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乖巧地点了一下头，旁边蹲着的橘猫正在抬着爪子剔牙，也踏着优雅的猫步过来凑热闹。
“不抢不抢，都有。”
轻薄的月光透过屋顶的大洞漏了进来，山间只有温柔的风声习过，空气中弥散着草木清新的芬芳，蔡淼淼摊成大字躺在自己的木床上，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声又翻了个身继续。
床跟前摆着一盆艾草水，里头倒了几滴花露水，是蔡老道一早预备下的，说是山里蚊虫多怕给她咬着。
蔡淼淼一脚踢开被子，热出了一身汗，她拿手给自己扇着风，忍不住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说：“不是入秋，怎么还这么热，睡不好觉。”
她揉了揉发肿的眼皮，借着月光定睛一看。好家伙，她床里爬上了三只小的，正在跟她挤一个被窝。
“我说怎么热得跟三伏天一样，原来是你们跟我一起睡。都给我下去，浑身的毛跟小火炉似的，热得我都要出痱子。”蔡淼淼拎着熊猫的耳朵，说道。
“等冬日天寒，朕再传唤你们侍寝，给朕暖被窝。”
三只假装没有听到，一动不动继续躺平，团结地抱作一团。
“平时三个老打架，现在倒是一致对外。”蔡淼淼无奈地说道。“今晚就非得挤着睡啊？”
三只同步地点了点头，撒娇地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行吧，拗不过你们。”蔡淼淼心软地掀开被子，放他们钻进来。
青龙轻轻地吐出龙息，调整了一下四周的温度。
“不错，跟开了恒温空调一样，这龙养得值，不像怀里的两只长毛生物就晓得嘤嘤嘤。”蔡淼淼表扬道。
青龙害羞地盘在蔡淼淼的枕边，贴着她如丝的墨发，高兴地摆着龙尾。
熊猫和胖橘猫相视一望，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安静地埋下脑袋。
早上的青城观很安静，观门大开，师傅一早不见人影，不知道是不是下山去了，厨房灶头的蒸笼里闷着一碗面条，汤汁被面条吸满了，成了干巴巴的一碗。
“小青龙呢？怎么就你们两个。”蔡淼淼挑着面条，开口询问桌子底下的两颗大头。
一熊一猫坚定地摇了摇头，表明自己毫不知情。
“真的？”蔡淼怀疑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如此可疑，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把。”
胖橘猫老油条地抖了抖腿，表情淡定，反观熊猫毕竟处世未深，熊脸上明显有了松动，它不安地搓着熊掌，时不时抬头瞥了她几眼。
“说！”蔡淼淼突然提高声音。“坦白从严，抗拒更严，我希望你们能把握住生的机会。”
熊猫圆滚滚的身躯一颤，瑟缩地往橘猫身后一躲，心虚地扭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柜子。
“猫爷你知道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小猪熊，你的心理素质不行，才吓唬了几句就全给招了。”养猪大户蔡淼淼得意地说。“让我抓了个现行，我就知道你们心里有鬼。”
胖橘猫恨铁不成钢地给了熊猫一爪子，大熊猫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接受批评教育。
“让我瞧瞧，你们干了什么好事。”蔡淼淼起身走过去，打开了木柜门，她捂着嘴巴半天没敢说话。
“你们两个！简直丧尽天良！”
蔡淼淼的怒吼响彻云霄，估摸着山下都能听着。
“谁允许你们把小青龙塞到玻璃瓶里泡白酒！咋的，你们两个勾结在一块是准备把一条龙淹死了，拿来泡十全大补酒还是怎么的。”蔡淼淼一手揪着一只的耳朵，发火道。
“是谁出的馊主意，还挺有创意。”
胖橘猫光荣地举起自己的前爪，骄傲地扬着脑袋，大声地叫唤道。
“你！严肃一点！我不是要表扬你！你怎么一副为国争光，正打算上台领奖的样子，还挺得意。”蔡淼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捋了捋胸口说道。
