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一睡一枯荣/烧死那对秀恩爱——五加皮蛋
时间:2019-08-20 07:45:35

白青州叹气:“你是多傻啊,罗罗。”
“你哪怕杀了我,我都心甘情愿,但是,”罗罗伸手抓紧了白青州身上的拘灵锁,她道,“你一定要活下来,如果是这个东西锁住你,那我就毁了它。”
她握着的拘灵锁开始寸寸崩裂,但拘灵锁自古作为云门圣物,罗罗作为一个境界不稳的鬼邪,想要毁了这东西也吃尽苦头,更遑论,她一边还要压着其他蠢蠢欲动想要四处逃窜的恶鬼。
安高黎提起道剑,心底里感受到了威胁,原本计划里,这两个人是一并死在这里的,现在突发意外,原本打算维持住人设的安高黎,现下也有些着急起来。他打算亲自动手了。
“各位道友,你们继续稳住清心阵,诛杀鬼邪,在下万死不辞。”
说罢,他正打算把剑出鞘,就听见一把苍老的、厚重的声音喝断他:“放下剑!”
那声音如木击钟,轰然一声引得众人齐齐回头。年迈的前云门掌门秦昌微衣袂带风踱步而来,身后跟着戒律堂前堂主东浮道主;这两位年事已高,许久不曾出现,有传言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早就故去。
此番看见秦昌微和东浮,原本有些混乱浮躁的道士们顿时心下一定,齐声喊道:“见过明风道主!东浮道主!”
秦昌微却直直走到安高黎身边,用审视的目光掠过安高黎,语含警告,“此间事了,我再和你算帐。”
安高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问,“师父如何下了山?可是有什么不干净的流言扰了师父清修?此事徒弟会处理好的,师父年事已高,坐镇东琴山即可,事后徒弟会一一向师父禀明。”
“不劳掌门这番周折。”秦昌微冷冷地说了一声,夺了安高黎手中的剑,秦昌微绕过他,直直往白青州所在的地方御剑而去。
此时罗罗刚刚大耗心血废了拘灵锁,将白青州从锁里拉扯出来。
“你自由了,”罗罗似哭似笑,她整双手鲜血淋漓,眉目无不阴唳可怖,但她的语气却像小孩子一般雀跃,“青州,你快走吧。”她眼神明亮地看着白青州,很是依恋,“你快走吧,道长大人,我最希望你自由了。”
已经看见自己师父到场,白青州心里头微微落下一口气。
师父是他费尽心思通知的,他不介意自己以身做饵,只要能封回恶鬼万千,替罗罗结了这因果,他便死而无憾。剩下的,也只能麻烦师父老人家继续收场。如今万鬼集结,清心阵也快封印完成,罗罗是鬼邪,众人不可能放她走,白青州弯下腰,轻轻抱住这个娇小的女孩子。
“不了,我陪你吧,”他说给罗罗听,也是说给所有人听,“我陪你一起留在这阵里,生生世世不入阳世,不入轮回,罗罗你愿意吗?”
秦昌微目光复杂,在七步外喊了一声自己的徒儿,“青州,你并未做错什么,炙刑放血已够结你因果,你何必再生事端?”
白青州只看着眉目阴唳,容色妖媚的女孩子,轻声地继续询问:“你愿意,陪我留在清心阵里吗?”
“我不愿意。”罗罗抬头看他,她目光很眷恋,像是要把白青州的样子刻在心里一辈子,“其实你并不喜欢我,道长大人。”
白青州神色有些怔忡,就听见罗罗带着哭腔道,“你只是,太温柔善良了而已。”
“我不喜欢你陪着我,”她笑着流泪,“我也舍不得,你这么好的人,活该幸福一辈子。”
然后她亲吻了白青州的额头,那吻很轻很轻,像是羽毛,像是露水,她的目光温柔到似乎都有了白青州的影子,“谢谢你愿意渡我。所以,也让我渡你一次吧,白青州。”
她的话像是遥远而来,催得白青州渐渐昏睡。他最后的记忆是,罗罗把他推了开来,之后陡然转身,抢了师父的长剑后冲向安高黎,与此同时,东浮意识到罗罗突然而起的暴动,抢先夺身上来,一把穿心钩直接穿透罗罗心脏,罗罗重创也不曾停歇,在最后清心阵封印将要完成的时候,她把剑狠狠地插进安高黎心脏并将他一并拖入了阵内。
耳边是她尖利的大笑:“安高黎!你这种人!就该生生世世受尽折磨!”
