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静。
没得到回应,熊夏收敛了目光。
她很快就下楼,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这间房子是原书中女配租下来的,因为小区风评不好治安还乱,所以非常便宜,只需要六百块就可以在这里住半年,但缺点就是里面的设施都已经老化。而且房东在收完钱以后就彻底人间消失。
考虑到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薄希给的一张信用卡以外,根本没有别的钱,熊夏老老实实地准备收拾屋子,毕竟未来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上多久。
破是破了点,好在有地方住。
出去扔垃圾回来,熊夏经过小区拐角的角落,垃圾堆成一片,臭气熏天。有个穿着破烂的人正蜷缩在角落里睡觉,他的头发看起来有很长时间没有修剪过,已经垂到了肩膀,干枯打结,还有泥点子。衣服也是脏兮兮的,而且全是磨破的破洞,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已经黑黢黢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世界上总会有人遭遇不幸或是正在遭受不幸,显然这里不幸的人,特别多。
熊夏目光顿了顿,没有在流浪汉身上流连太多,她准备离开。
蜷缩在角落的流浪汉却突然出声,他嗓音很沙哑,像是吞下几十斤的铁块将喉咙划破一样,他不可置信地道:“你没事?”
熊夏回头,霞光从楼顶的缝隙中照在她身上,她眯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以为那些人已经把你。”流浪汉声音戛然而止,他脸上的污秽太多,眼球浑浊,嘴巴干裂到掉皮。他紧张地摆手,避开熊夏的视线道:“没,没什么,不用理我,你就当我在放屁。”
说完话,他起身换了地方。
流浪汉背对着她,显然是不打算跟她说些什么。熊夏见状,也不勉强,她只是觉得奇怪,仔细思考一下流浪汉所说的话,看来昨天自己遭遇的事情,这个人就算没有参与,也必定知道点什么隐情。
回到家里,熊夏想洗个澡,但显然她自己的房子里是不具备热水器这样高级的东西,只有几根水管并在一起,下方水池里淤积的污垢和泥都可以养泥鳅了。
于是,她经过一番心里斗争以后,抱着自己换洗的衣物去敲了敲薄希的门。
等了五分钟也没人开门,只有凉风嗖嗖地从阁楼走廊的窗口吹进来。
熊夏一边琢磨着薄希去哪了,一边掏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
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
“有事?”他声音暗哑,像是没睡醒。
熊夏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想洗个澡,但我家里没有热水,所以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
“不能。”他冷漠拒绝。
“怎么说我也是个厨师,要是我浑身脏兮兮的,我做的饭你还敢吃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咔嗒——”
门被打开。
薄希脸色依然不好看,整个人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他薄唇轻抿:“进来。”
熊夏轻手轻脚的跟在他身后。
薄希进屋就扑在了沙发里,他闷声道:“要洗快点洗,洗完离开。”
熊夏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生病了?好像脸色不大好。”
薄希低低应了声:“不太舒服。”
熊夏深吸口气,走近他,伸出手掌探过去,还没摸到他的脑袋,就被人抓住的手腕,她挣脱不开,有些无奈:“我就是担心你在生病,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没事。”薄希神情没有松懈,但是松开了她。
熊夏:“你放心吧,我对你不会有什么恶意的,毕竟我现在身上也没钱。”
“裴秋没找过你?”他突然问道。
原书中,女配和裴秋的关系并不好,哪怕在女配惨遭折磨变得黑化,跟裴秋一起联手对付女主以后,但女配心里还是非常厌恶和怨恨裴秋的。
“没,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熊夏想了想,生硬地开口:“你收留我,是因为在找我妈吗?”
当初薄希救了她,是在听到裴秋两个字以后,但在书里,薄希厌恶所有女主讨厌的人,没把裴秋碎尸万段都已经是格外仁慈,而且在原著中,女配被抓走的那段,薄希根本没有出现过。
熊夏有些糊涂。
薄希到底对裴秋是什么态度?而且她在穿书以后,跟书中所写经历的内容不同,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穿书所以改变了剧情……
薄希道:“你这几天没见过她?”
