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乔保保已经跑到陈最身边, 手用力拉了一下王红,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王姐,这是我儿子,你下来,下来。”
王红朝陈最点点头,陈最这才把王红放了下来。
“吃饭了吗?”王红立刻问。
“没呢,就想着王姨做的刀削面了。”陈最眨了眨眼。
王红脸上堆着笑,陈最是她一手带大的,比自己亲生的儿子还亲,这么多年没见,王红高兴的眼睛里都是泪,她双手抹了一下眼角,“好好,我马上去做。”
“多放点牛肉啊。”陈最立刻添了一句。
“放心吧。”王红匆匆赶向厨房。
乔保保还满心欢喜的等待着陈最给她一个拥抱,可陈最和王红说完后,便大喇喇的往沙发处走。
乔保保一脸的不痛快,跟在陈最后面。
坐在沙发上,陈最瞥了一眼乔保保,看见她的脸拉的比外面树的影子还长,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你还记得你有这个家,之前是死活不回国,这么多年了,总算回来了,又不肯回家。”乔保保抱怨道。
“我不回国,你可以去美国看我啊。”陈最说着看了乔保保一眼。
“你还说,因为要去美国看你,你爸把我的护照都藏起来了,还通知各家航空公司,哪家也不准卖给我票,你不知道,我都要气死了。”乔保保一想起来,还一肚子气。
陈最没说话,四处打量了一下,“老头还没回来?”
“晚上有应酬,说要晚些回来。”乔保保说。
“哦。”陈最点点头,然后指了一下乔保保的脸,“妈,你确定你要一直这个样子?”
乔保保顺着陈最手指的方向往脸上一摸,才知道,面膜还挂在脸上,看见陈最让她兴奋的什么都忘了。
乔保保立刻把面膜扯了下来,笑着说:“你看我,看见你后什么都顾不得了。”
陈最嘴角扯了扯,微笑的看着乔保保,“所以,这才是我的母亲大人啊。”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乔保保身边,给了乔保保一个巨大的拥抱。
突然被这个一米八七的儿子抱住,乔保保原本失落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她的眼睛瞬间模糊了,陈最走了这么多年,终于回家了。
“妈,我回来了。”陈最拥抱着乔保保说。
“好孩子!”乔保保拍着陈最的后背,哽咽道。
离开乔保保的怀抱,陈最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刚刚躲在妈妈怀抱里的大男孩不见了,换成了一脸的玩世不恭。
他眼睛微微眯着,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从外面进来,一脸诧异的陈修业。
陈修业本来有应酬,可胃病又犯了,只能改了行程,回家了。
一进家门,就看见大门都没关,里面的门竟然也没关,他正要发脾气,谁知道却看见客厅里这温情的一面。
陈最正和乔保保拥抱着,那张脸正好冲着陈修业的方向,陈修业看到陈最那张脸的一瞬间,竟然感觉像是回到了陈最小时候,那时候他就是这幅表情,单纯可爱,一双眼睛干净的不像话。
陈最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反抗这个家庭的,或者说开始反抗陈修业的,陈修业自己也不太清楚,总之,已经的那个儿子早就不见了,换成了这个,正眯着眼睛看他的狼崽子。
两个人互相审视着对方,像是在争夺同一个食物一般,虎视眈眈的,谁也不肯相让,更不肯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直到乔保保说了一声:“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有应酬?”
陈修业这才淡淡的回了一句:“改时间了。”
陈修业说完,便走向沙发,刚刚坐下便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
“王姐做刀削面了?”陈修业问乔保保。
乔保保嗯了一声,“你没吃饭?”
“没呢。”陈修业说完,便对乔保保说,“你去和王姐说,多做一些。”
“好。”乔保保站起身,又不放心的看了两人一眼,最后把目光锁在陈最身上,警告般的看了他一眼。
陈最自然知道乔保保的心思,微微一笑。
两人是不肯坐同一个沙发的,乔保保走后,两人都没有话。
最后还是陈修业打破了沉默,“听说得了冠军?”
“是。”陈最嘴角一扯。
陈修业本想和他好好说一说,可看见陈最那种什么都不在乎,又嘲讽的笑容,心里立刻升腾起一堆的小火苗。他皱了皱眉,“怎么,得了冠军还这幅样子?”
