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妙利
时间:2019-08-22 09:43:34

  老和尚摇头:“香油钱财不过是外物,贫僧答您一句话,只怕这辈子的修行便毁了。”然沈敬哪里愿意就这样放过唯一的机会,软磨硬泡了许久,最后干脆在老和尚面前一跪:“求大师赐教,否则弟子长跪不起。”
  成一大师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只能愣在当场,良久才叹道:“罢了罢了,此事本是我开的头,天意难违,只能做下去。”他将沈敬拉起来,请到蒲团上坐好:“既然血脉所在不能更改,唯一的法子便是换一个和您有血缘关系的人承担这部分气运。那承担之人与您血脉越近,对您和您公子的影响便越小,只是此法万望施主慎重,毕竟子嗣来之不易,真给了别人,可就要不回来了。”
  “大师是说过继?”沈敬眼睛一亮,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不过过继之人只能是自己血亲,而老沈家……除了他,只有远在松江的沈攸,和死对头沈安侯了。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了吗?”沈敬还不死心,老和尚却是摇头:“这是唯一的法子。且大人一定切记,过继也得公子和您所选血亲都真心愿意才行,此事可万万不能强求。”
  沈敬得了老和尚的准话便回去琢磨了:他厌弃沈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能将这个败坏家运的逆子赶出门外,还能让他分薄了沈安侯的气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只唯一的问题是,沈安侯自己也有儿子,凭什么接手他这一个?
  然而赵氏肚子里那个才是他的希望,就算再难,他也要把这事情给扮成了。沈二老爷想了一宿,终于有了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于是在他的一番安排之后,一位老道人被他请到家里。
 
  第104章 大师(下)
 