九重境里的景象戛然而止。
而境外的人已经被这种骇人的景象震得久久不能言语。但是九重境并没有给更多时间让境外的人回神,暗黑炸裂,九重境里又是另外一段记忆。
在他醒来之后,白青州堕为恶鬼了。
守护清心阵近二十年的云门掌镜白青州,在醒过来的时候就像疯了一样,他不断试图闯入封印完毕重归平静的清心台,他想找被封印在这里的罗罗。年老的秦昌微守着清心阵,一次又一次将白青州拒之门外。
“去投胎吧,你喜欢的人不会再回来了。”师父沧桑的声音里痛惜又无奈,“她也想度你去往轮回,何不了了她的愿望呢?”
用尽了办法都没能感知喜欢的人的气息,这个温柔了一生,不曾大悲大喜过的云门掌镜,大哭着跪在了自己师父面前:“我想找她,我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
他的额头抵着地面,那温度如此冰冷,他声音沙哑,姿态何其卑微:“您放我进去吧,师父,我就只是想陪着她而已。”
年迈的长者问:“阵门开了,谁又再能把它们封印回去呢?”
白青州回答:“那又与我何干呢?”
年迈的长者很失望,“青州,你不配这个名字了。”
一片沉默,年轻的云门掌镜想了很久。
“罗罗曾经说得对,”白青州没有抬头,他额头抵着地面,一字一句道,“她没有做错过事,天道却因此惩罚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白青州自那次离开之后便堕成恶鬼。他实力强悍,没有人能收了他,他四处游荡,杀尽一路不仁不义之人,后来杀红了眼,神智都已完全丧失。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要往何处去,就记得要杀人,要找人,那人他却一直都找不到。
最后,道士们围剿了他,他最终还是死了。魂飞魄散。
再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想要看见的那个人,他的眼泪落进土里,语气散进风里,他颠颠狂狂的目光里终于好像有了那么片刻的清明。
他喃喃地说:“我好想你啊,罗罗。”
 
 
第64章 风水师(十四)
白青州从九重境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
他的手边提着一具尸体,脸上还带着十分温煦的笑容,就像丢垃圾一样,把安高黎的尸体扔到了一边。“真是让人不高兴,”他微笑着,神色很温和,“九重境原来会把人这一辈子最想经历的、最不想经历的,都再经历一次吗?”
继而他再微笑地看着秦昌微和东浮,“不过为了避免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我还是先把他杀了,免了诸多祸端。”
秦昌微和东浮在这一刻,竟然说不出任何话,他们对于白青州的印象还停留在光风霁月、最是温柔八个字上。此刻一遍九重境,出来就已经是沧海桑田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这些局外人,看这一回九重境,都是心神俱震,更别提在境内历经磨难的白青州和安高黎。安高黎在阵内就被白青州杀了,他的尸体被随意丢弃,也没有人过多地分神在安高黎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关注着这个面带笑容,脸色苍白的青年。
白青州直直走向在一边已经吓傻了的罗罗面前,在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着她,那眼神里的复杂让罗罗忍不住哆嗦。
“你……”白青州看清楚罗罗害怕的神色后,他又闭了嘴,一片静默中,罗罗小声地哀求:“对不起……我真的……”
罗罗艰难地措辞。
“我不认识你,”这些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去体会,她看着那些故事就好像只是在看着一个故事,她会窒息,因为那个故事真的太压抑,但她完全不觉得那个“罗罗”是她自己,“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罗罗她感到害怕,她回应不了这样的感情,这感情太沉重太陌生,她这一刻无比害怕虚伪作恶多端的安高黎,也害怕最后杀人杀得如疯如魔的白青州,这里所有的人她都怕,怕得喘不过气。
罗罗每说一句,白青州脸上的笑容就淡一分,到最后白青州脸色已然青白,眼里最后的光都消失了。“我懂了,”他弯了弯嘴角,努力笑得像以往的白青州那样,温柔的、包容的,声音却不可避免地细微发颤,“我送你出去。”
他看见罗罗还是害怕,便继续软了声音说:“别害怕,让我送一送你吧,”他眼里都是笑,笑着笑着便有了泪光,他却依旧温和,“我知道你不是她,我只是想送送你。就当是断我最后的念想,这样可以吗?”
他的姿态,温柔的、沉默的、静寂的、像春风也像雨露,是和风也是细雨。九重境总有无妄的风,掠过他白色染血的道袍,让人无端觉得他十分脆弱,所以风都显得静慢。
这种静慢便嬗变成孤独。
罗罗久久呆立地望着,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嘴里说不出拒绝的话。
白青州于是亲手送走了罗罗。那一路很漫长,也很短暂,临了分别时,白青州对她说:“去吧。”
罗罗踌躇了许久,她垂着眼,手指攥紧了衣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话,就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白青州看着这张娇美的熟悉面容,忽然想起,罗罗曾经说:如果一开始,遇见的就是他,该多好啊。
但是,如果一开始如果遇见的是他,罗罗也不一定会喜欢他啊。有些人总觉得自己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但是也许正是这个错误的时间,才是会让彼此互相喜欢的最正确的时间。
白青州把罗罗托付给了一家很好的人家收养,不到几年,罗罗便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顺利地出嫁了。
那个时候,原岁和枯荣猴子他们站在人群深处,原岁是个暴脾气,一直在旁边碎碎念,“老白不是我说你啊!你怂啥啊!女孩子要追的啊!不是拿来守护的啊!你造不造啊白!!!”原岁那着急模样,就差没自己撸着袖子上去抢亲了。
猴子恨恨附和道:“老白不是我损你!你真的是太弱了!”