“我见过杨梅酒，蛇胆酒，但是你们见过拿龙泡酒的么！霸凌同伴都是打哪学来的坏毛病！”
胖橘猫抬起后腿挠了挠短脖子，死胖不怕开水烫地喵了一声。
小青龙自由自在地在玻璃罐里头游泳，隔着玻璃给蔡淼淼表演了一个吐泡泡，无辜地眨巴了两下龙眼。
“哎呦，好大的酒气，未成年儿童不得饮酒。”蔡淼淼捏着鼻子，伸手把小青龙从白酒罐里掏出来。
小青龙冲着蔡淼淼打了个饱嗝，龙嘴里散发出浓重的酒气，软绵绵地躺在她的手掌心。
“等我洗干净了，再来收拾你们。”蔡淼淼威胁地说道。
她拎着青龙的龙尾，甩进了井边的水桶里，拿着毛板刷使劲地涮着龙鳞，小青龙一声不吭任凭蔡淼淼摆弄。
屋里头早就不见两只毛团的身影，一只黑白相间的毛球背上驮着一只胖橘，欢快地往山深处理跑。
“逃离犯罪现场倒是手脚利索，这么一会子功夫就全溜了。”蔡淼淼的头顶上趴着一条绿油油的长条虫，她甩着手进屋说道。
桌子上的黑雨伞突然动了起来，重重地落在地上，又在不停地蹦跶了几下，艰难地朝着蔡淼淼靠拢。
“哎呦，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子事情给忘了。稍安勿躁，我这就放你们出来。”蔡淼淼匆忙拾起黑伞，说道。
☆、第三十三章
黑伞几个淡淡的人影, 感激地冲着蔡淼淼一笑，痛快地呼吸着青城山间澎湃的灵气, 魂体周遭发出一层柔和的白光。
“青城山中皆可去，只是记住一点, 强龙不压地头蛇, 千万别跟山里的精怪打架。”她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山里头的野，都是横惯了的主, 下手没轻没重。你们都是从城里头，斯斯文文的准吃败仗。要是不幸被打飞了一魄, 变得痴痴傻傻，我可没兴趣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知道，我们自然恪守山规。大人愿意给我们一瓦遮头，恩德感激不尽。”中山装青年推了一下眼镜, 礼貌地说道。
“青城山是修行圣地, 至于其中机缘就看你们个人的造化。”蔡淼淼咳嗽了一声，故作深沉地说道。
“自是。”众鬼集体跪地，深深地叩下响头。“多谢土地仙大人。”
“客气客气。”蔡淼淼心花怒放地说道。“正式任命还未下达，我现在只是实习期, 还得通过人间的历练才给转正，最多算半个土地仙。”
院子里种着两棵歪脖子树，中间系了个吊床。蔡淼淼抱着蔡老道的老式收音机, 摇摇晃晃地躺在上面，收音机咿咿呀呀地放着老头爱听的小曲。
她手边的凳子上摆着一盘新炒的南瓜子，大锅翻炒不好控制火候, 瓜子壳上有点发黑，最后往里头撒了把盐，香喷喷地还冒着热气。
蔡淼淼翘着小脚，扔了一把瓜子在地上，院子里咯咯哒的小黄鸡一哄而上，啄得欢快。
她头顶上的小青龙抱着瓜子，认真地磕着，吐出完整的瓜子壳，举到蔡淼淼眼前求表扬。
“不错，我很看好你。”蔡淼淼悠闲地说道
观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蔡老道精神抖擞地迈脚进来，肩上扛着一筐柴火，热情地招呼着后头跟着的二人。
“进来吧，就是这儿，过来歇歇脚。”
“哟呵，来人了，怎么老头你下趟山还招揽了一笔生意。”蔡淼淼懒洋洋地吐着瓜子皮，说道。
“不错，最近营销能力见涨，深得我真传。”
“在外人面前像什么样子，给我从吊床上下来，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就窝火。”蔡老道板着脸教训道。
“小徒顽劣，让二位见笑。”
“知道。我这么大人，给我留点面子吧。”蔡淼淼老实地翻下吊床，规矩地套上拖鞋。
“施主，烧香还是算卦，青城观出品，必属精品。”
道观门外，林屹川脱下外套，挽在手中，嘴角噙着笑，一双黑眸望着头顶绿油油的蔡淼淼。
“林，林屹川？！”蔡淼淼使劲揉了揉眼睛，迟疑地说道。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被三只小的折腾得不清，打呼的打呼，踹人的踹人，一宿都没睡好觉，现在居然都产生幻觉了？！”
