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妙利
时间:2019-08-22 09:43:34

  这几乎是指着鼻子叫骂了,陈平何时受过这般侮辱。可百官百姓士子就围在外头,他若是一着不慎,只怕要满盘皆输。这时候李相和张相也到了,两人仿佛毫不知情一般错愕的看陈平:“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陈平见到他们出现,便明白自己已是落了下乘,这时候唯有保住太子最重要:“此事并非我所为,更不是太子所为,而是沈湛那小孽畜做出来的事儿。他昨日发觉被齐太医看出破绽,便以武安公主和太子牵扯其中来威胁老夫,老夫一时情急,只能先发制人。”
  “所以你就将圣人毒倒了?好一个忠心耿耿的陈相爷!”许昌王冷笑道。
  “臣是忠于大燮,忠于皇家,然而你们自己想一想,圣人这几年喜怒不定,多疑嗜杀,只要消息传到他耳中,太子一定逃脱不了被责罚。老夫虽是对不起圣人,但为了保住太子,一时之间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再出现父子相残的局面吧。”
  “便是如此,你也不该对圣人出手!”李相怒斥道:“那楚太尉通敌叛国也是你的算计吧?楚将军位高权重,一心征战羌戎和奴炎,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一壁说,外头的群臣和百姓一壁点头,陈平也没法再往楚怀身上泼脏水,索性都认下了。只他不忘将许昌王拖下水:“虽然我做了错事,但太子却是贤德的,之前他监国,亦是将政务打理的极妥当。却不知道许昌王如今出现在楚府,拿出先帝遗旨想做什么?您无才无德,非要搅和一个天下大乱才满意吗?”
  官员们听了这话也是沉思,太子的人品和才能都是不错的,许昌王却一直被关着,想来圣人也没好好教过他。再者大家早站好了太子的队伍,突然改弦更张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天下太平朝廷稳定的,要是换了吴王和许昌王来,天知道又要怎么混乱一阵子。
  陈相看了便知道自己的煽动有效,加紧了逼问道:“我还不明白两位王爷为何出现在楚府呢?可能给我一个答复?”
  许昌王回答的滴水不漏:“昨夜不知什么人将我们掳出来,又给了我们这些圣旨和证据,让我们找楚将军商量。可惜等我们敲开将军府的大门,楚将军一家却不见踪影,反而是林内侍莫名其妙的被我们从角门边上捡到。”
  “楚将军不在?”陈平和李正牧大惊,也不顾不得许多,亲自带着人闯进去。然而事实上就是这样,除了些许一问三不知的杂役,整座府邸已经是人去楼空,许昌王便笑:“都说楚将军神机妙算,说不定便是猜到你们要来这一出,干脆自己先躲了呢?”
  这回陈平是真的头痛了,楚家什么地位?楚怀什么地位?要是把他圈在京中,哪怕不愿与大家合作,至少也没威胁。可真让他跑了,无论是去边关还是回了平宁,只要他有发难之心,陈家便吃不了兜着走。更让陈平心惊的是,明明自己的人始终盯着楚家,却根本没发现里头有任何动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说的简单些,不过是沈安侯和楚怀早就在各自府邸建了密室挖了地道以防不时之需。他们做的巧妙,又是花费数十年功夫慢慢完成的,根本没有被人察觉。这回也是沈安侯前脚离开,楚怀就慢慢将自家下人替换成心腹,昨天夜里他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妻小和仆役们从各处入口离开,这会儿已经到了京城郊外,自有庄户们接应和送他们远走。
  至于将吴王和许昌王弄到府里来,自然也是他的主意。一来是拖延时间,二来也是想将真相公之于众。几位王爷在京中对峙,端的是狗咬狗一嘴毛,各位大人心中各自盘算着小九九,不知该选择从龙之功,还是老实拱卫太子登基。
  许昌王和吴王这些年没少暗中串联,凭着手中掌握的实锤,竟然勉强与太子一派斗了个旗鼓相当。可怜圣人穆荇没了林内侍照顾,宫中又是陈贵妃独大,还没等忙的不可开交的李相“想起”他来,已经因中毒太深而药石罔救,拖了两日便一命呜呼,而洛皇后伤心过度,趁着宫女们不查投缳自尽,也跟着圣人去了。
  陈相因设计谋害圣人,到底是判了秋后处斩。此时已是初冬,他倒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可活,就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为他翻盘。他这一倒,连带着陈家都损失极重,其余世家疯狂吞噬陈家的地盘,朝堂彻底乱成一锅粥。
  随着勋贵武将纷纷下场战队,京城对外戒严,城里则几乎每天都兵刃交加的声音。只这样一来,倒没人再追究楚怀的去处,他带着家小乔装辗转,花了一个月功夫总算回到了平宁楚家,看着沈安侯的第一件事,便是好生将他抽打了一回,然后整整睡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