  范氏和赵氏对他请了位道长进家门有些不明就里,沈敬便故作严肃:“我这几日夜不能寐, 总觉得心中不安, 正好路遇这位大师,缘分如此,便请他来为我看看风水。”
  范氏半信半疑, 没想到老道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便似乎发现了什么, 乃问道:“耳房那边是不是住了位公子, 乃是丙戌年七月十七出生?”
  这正是沈淞的生辰, 范氏点头道:“那边是我长子,可有什么不妥?”
  “公子自然是没什么不妥,只这生辰却与老爷反冲。”老道士很是说了一番玄之又玄的话,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老爷与公子相冲,一来不利于仕途,二来有损安康,日积月累之下只怕家宅难安。老爷最近夜不能寐,只怕就是上天示警。”
  范氏没想到老道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是个骗子, 想要对沈淞不利。然而看到沈敬若有所思甚至颇为动容,她强忍着将破口而出的话咽下, 反而哑声问道:“大师可有什么化解的法子?”
  “老爷与少爷父子情深,老道本不该置喙,也省的落个断人亲缘的业报。只如今府上已经危如累卵,老道也只能拼着天降惩罚多说几句了。”
  他给出的法子便是将沈淞过继出去:“听闻隔壁沈府与贵府已经分家,将大公子过继过去便是最好。一来血脉犹在, 想来并不会亏待了大公子。二来大公子和老爷从此不在同一家谱上,自然了了这份气运纠葛,相互再无妨碍。”
  把儿子甩给大房?这倒不是不可以。范氏很快便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如今赵氏怀孕让她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沈淞对她而言形同鸡肋。大房家大业大,还有老太太坐镇,自然不会亏待了沈淞这个长孙。
  虽然心中有了决断,范氏脸上却已是泪水涟涟,直接跪倒在沈敬脚下哭泣:“老爷,那可是您的亲儿子,是您疼了十几年的长子啊,您……可不能就这样抛弃他。”
  沈敬虽然自私又狠辣,可虎毒尚不食子,他对沈淞哪里又会真的丁点儿感情都没有?听到范氏的悲鸣,他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我哪里又想这样,可咱们还有湛儿啊,总不能……总不能……一家子就这么拖下去吧。”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相信了,并非是他要抛弃长子,而是为了这个家不得已而为之:“大哥虽然对我心狠,可对子侄还是不错的。淞儿跟着他只会过的更好。”
  “可是淞儿是我们的孩儿啊。”范氏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倒地痛苦,沈敬便与她相拥而泣:“都是我无能,淞儿身子骨不好,我却没法给他延请名医,寻找药材。你就当是为了淞儿,大哥总比咱们能干些。让他跟着大哥,只要他能够好好活下去,咱们便不枉养了他一场了。”
  两人哭的情真意切,在自己院子里听了全部戏码的沈淞几乎站立不稳。孔氏有些担忧的扶住他,他惨笑着摇头:“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倒下的,我还得跟着大伯过好日子呢。”
  所有算计,沈汀一点儿没有瞒着他。如何引导沈敬去灵运寺,老和尚又对他说了些什么,自家堂弟带着墨竹听了个一五一十,回来一字不差的转告他。至于眼前这一幕,不用想,一定是他的好父亲安排的。难为他们哭的这么伤心,那么身为人子,他最后的孝顺,或许就是陪着他们演完这出动人心魄的大戏吧。
  其实不用演,沈淞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他颤抖着推开门,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沈敬和范氏跟前,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大师的话已经全部听见了。还请父亲母亲不要为难,儿子这条命是你们给的,如今不过是过继出去,便是为了咱们家,为了弟弟们,还请父亲决断。”
  是了,还有弟弟们。范氏想到的是沈湛,而沈敬想到的是赵氏肚子里的孩子。他们还有希望,不能将这一生蹉跎在沈淞身上。范氏流着泪拥抱自己的长子:“淞儿,是母亲对不起你。”
  “不,千错万错,都是沈淞的错。只沈淞不孝,以后再不能侍奉在您身前了。”
  “好孩子,就算过继,你也仍旧是我们的儿子啊。”沈敬止住泪水,第一次用赞扬的目光看沈淞。虽然这个儿子不成器,但在关键时刻还是拎得清的,倒不枉费自己多年来的教导,最后总算做了件正确的事情。
  这样的眼光……沈淞心中痛的已经麻木,以前他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悲凉。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再次对沈敬叩首:“儿子多谢父亲大人的养育之恩。”只是从此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静心斋的一场闹剧在第二日便延伸到了福德堂。老太太再次被自家次子气的几乎晕过去,好在这次林菁早有准备,赶紧把人拖到一边劝说:“媳妇听二郎说起淞儿在那边过的日子,全靠孔氏的嫁妆撑着。可他这个身子,哪里能断了汤药补品?要我说啊,将他过继过来才是最好,反正大老爷也不缺银钱,正好给大郎养一养。”
  看到楚氏迟疑,林菁再接再厉:“都说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淞儿于我而言,和汀儿也是不差的。您看看二老爷这架势,显然是非将大郎扫地出门不可。您就不怕您这头否了他,回头他逼死淞儿去么?”
  这话说的不假,楚氏立刻改了想法,让人去找沈安侯。可惜沈大老爷并不给自家弟弟面子:“你说过继就过继?凭什么你儿子让我养?”
  “大哥这是要害死淞儿吗?”沈敬听他这么说便怒目圆睁,仿佛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师都说了,淞儿若是不能尽快过继,只怕身子会越来越差。你便是与我赌气,也不该拿他一个孩子撒火,这好歹是你嫡亲的侄子!”
  沈安侯见过无耻的人,可哪里见过这么无耻的?他正要反驳,可看到沈淞青灰的脸色,总算是忍住了:“你真打定主意了?多养个儿子我是没意见,只有一条,淞儿过继过来,就只是我沈安侯的儿子,咱们两家可是分了家的。以后我落魄了,他就跟着我讨饭,要是我发达了,他也能跟着我青云直上。只那时候,你可别又跳出来与他述什么父子之情。”
  这话戳中了沈敬的小心思,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容不下他在含糊迟疑:“便如大哥说的,过继之后,我与淞儿便只是分家隔房的亲戚,再不述父子之情。”
  沈淞虽然早已知道父亲绝情,可这一句句话仍在凌迟着他的心。沈安侯到底心疼他,直接让人请了楚舅舅过来做见证,二话不说的把事儿办了。
  在家谱上写完最后一笔,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沈安侯十分不耐烦的把沈敬赶出家门,将所有人招到澹怀堂的大厅里郑重宣布:“从今天起,淞儿就是我的长子。”他轻轻扶住沈淞的肩膀,让他借力靠着自己:“沈汀,过来拜见哥哥。”
  不止是沈汀,还有沈淑窈和刚刚会爬的小沈凌,哪怕不明所以,皆恭恭敬敬的与沈淞见礼。沈安侯搂着他的肩膀小声对他说:“以后这就是你自己的家,这群小兔崽子都得跟着你混,你可别客气,拿出你当大哥的气势来。”
  沈淞勉强笑了笑,应下了。孔氏站在林菁身边,小程氏拉着她的手:“好嫂嫂,我可盼着你来呢,以后咱们一块儿帮着母亲算账吧,家里的事儿你也得担起来些。母亲说了,等咱们去了琨郡,要忙的事儿得更多。”
  虽然费了不少周折,沈淞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因在家呆的已经已经不长,林菁便没有重新折腾地方,只让他们小两口仍旧住回四宜院里。看着熟悉的院落,两人只觉得恍如隔世,心中却慢慢放松下来。孔氏轻声问他:“你可会后悔?”
  沈淞摇了摇头,虽然轻,却坚定:“我想,我选了一条最正确的路。”
  原本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帮手,没想到直接把人家儿子拐带过来,沈安侯也是觉得自己这事儿做的有几分不靠谱。不过想想沈敬和范氏的绝情,能有这样的结局也是不错,否则自己一家一走,没了银钱药材接济,说不得等下回自己回来,这个温和有礼的年轻人便要与他们阴阳两隔了。
  最难搞定的一个到了手,秦江那边就简单的多,只需要一句话的功夫,他自个儿便给翊羽亲卫那边递了辞呈,包袱款款的带着沈玫和两个孩子来了。林菁看着他们直笑:“侯爷只是要个人手,可没说养你们一家子。”
  沈玫才不与她见外:“我哥不养我,不是还有嫂子你吗?我以后就跟着你过了。”
  “你这么说,你夫君要哭啦。”林菁与她打趣,秦江便在一旁告饶:“好嫂嫂,以后玫儿还要请您多担待些。”
  沈淞秦江已经就位,沈安侯便给圣人上了折子,再求一个贤才过来帮忙。和楚怀料想的没差,穆荇得了沈安侯的请求之后一点不推脱的找了个人选给他。那人和秦江一样出身翊羽亲卫,但并非京中勋贵子弟,而是前几年的武举中被他相中后培养起来的心腹。
  “武举人?”沈安侯看着面前身姿修长但并不显得魁梧粗蛮的好男儿,脸上有几分怪异:“你真不是因为姓武,所以陛下才封你做了武举人?”
  武长安也没想到名满京城的沈侯爷看见他时首先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有几分无奈道:“禀告侯爷,学生虽然姓武,但得封武举人真和姓氏无关。”
  “好了,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紧张。”沈安侯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十分惋惜,光看他仪容就知道这是个好苗子,如果扔进狼牙里精心调理,不需三年就会成为优秀的狼牙队长。只可惜他是圣人心腹,而且越是心志坚定的人,想让他改换阵营越是困难。
  将心中的小心思压下去,沈安侯与他说了自己的安排:“再过半个月咱们就出发琨郡,你有需要打点的事儿尽快打点好。除你之外,我还已经上表陛下,征辟秦江为功曹,沈淞为主簿,而你就是我向陛下求来的督邮,你可心里有数了?”
  武长安镇定点头:“圣人已经将旨意告知于我,学生明白。”这两位都是沈安侯的亲眷,处事方式和自己必然不同,而自己也绝不能仗着圣人心腹的名头对他们指手画脚,唯有少说多做,将一切记下告知圣人才是他的职责所在。
  “既然如此,你且先回去,过几天咱们就该启程了。”
 