“没有。”熊夏困惑。
空气瞬间安静沉寂。
他道:“算了,没什么。”
想也想不通,熊夏干脆去洗澡。
她转过身的瞬间,薄希黑眸幽幽,若有所思地看着熊夏的背影。等她进到洗手间以后,他从沙发上起身,在键盘上敲了敲。很快,屏幕上刷新出一张路线图。
是熊夏今日出去的路线。
他沉下眼,随手关掉。
薄希设计的卫生间和客厅只有一扇玻璃墙遮挡,她进去以后纠结地看了玻璃墙三秒钟,这才找到旁边的窗帘。
拉好了窗帘,确定薄希看不到里面,熊夏这才关上门,脱下衣服洗澡。
热水的蒸汽很快氤氲成一片。
熊夏洗完澡出来以后,刚迈出浴室的门槛就看见他正靠在墙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
她捂住胸口:“你这个人怎么不出声,我迟早会被你吓死。”
薄希的状态好了很多,他神情慵懒,似笑非笑:“洗完了?”
刚洗过热水澡的熊夏浑身舒适,心情都跟着一路飞涨,她点头,用薄希的毛巾擦拭着自己发丝的水渍。
少女的颈间被水打湿,脖颈修长,锁骨漂亮,她的下巴尖细小巧,睫毛蒙着一层水汽,脸蛋红润。
薄希目光沉沉,蹙起眉头,房间里的温度不知不觉好像升高了些。
空气安静,只能听到她擦拭头发的声音。薄希黑眸越来越黯淡,他原本还有些其他的事情想问,但突然就说不出口。
熊夏头发还没干就被薄希扔出门外。从薄希拎着她的力度来看,他的状态应该好了不少。
人走以后,屋内很快寂静下来。薄希闲坐在椅子上,他沉思片刻,在键盘上敲了敲,打开了百度。
他斟酌着打字:总是会格外注意到身边的一个人是为什么?
很快,有了回复:男的女的?
薄希敛了敛眼眸:女。
追加:哥们,你可能是喜欢她。
薄希一怔,迅速关掉页面。
无聊。
——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变黑。
熊夏躺在床上睡不着,但又没有什么别的娱乐设施,她就不停地翻着手里的翻盖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一点点流逝。
安静的空间像是被密封起来一样,独处的时间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想很多。
今日碰到的流浪汉到底是谁?
为什么昨天来的那些恶人会将一切都归咎到裴秋的身上,这件事到底跟裴秋有什么关系?
原书中的女配在被折磨以后彻底黑化,她根本不愿意去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她到最后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熊夏半阖着眼,慢慢地捋顺自己的思路。在书里按照出场顺序,女主一共会碰到了六七位女配,熊夏是最后一位,也是下场最惨的那位。薄希爱上女主以后,肯为她做任何事情,即使女主根本不喜欢他。后来,薄希因为做的错事太多,被女主亲手送进了监狱,度过余生。
流浪汉的模样因为污垢已经看不清,但熊夏记得他眉阔眼深,鼻梁很高挺,乍一看大约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她又仔细地回忆了下,和流浪汉见面的时候,他翻身时,手腕上有痕迹。那是一道很长很深的刀疤,也正因为这道疤痕,显得他手腕畸形,活像是剜掉一块肉。
熊夏猛地想起。
这人是裴秋从前的情人,几年前还是风光无限,风流韵事无人不知的陈爷,没想到现在竟然混成角落里的流浪汉。
困意渐渐袭来,熊夏慢慢闭上眼。
她害怕昨天的事情再度发生,所以临睡觉前检查了很多遍,确保门被锁死,钨丝灯亮着,屋内的光线昏暗。
她突然从床上翻起,想了想,下床去柜子里拿了把菜刀出来,放在了枕头下面。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入夜。
凉意和潮湿的空气一同附着在人的皮肤上,十分黏腻。
一道人影渐渐逼近楼道,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他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穿着破烂的鞋,他步伐缓慢,像是行动困难的巨人。
没多久,他停了下来。
面前的门上有被破坏的痕迹,他试着推了推,很小的一道缝隙,里面有微弱的光亮渗透出来。
他加重了力气。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陈冶力浑身一抖,像是烫手一般缩了回来,他抬起浑浊的眼眸,看了过去。
少年清隽的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嘴角的笑容勾了起来,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要说: 母胎单身二十年的薄同学终于要开窍了~
第七章
“你谁?”陈冶力将双手背在身后,他手指慢慢地伸向腰间别着一扎长的匕首,压低声音道:“年轻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你现在离开,我不找你麻烦。”
一声轻叹,带着一丝嗤笑。
