里依旧睡不着，过了很久很久，她听到李然回屋的声音。
童翊睁着眼睛，思绪乱飘。
她看着窗外的明月，能看到云的影子。
星河璀璨，可真好看。
真好看。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昏黄的灯光下，他对她说，你真好看。
她笑了，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笑容突然停滞嘴角，她心里陡然跳动了一下。
我要带他走
她无比坚定的想着
我要带他离开。
———
次日清晨，水龙头前，穆琛一口把漱口水吐出两米远。
“什么玩意儿？带他走？”
童翊点头：“对，我要带他离开。”
穆琛顶着一口的泡沫，盯着童翊看了两秒后问：“你这个想法还跟谁说了？”
童翊：“没了，就你一个。”
穆琛点了点头，开始漱口。
童翊追问：“你说我的想法靠谱吗？”
穆琛不紧不慢的刷完牙，洗完脸才冲童翊勾勾手，示意她进屋。
童翊这会儿像个没主意的智障宝宝，屁颠屁颠跟着进去了。
穆琛扬了扬下巴：“坐。”
童翊乖乖坐下。
穆琛沉思了五秒，才缓缓开口：“你带他走，带去哪儿？”
童翊：“带到我住的地方，让他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
穆琛点了点头，接着说：“然后呢？怎么接触？”
这个问题童翊昨晚想了很久，迫不及待的回答：“让他上学，他学的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普通人，然后参加高考，上大学，前路开阔。”
穆琛笑了笑说：“理想很丰满。”
童翊微微皱了下眉头，穆琛看着她的眼睛，肃穆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情，不过我们得先把事情捋一遍。你带他走，一个陌生的世界，他像个从山里出来的野人一样，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一秒钟变成正常的城市居民。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适应，这些都需要你来负责。”
童翊刚想说我可以，穆琛抬手打断了她。
“好，就算这些你可以，那钱呢？把他带过去需要钱，在他没有收入能力的时候养他需要钱，让他上学需要钱，而且还不止钱，他现在去北京就像个黑户一样，从入住到上学都需要走各种关系，你自己到现在还是个半大孩子，这些事情怎么解决？”
童翊垂着头，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可直接被穆琛点出来似乎变得更困难了。
“而且如果你把他带走，肯定是跟着住你家，你们好好的一家三口凭空多出来一个海拔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童叔能接受吗？童翊，归根到底，能不能把他带走，你得说服你爸妈。因为你就算帮忙再多，那些提供给李然最根本的东西，还得从他们那儿出，就像又养了半个孩子一样，明白我的意思吗？”
童翊：“我明白……我会找机会根我爸说。”
穆琛：“退一步讲，就算你爸妈都接受你有善心带了一个天赋异禀的人回来，李然能同意吗？”
童翊目光忽的一闪。
“他看着不争不抢傻呼呼的，实则一点也不，他心里头自尊心强着呢，不然昨天我们俩闹腾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求？你心甘情愿给他那么多好处，人家都不一定要，你永远不要小瞧人身上的执拗，有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童翊听着穆琛一句句现实的剖析，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穆琛：“所以，这件事复杂着呢，别想一出是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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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童翊一整天都在翻来覆去的咀嚼穆琛的话，说的真是针针见血。
她也不是没怀疑自己一时上头，这股子劲儿过会儿说不定就没了。她尝试过转移注意力，但每当看到李然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他明明了然于心却不争不抢的样子，还有他对先进科技的痴迷，他看着自己说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的样子，童翊心里只会更加坚定带他走的想法。
终于晚饭后，童翊再一次找到穆琛，笃定的说自己冷静的想过了，还是想带他走。
穆琛盯她一瞬，说：“好。”
童翊意外：“我以为你会再劝劝我呢……”
穆琛摊手：“我劝你也没用啊，况且最后能做决定的又不是我。”
童翊问他：“你说我怎么说服我爸？上次参加基地的事儿我还没给他好好道歉呢。”
穆琛笑着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说：“这可是个技术活，毕竟你要带个大活人回去，还得好吃好喝养着。童叔已经从新加坡回来了，你好好跟他沟通吧。”
童翊：“你有什么建议吗？”
穆琛支着下巴想了半天：“童叔是个挺佛系的人，仁慈和善的，我记得他年轻的时候不是还资助过一个学生么，现在逢年过节往你家跑。”
穆琛一说童翊想起来了，童远方好像是有个学生，叫□□，但是童翊跟他不怎么熟。
童翊心里突然有了想法，抬腿就走：“我知道了怎么办了！”
穆琛看她撒欢的样子，兀自笑了笑。他低头，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永远透着一分认真和单纯的脸，低声念了他的名字。
“李然，呵。”
童翊回到家，酝酿了良久给童远方打了电话，电话嘟嘟两声，那头接了。
“爸。”
“嗯。”
童翊先开口，但一接通又有些语塞，毕竟之前的事还没完全释怀。但童远方已然不把这些争吵放在眼里了。
“支教怎么样？”
“挺好的，没想象中的那么辛苦。”
“辛苦也没事，年轻人多吃点苦是好事儿。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不到一周吧，这里的孩子真可怜。”
童远方叹气道：“这世界上可怜的孩子多着呢，你多见见也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童翊难得听话的恩了一声。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家常，童翊发觉父亲是真的不跟自己计较了。那些事他甚至都没再提，到底是中年人了，有些小事不会放在心上。
聊到最后，童翊插嘴：“爸，那个刘／源哥哥，他是你的学生吗？”
童远方：“刘／源？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
童翊：“你先说嘛。”
童远方：“他不是，他是我当年做项目碰见的一个孩子，家里穷，成绩好，我当时就掏钱让他上了高中和大学，现在挺有出息的，算是寒门出贵子了。怎么了？”
童翊：“你当初资助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态啊？”
童远方笑了笑：“那能有什么心态，觉得他可怜，也替他不甘心，有能力但是没机会，正好我又能尽微薄之力，就帮了呗。”
童翊越听越觉得有希望：“那当时我爷爷什么看法，就让你资助了？”
童远方：“关你爷爷什么事儿，我自己资助的，又没问你爷爷要钱。”
童翊：“......”
得，她还是跟她爸差十万八千里。
童翊：“那如果你当时没能力资助，需要我爷爷帮忙，我爷爷会帮你吗？”
童远方：“会吧，举手之劳而已。”
童翊沉默片刻，童远方终于问话：“问了这么多，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
童翊糯糯道：“我现在遇到了跟你当年一样的问题。”
童远方反应了一下，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是不是看哪个孩子心疼，想帮他一把啊？”
童翊：“......嗯。”
童远方：“这是好事儿，爸爸支持你，一个还是几个？”
童翊：“一个。”
童远方：“长期资助还是短期资助？钱不够的话我给你提供。”
童翊没吭声，思考了良久，犹豫道：“爸，我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应该是长期，但是不光是给钱解决的……”
童远方：“还要怎么弄啊？”
童翊：“我想...我想把他带到咱们家……”
电话对面忽的静了下来，童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童远方忽然问：“那孩子男的女的，多大了？”
童翊扶额：“男的，今年18了......”
电话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童远方不安的声音传来：“你确定是资助？你不会给我弄个女婿回来吧？？？”
童翊：“.....................”
童远方：“你在那边发生什么事儿了？”
童翊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卖任何关子，把所有全盘托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