  洛氏见了楚氏倒是极亲切,又有林菁和孩子们陪伴左右,仿佛比在京城还自在洒脱一些。沈安侯则日日拉着楚怀楚岷在书房里商量事儿,一点不理会外界纷扰。
  京中乱局直到腊月里才平息下来,到底是李相技高一筹,拉拢了守卫边境的陈家余部,又说服戍卫京中的几支亲卫军,彻底帮着穆岚坐稳了皇位。许昌王和吴王看大势已去,在几门勋贵的支持下逃往宣州,而卫王燕王也趁机断了与京中的联络,暗中各自发展起来。
  穆岚虽然成为新帝,但京中人心惶惶,百姓也因连年灾害,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了博得民心,他下旨大赦天下,又娉李家嫡女为皇后,只等三年孝期过便大婚。
  不知是不是他真“顺应天命”,冬至过后,天空便飘起了小雪,人们总算对来年有了些许期待。而这时候一本传颂世家功绩的启蒙小册子《三字经》也开始在坊间流传,孩童们懵懂无知的传颂中,沈安侯与才回到青州不久的楚怀一起,踏上了前往蜀州的路。
 
  第192章 秀川郡
 
  眼见到了年关,又有暴雪降下, 无论官道上还是乡间小路都少有人烟出现。墨县福隆客栈的掌柜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 正准备提前打烊放店里的小二早些归家,却见一支商队停在了自家门前。
  “几位客人是要住店?”到底是生意上门,掌柜的自然笑脸相迎。打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脸上笑嘻嘻的看着脾气挺好:“可不是住店么, 两间上房五间通铺, 还有马匹也请喂些饵料。”
  掌柜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纸页泛黄的线状本子, 用不怎么工整的字迹写下青年的要求,又让青年拿了路引出来签了名。那青年写的名字是“彭简”,正是十多年前沈大老爷身边的小厮捧剑。
  后头跟着进来的是打扮成商队老板的楚怀和沈安侯,两人依旧甥舅相称,另有充当跑腿苦力小厮的狼牙好手,一路护送这两位往秀川郡去。原本按照行程,这会儿他们都该上了十万大山了,可谁想到天降暴雪, 将他们在沿路的山寨据点里堵了好几天, 这会子才到蜀州的边界。
  “过了墨县,离秀川就不远了吧?”楚怀一边上楼一边问沈安侯:“那头岑家药铺的人安排好了?能按时给咱们货物?”
  沈安侯便答话:“早就让人快马联系过了, 估计这时候他们也等急了,到了地头还不知道要如何埋怨扯皮。”他无奈的感慨道:“去岁一丁点儿雪花看不见,大伙儿都愁得慌,这会儿雪下的太大了,还是一样的愁。”
  掌柜的听了一耳朵, 也知道这是往秀川郡进药材的队伍。自从夏天岑家药铺在全大燮平价卖了回驱除蝗虫的药包,还得了圣人——这会儿得称先帝了——的嘉奖,与他们做生意的往来商队便越发多起来。再看一眼后头的马车,除了两个紧锁的箱子,其余都是空着的,这是谈好了价钱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又不免感慨一回岑家好本事,十万大山上恁多药材,山民们又用不完,偏不让人去采摘。这世间当然不乏为了钱财不顾性命的,可大多数真的是有去无回。最后算算成本,与其冒险和山民冲突,还不如与岑家做生意,虽然得到的药材数量不多,但所谓物以稀为贵,赚头却是不小。
  商队的人都去了休息,那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来付了定金,顺便请老板烧几壶热水来给大家冲个茶暖暖身。老板看他给铜钱给的爽快,满口的答应了,还好心问了要不要准备吃食。
  那叫彭简的管事连连点头:“要的要的,大伙儿都饿坏了。”他谢过掌柜的热心,又问了些秀川的动静:“这会儿太守大人还是陈大人不?这一两年邪乎的很,朝廷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又是要杀王爷,又是圣人驾崩,连带着下头的路都不好走了。”
  掌柜的便笑:“你们是第一次来秀川进货么?这儿和外头不一样,说句僭越的话,叫做山高皇帝远。有沈家的庄子喂饱了陈太守,陈太守又哄好了明刺史,你当能有什么动静?便是这一年天干物燥的,沈侯爷的庄子上还出了几色耐旱的种子,咱们蜀州连大饥荒都没怎么挨着。”
  “这么说来,倒真托了沈侯爷的福了。”彭简与他聊了几句才转身上楼,直接进了沈安侯的屋子里给两位大佬汇报:“一切正常,京里的动静没波及到这边。”
  沈安侯点点头,又和楚怀笑道:“你说我要是摆明身份了进来,是不是比这般还更安全些?说不得明刺史得过来迎接我呢。”
  “你还是省省吧,表面上是个朝廷命官,其实比山匪还山匪。”这一路将他的据点踩了一遍,楚怀是彻底服气了,只口里还埋汰道:“我以前还不懂你跟着楚家赚了那么多银钱,自己个儿的又可劲儿的买地种粮,偏偏银钱也没看到进你府上,粮食也没看到多出多少来,原来都耗费在这犄角旮旯里了呀?你是早断定自己在京中混不下去,想好了要占山为寇的?”
  “我这叫占山为寇么?我这是农村包围城市,发展未来的火种。”沈安侯便与他胡扯,“要不是这么藏着掖着的,你当我能攒下这些东西来?能救下许多百姓来?”