“怎么办?我现在不能离开。”薄希从楼梯上一步步地踏了下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发丝垂落在眉眼之间。在最后一层台阶上停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冶力,像是在看阴沟里不起眼的臭虫一般。
陈冶力恼怒,他一把抽出匕首,刀刃在月光下莹莹发光,他啐了口痰:“我看你他妈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吧,找死。我陈爷名声响震天的时候,你他妈还躲在你婊.子妈的怀里吃奶呢。”
话音刚落。
还没等陈冶力看清薄希的动作,他的手腕已经被对方擒住,动弹不得。
谁能想到看似瘦削的少年,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活像是被钳子夹住。
薄希的力道越来越重,陈冶力受不住疼痛,只能慢慢地扭转身体,但根本就是无用功,手腕彻底麻木没了知觉。
“当啷——”
匕首从他手中脱落。
陈冶力心慌:“你。”
“我什么?”对方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声音,笑着:“倒是你把嘴巴放干净点,不然你这张臭嘴的舌头扔在哪个垃圾桶里,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薄希无意杀人,厌恶一般地皱紧眉头,松开了陈冶力的手腕:“滚。”
少年的黑眸像是隐匿在黑暗中的野兽,眸底涌动着暗流,他薄唇微微勾起。
陈冶力不敢再逗留,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门洞,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沉寂。
薄希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掌。
熊夏在睡梦中,隐约听到门被打开的嘎吱声,她困倦的大脑在迟钝了一两秒钟以后突然清醒。她猛地睁开眼,动作迅速地掏出枕头底下藏好的菜刀。
“怎么是你?”
见到来人,熊夏一颗悬起来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就是落不下去。
薄希自然地走到水龙头前,拧开。
水流声哗哗作响,他洗了洗手。
“你大半夜跑到我家里来做什么?”
薄希道:“谁说我是跑到你家来的?”
“那你现在?”
“我进来洗个手。”他一顿,目光掠过熊夏手中紧握的菜刀,笑道,“有准备了啊,看来我真是多此一举。”
什么云里雾里的,熊夏也听不明白。
“没什么,去便利店。”
熊夏:“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总喜欢大晚上跑到便利店去,什么癖好。”
心跳好不容易趋于平静,熊夏脑袋乱成了浆糊,随口说道。
薄希冷嗖嗖的眼神从她面上划过,没多停留,长腿一迈,转身离开。
熊夏看着四敞大开的门,认命地下床,她刚走到门口,就瞧见门外面的地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凑近一看,熊夏冷意从背后冒了出来,是把匕首。
那薄希他是……帮了自己?
熊夏捡起匕首回到房间。
一晚上都睡不安稳,她把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堵在了门口,仍然总是感觉有人会闯进来。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这房间里终年晒不到日光,除了早上的十点多钟,能隐约感受到日光的灼热。
熊夏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睁开眼,瞳仁里映着日光。
早上起来去给薄希做饭,不出所料他还没有醒,但门没锁。
她推开门进去,屋内阳光大好。
早餐是煎好的鸡蛋饼,里面加了些切碎的葱花,香气顿时溢出来,昨天趁着有时间,熊夏买了些材料,自己做的辣酱。
电饭煲的灯一直在闪。
薄希总是熬夜,所以熊夏特意为他熬的黑米粥,里面除了黑米以外,还放了些枸杞、核桃仁和胡萝卜。
鸡蛋饼上抹一层很淡的辣酱,夹上火腿、生菜还有煎好的培根肉,然后将鸡蛋饼卷起,用刀切成四块摆放在盘子里。随后放了把叉子在盘子的边缘。她又拿了个碗把粥盛出来,热气随着她的动作一同飘散出来,香浓的味道。
“做了什么,这么香?”薄希是被食物的香气勾了起来,他身上松垮地套了件衣服,懒懒散散地穿着拖鞋站在熊夏面前。
半阖着眼,他睡眼惺忪。
熊夏抬眸:“先去洗漱,然后来吃饭。”
本以为薄希会说两句反驳调侃的话,谁知道他什么也没说,竟然真的乖乖去洗脸刷牙,然后坐下来等着吃饭。
一般熊夏不会跟他一起吃饭,但今天他坐下来以后,为熊夏也拿了副碗筷。
“昨天晚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熊夏有些拘谨,她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薄希说,“我在门外捡到了把刀,那不是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