“什么样子?都是二三线的团队,得第一也是应该的。”陈最说。
“看起来你还算有自知之明。”陈修业哼了一声,“不务正业!”
陈最对这四个字最不屑一顾,他不想再解释了,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所以对于陈修业的嗤之以鼻,他也懒得回应。
“开饭了。”乔保保从厨房走出来,朝沙发那里喊了一声。
陈修业立刻站了起来。
陈最也紧随其后。
两人坐在长餐桌的两端,谁也不肯和对方挨着坐。
王红从厨房里端出来两碗刀削面,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陈修业眼睛朝陈最碗里看了一眼,又看了自己碗里一眼。
再明显不过了,一样的牛肉,陈最碗里铺的满满的,他的碗里,嗯,只有几片。
陈修业不满的看了王红一眼,王红立刻低下头去。
两人吃面,自然谁也不和谁讲话,倒是乔保保坐在陈最身边,一个劲的问东问西的。
乔保保问的大多都是陈最在美国以及回国后生活方面的问题,问的一些问题其实陈修业都清楚,以前王枫每周都要给他汇报一次。一想到王枫,陈修业的气不打一处来,他明明派他去盯着陈最,可到后来,就完全成陈最的人,陈修业再也等不到他需要的报告了。
所以乔保保问到后面,陈修业也一边吃面,一边竖着耳朵听陈最的回答。
说到DD战队时,陈修业突然放下了筷子,看向陈最,“怎么,我听说你们基地是租的房子?”
“嗯。”陈最点点头。
“有需要帮忙的吗?比如,房租问题?”陈修业看着陈最,希望这个儿子也向他求助一次,低一次头。
陈最慢条斯理的吃完最后一点面,“不用。”
“不用?”陈修业挑了挑眉,“我怎么听说那边涨了房租,你们一直拖着,没有处理。”
“是,我准备拖着。”陈最看了陈修业一眼:“不光拖着,我还不准备给了。”
“什么意思?”陈修业大惊失色。
“没什么意思,就是白住。不给了。”陈最笑着摊开双手,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
陈修业立刻明白了,他看向乔保保,乔保保连忙转过头,不敢看他。
陈修业气的胃更疼了。
陈最这时站了起来,“我吃完了。”
陈修业没讨到便宜,反而又被将了一军,指着陈最喊道:“那什么,以后别有事没事就抱我老婆,有能耐抱自己老婆去!”
陈最无奈的笑了笑,他这个爹啊,真的是金融界传说中的陈修业?
乔保保早就跟着站了起来,挎着陈最的胳膊,“儿子,晚上在家住,好不好?”
陈最一边走,长长的手臂一揽,紧紧搂住乔保保,冲她眨眨眼睛又往身后一瞥,道:“好呀。”
陈最躺在床上,乔保保被陈修业叫走了,他才安静下来。
手机叮的一声响,是时逢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他在洗菜,洗的什么菜不知道,可陈最知道,照片是时意拍的。
他可以想象出,时意站在那里,给时逢拍照片时是怎么笑的。
只是想到她笑的画面,陈最就感到满意。
陈最给时逢回了过去:【收到。】
又加了一句:【谁拍的?】
时逢想也没想,立刻回了一个:【还能有谁,我姐啊。】
那边简直是秒回,时逢手机还没扔下,就收到陈最的回复:【拍的很好。】
时逢简直莫名其妙,这陈冰山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时意正在洗碗,时逢直起脖子朝时意喊了一声:“姐,陈最说你照片拍的很好。”
闻言,时意手一滑,碗差点就从手里滑了下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对时逢说:“哦。”
时逢正翻着日历,看了看日期,给陈最说了一句:【过两天我要请假。】
陈最拿着手机躺在床上,他正盯着时意微信里的头像看,那个樱桃小丸子正没心没肺的冲着他吐舌头。
看到时逢发来的微信,陈最沉默了许久,才给他回了过去:【我知道。】
两人都默默放下手机。
时意洗好碗,走到时逢身边,看见他正在发呆。
“怎么了?”时意问道。
“没什么。”时逢突然回过神,看着时意,“假我请好了。”
“好。”时意点点头,眼睛没有看时逢,“睡吧,不早了。”
又到了晚上,一个寂静到让人想发疯的时刻。
每到这时候的夜晚,时意都是彻夜难眠的。
有时候是对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候是对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发呆。
她站起身,朝时逢房间走去。
时逢似乎也没有睡着,时意刚刚走到门口,他便问:“姐,怎么了?”