  外头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将话题转到天气上。店小二提着水壶上来,还讨好的多说了一句:“刚刚巡街捕快听到动静过来问话了,我们掌柜的已经替你们给周全了。”
  “那可多谢你们。”彭简笑着塞给他一串儿散钱:“这天气冷,你们也不容易,让老板给打一壶好酒暖暖身子吧。”
  “您可真够客气的。”店小二笑着将水壶放下,铜钱揣进怀里:“等会儿酒菜好了我给您端上来?只这天气也没什么可吃的,各位爷们多担待些。”
  “无妨无妨,我们这般走南闯北的,有口热饭就不错。”沈安侯摆摆手让小二出去了,等脚步声听不见才打趣捧剑:“这些年没使唤你,你倒是挺能干了啊。”
  “还不是您教导的好么?”捧剑也是真历练出来了,笑嘻嘻的回话:“不过真做的好的,其实还是冉大头领那里。您要是去了,肯定会被吓一大跳!”
  “他在山上种什么了?还是又训练了多少兵马?”若是以前听到这话,沈大老爷还得无奈一番,如今只恨不能他所向无敌:“少给我打马虎眼,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我真说不清楚,这些年我都各地乱窜安置流民呢,许多都是听侍剑随口说的。不过有一点,我是特别佩服冉大头领的,你知道他这些年都如何孜孜不倦的给下头洗脑不?”他神色夸张的学了几句“没有沈先生就没有十万大山”,“我们今日的一切都是沈先生传授的,十万大山需铭记恩德”,然后打了个寒战:“这马屁拍的,可把侍剑给恶心坏了,回头就拉我也去看了一回,我们俩对着吐。”
  “你小子找打!”沈安侯笑着踹他一脚,捧剑飞快的往外窜出去,还顺手帮他们把门关上,在外头笑道:“两位老板好生休息一会儿,等饭食好了小的再来伺候。”
  “这小兔崽子。”沈安侯摇摇头在桌边坐下,提着水壶往杯子里倒了点儿,嗅嗅没什么异味,才拿出茶叶来冲水,端一杯给楚怀:“这趟走的,倒是辛苦您了。”
  “少说废话了,我有那么娇生惯养?”楚怀斜睨他,“我在幽州卖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享福呢,往外头跑两趟就敢埋汰前辈?”
  “绝对不是埋汰!是发自真心的崇敬!”沈大老爷以茶代酒做了个敬酒的姿势:“咱们的生意要做大了,做好了,还得您多多帮衬呢。”
  楚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心里却是受用的。其实他也看出来了,沈安侯调理兵士的能力只怕还在自己之上。尤其是他这都暗中操练了多少年了?当年金台庄上的老兵都成了教官,青州庄子上种田训练两不误的老手则牢牢掌控着每一个“物流集散地”——其实不就是个山头么?偏沈安侯要把名儿取的稀奇古怪的。
  随着流民的加入和收养的收拢的弃儿们不断成长,如今从东到西,大燮每个角落,都有全心全意忠于沈安侯的战士在,只盼着为他而战,为百姓而战,为保家卫国而战。
  而最让楚怀动容的,不是各色兵种各有所长,有些甚至是他都闻所未闻;也不是山头上无论老小都能识文断字,每个人都表现出积极向上的态度。楚怀最看重的,是这些兵勇们完全没有沾染“兵痞”的习性,他们严格要求自己,对待百姓温和善良,时不时还要帮扶一把。
  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儿,楚怀最先听到时只是觉得好笑,后头慢慢琢磨了,却越发敬佩。那些词儿虽然白话的厉害,可这不正是沈安侯一直强调的,“人民的子弟兵”么?有这样的兵士在手,所有平民百姓都是他坚实的后盾,沈安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世家最大的优点便是顺应时势,楚怀虽然是世家里的异类,本质上也是一样。反正都是站队,与其去站那些他看不顺眼的许昌王之流,不如在沈安侯身上赚一笔“从龙之功”,无论对他还是对楚家,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在墨县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却是难得的放晴了,只寒意又重了几分。沈安侯一行人辞别客栈掌柜,继续往秀川郡去。
  蜀州是个中州,有一上郡一中郡并两个下郡,,秀川作为唯一一个上郡,人口便占了整个蜀州的一多半,而无论城郭的建设还是地势,都是蜀州最好的。刺史府邸也建在秀川郡中,和太守府各据一方,再加上都督府和都尉府,倒是一番四足鼎立的局面。
  不过真正在蜀州权柄最大的,其实并非郡中这些朝廷命官,而是深藏在十万大山里的山民。他们民风彪悍,人数众多,最重要的是团结一致。若是不惹他们还罢,要是一旦出现冲突,只怕无论太守还是刺史,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尤其是这十来年里,冉越从十万大山的最大部族一路扩张,已经将大山上数十万山民都纳入麾下。他们种田种药纺纱织布自给自足,又熟谙兵法和医术,对冶炼技术更是一日千里。若是让城中的汉民看到他们的生活,只怕要彻底颠覆对于“山民蛮夷”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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