  第105章 走马上任
 
  琨郡距离京城不到八百里路程,若是快马飞驰, 有一天也就到了。不过沈安侯拖家带口, 走的自然要慢一些,漫长的旅程直到第三天才看到尽头。
  朴拙高大的城墙高高矗立,早有得了消息的人在此等候:“此行可是太守大人?下官琨郡郡丞, 特来迎接。”
  沈安侯下了马车与他见礼, 两人互通姓名。这位郡丞姓李, 单名亮, 字天照,比沈大老爷还大了几岁,是琨郡本地人。他长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张国字脸看着有几分严肃,笑起来又满是和气,仿若好脾气的很。
  “沈侯爷之名,下官在琨郡早就有所耳闻,可惜一直不能当面拜见。如今能和您共事, 也算是下官的荣幸。不若今日便让下官做东, 为大人接风洗尘如何?”
  “如此……便有劳李大人了。”沈安侯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何况他也要套一套话,至少从李亮口中了解一些琨郡当地的情况。
  两人这般说好,李郡丞也恰好将人送到太守府门口:“大人还要安置琐事,下官便不多叨扰了,等晚些时候再来请您。”
  “实在是有劳了, 李大人客气。”沈安侯好脾气的回礼,看着他走远了才皱眉:“这个李亮不简单,做事滴水不漏,就是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心思了。”
  林菁坐了三天的牛车已经坐到想吐,早已掀了帘子跳下来。听到沈安侯这话,她便笑道:“你还怕了他不成?”
  怕自然是不会怕的,只是他若和自己不是一条心,那么打开局面就会麻烦的多。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大家伙儿安顿好,然后再去探探李天照的底细。
  武长安并没有打算和沈安侯他们住一块儿,便提前派人租好了院子,刚刚半途上已经告辞离开了。一行人走进太守府,里头占地挺大,且收拾的纤尘不染,婢女奴仆看他们到来纷纷行礼问安。沈大老爷找了个管事模样的问了问布局,知道有三处大院落,一个四进两个三进,另有亭台楼阁若干。
  沈安侯自然是带着老婆闺女小儿子住了主院,顺便搭上个小儿媳妇。居左的三进院子给了秦江两口子,右边的三进院子住了沈淞和孔氏。沈汀这个尚未成婚的苦逼娃儿自然是只能捡了角落的小阁楼先凑合,最后还是沈淞看不过意,让他随自己一块儿住。
  因沈安侯得用的手下都扮作家丁跟了过来,府里很快就收拾妥当,并有了几分令行禁止。跟着一块儿来的贴身丫环妈妈们早就习惯了这些看似复杂严苛的规矩,而府中原本留下的仆役,自然是被排挤到了无足轻重的位置,便是有人安插了眼线也探听不到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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