黑暗里,时逢看不见时意的表情,只听见她说:“时逢,你怎么从来没有问过我,爸妈为什么那天会去那里,为什么走了一条从没走过的路?”
第32章
时逢的房门紧闭着。
客厅里没有开灯, 一片黑暗, 只有从房门缝隙里露出些许微弱的光,时意就站在那道光前面, 看着紧闭的房门,就像两人之间十几年间无法打破的屏障一般,她在这边, 他在那边。
时意在门口站了许久,终于开口问:“时逢,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那天爸妈为什么会走那条路?”
时逢躺在床上, 他本来已经打算休息了, 听到时意在门外说的话,他立刻坐了起来,看向房门,却没有要起来开门的意思,只是坐着。
许久听不到回音, 时意只能又问:“时逢。”
时逢也愣住了。过了许久他才道:“姐, 不早了, 去睡吧。”
时意一颗悬着的心立刻落了下来, 似从千万丈的高空落下,一股脑的栽进黑暗的无人之地,再次停止了跳动一般。
时意知道,那时候时逢还小,刚刚六岁,他根本不知道父母去世的地点以及原因, 也不会知道,那条发生车祸的路,是卓小菱和时伟很少经过的路段。可是这么多年来,即使听,他也会听过许多。冯曼无事就会提及,甚至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会挂在嘴边。
可时逢只是听着,从来没有问过。
时意记得后来时逢再次听到冯曼的念叨时,看向她的眼神。只那么一瞬间,他那双充满疑问的目光射向时意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时意知道,他一直都有疑问,那个问题一直都藏在时逢的心里,他想问,可不敢触及。
时意站在门口,想去开门,手指触到门把手,又倏地弹了回来。
“时逢。”时意轻声叫了一句。
“那时候你小,很多事都不清楚,可我知道,这个问题你一直都想问。时逢……”
时意还没有说完,卧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时逢一脸笑意的看着时意。
“姐,我突然想起来晚上还有训练,我回基地了。”时逢说完,拉开门就要走。
“时逢。”时意抓住了时逢的手。
时逢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笑了,“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连你都失去,好不好?”
时意懂他的意思。
紧紧抓住时逢的手再也没了力气,时意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
为了自己心里舒服,一定要把那件事告诉时逢吗?
是的,说出来,她可能会得到原谅,可能会得到救赎,更重要的是,有人会帮她分担一个压在她心里十几年的秘密,可对时逢呢,他真的需要知道吗?
好多时候,真相并不都是美好的。
就像时逢说的那句,他不想连她都失去。
时意突然松开了手,喃喃道:“抱歉。”
又道:“可明天是周末啊。”
时逢转过头来,对时意笑了笑,“我们哪里有周末,姐,那我走了。”
时意无声的点点头。
时逢走后,时家再次陷入一片孤寂。
周六早上一早,时意便起来去菜市场买菜。
煲了一上午的排骨汤,炒了几个蔬菜后,时意看着手边的西葫芦发呆。
有人最喜欢吃她用西葫芦做的糊塌子。
那个夏天,陈最在时家每天蹭早饭时,第一次吃到时意做的糊塌子,说自己要把舌头都咽下去了。
快速削完皮,又擦成细丝,放进鸡蛋面糊中,时意专心煎了起来。
“这个时逢也爱吃。”时意在给自己找借口。
等所有的菜都准备好,时意装进饭盒里,便匆匆赶到DD训练基地。
她记得以前听时逢说过,一到周末,队员们回家的回家,谈恋爱的谈恋爱,留在基地的人很少,厨房那边索性也不做饭,他们都要叫外卖吃。
这是第一次时意做好了饭菜给时逢送来。
因为之前的记者会,时意来过基地,这次驾轻就熟,很快便找到了在训练室训练的时逢。
训练室只有他和储浩瀚在。
当时意拎了整整两袋饭菜水果外加排骨汤站在训练室门口时,时逢吓了一跳。
昨天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惊呆的看着时意:“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