老白那时那刻似乎已然想开,“你们不懂,”他笑道,一把问鬼扇摇得风生水起的模样,“你知道她不是她,所以你喜欢她,却也没想和她在一起了。”
猴子&原岁&平玉三脸懵逼:?啥!
白青州看着身边面色平静的枯荣,“我看着她一辈子喜乐安康,就已别无所求。”
枯荣颔首,“我明白。”
猴子&原岁&平玉再度三脸懵逼:?啥!
原岁坐在轮椅上,一只手扒着枯荣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枯荣弯下腰,把娇小的女孩子抱起来,而后只手敲了敲她脑袋,“因为你蠢。”
原岁:艹。
还没等这小崽子发作,枯荣就淡淡地说,“好了,我们该走了。”
在这个世界待了三年多,原岁也确实待腻了,但是她又心疼白青州,于是很懂事地说,“没关系啊,不急啊,又不是赶着回去投胎。”
“对啊,”猴子附议,“再怎么着,也要等到老白喜欢上新的人吧。”
白青州微笑,“我现在就有新的喜欢的人了。”
猴子立刻一脸“哇你这个渣男”的神色鄙视白青州,“天啊我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老白!你的情深都是喂狗吃了的是吗!”
白青州就深情地说,“是啊,我都喂给了你啊。”
“……”他去找原岁哭,“嘤嘤嘤怎么会有这样恶心的人!草草这话我听得想吐。”
原岁点头表示同意,“你这表情我看的也想吐。”
几个人闹腾了一会,磨磨蹭蹭地走到村子边的小山崖上,最后要走的时候,原岁看着站在崖边的白青州还没反应过来,“诶?老白快过来啊?”传送的大阵都要完成了。
枯荣低声,“他不走了。”
原岁立刻抬头,十分震惊,“什么叫不走了?”
“这是他给自己选择的最后一世,我们这些人,执念一旦放下,就不会再徘徊轮回之外,这就是老白最后一世了。”
崖顶的风很大,白青州就这样笑眯眯地站在他们面前,手里一把乌色折扇,齐腰的长发和翻飞的白色道袍翩然如若仙人。
原岁怔怔地问,“就是老白要去投胎的意思了,是吗?”
“我们会喜欢叫这个作为’投胎‘,”枯荣低沉的嗓音在风里很清晰,“但实际意思是,此间事了,世间便再无白青州,无论以何种形态,都不再会有这个人、这个鬼了。”
原岁的瞳孔因为震惊微微放大,她情不自禁地往前滚动轮椅,被枯荣按了下来,他半蹲下身,视线和原岁齐平,低哑地对她说道,“你要习惯,岁岁。”
白青州见状,大笑出声,“有缘再见了。”他少有这么爽朗肆意的笑容,他盯着曾经生死与共的好友们,目光很洒脱,“老大、猴子、平玉,多谢你们百年照拂;草草,祝福你能顺利回归往生海。”
感受到阵法的拉扯,原岁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真正正要离开了。她有些急躁地朝白青州招手,叫他过来:“老白我不认路你总该带我去什么劳什子往生海吧!纠结啥啊罗罗也嫁人了你就跟大家在一起不好吗!”
后面原岁都快急得哭出声来。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白青州温和地朝她摇头,阵起的风卷起了他白袍翻飞,他目光十分安静,这个青年的眼里有哀伤也有祝福,嗓音都因此温淡,“我往这阵里走上一步,这世间就再无白青州了。”
原岁愣愣地住了声。
“草草,很遗憾没有陪你出过几次任务,不过你很快就会有新的同伴,也会有新的旅途,拜托你好好保护老大,他这人看着很强,但也是个很柔软的、受过伤的人,”白青州如此说道,“平玉心性单纯,草草你以后可能要替我看着他不被别人骗了去;猴子呢,喳喳呼呼,看起来很是没心没肺,但我这一走,他肯定要哭上十天半个月了……”
猴子听闻瞬间跳脚:“屁屁屁!猴头我会哭?做梦吧!哭是不可能的,让我从这里跳下去也是不可能哭的!”
白青州没有理会带着哭腔反驳他的猴子,而是对着原岁说,“你可能也得要哄他哄上十天半个月的,毕竟老大只会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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