蔡淼淼伸手用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长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前还是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心，门框子矮，跟你尺寸不合，我们这里的门开的时候可没把到你们这种高度的人类计算在内。”蔡淼淼回过神来，急忙提醒道。
林屹川穿着单薄的衬衫，宽肩窄腰，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倒三角，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抬脚迈进道观，差点磕到门框。
他敏捷得一偏头，顺利地避过撞肿额头的惨剧，气定神闲地站在小院中，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
“真的是你。”蔡淼淼目瞪口呆的说道，绕着林屹川转了一圈。
“如假包换。”林屹川低沉地应道。
蔡淼淼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两货熬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过来出差，不在繁华省会好好呆着，怎么突然跑到穷山僻壤的嘎达里来。难道说他们所谓的客户是青城镇人氏，不过从小到大好像也没听说镇上出过什么著名的大老板。
“怎么老是你？”蔡淼淼严肃地发问。
“怎么，见着我不高兴？”林屹川抱着双臂，气势惊人地说道。
蔡淼淼的嘴角还沾着一片瓜子壳，头顶上的小青龙识相地钻进她的衣服里面，藏头不藏尾，一根龙尾直直地竖起，漏了一截在外头。
“瞧你说的，倒也不是，我只是意外。”蔡淼淼不自然地抓了抓头。
“我和林霖迷路了”林屹川淡定地回道。
“迷路？”蔡淼淼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就说，你们没事来深山老林里瞎晃悠什么，也不知道找个向导。我跟你们说，这青城山生态环境好，里面可有狼，你们两个小身板被他们叼去吃了，都没人发觉。”
“蔡小姐你好。”林霖跟在林屹川身后，提着二人的行李，探出脑袋跟她打了个招呼。
“老板和我出来考察青城山的情况，林氏集团和当地政府合作设立开发项目。只是由于不熟悉山路，在山中遇障，困在林子里原地打转，多亏遇上了蔡道长才将我们二人带出来。”
“原来是吃官家饭，生意做得挺大啊，手都伸到这里来。”蔡淼淼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们早说呀，要知道我们是同一个目的地，你们雇我不就行了，我们也是多次合作，价钱肯定收你们友情价，我带着你们去山里转悠。我跟你们打保票，这青城山无人能比我门清，山里的角角落落哪里没留下过我的脚步。”
林霖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林屹川，继续说道：“本来与政府的洽谈结束，我们是打算直接回嘉州。只是没想到会议提前结束，正好有空余时间，临时决定过来亲自考察，所以没有来得及告知蔡小姐。”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们两人怎么想不开专门往深山老林跑。”蔡淼淼恍然大悟道。
她撇见林霖手里的两个行李箱，啧了啧嘴，说道：“不过，你们只是过来瞅上一眼就走，怎么还把家当都带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的架势是打算长住啊。带着沉重的行李箱爬山，我是真佩服你们是条汉子，连我爬了一半的山都得坐在石阶上休息老半天。”
林霖愣了一下，说道：“周全准备是我作为助理的职责。”
“今天的事情你们多半是遇上了山里调皮的野猴子，猴子颇难管理，一个个比人都精。它们最喜欢给人设迷障、看着进山的凡人出不去，急得在原地团团乱转。”蔡淼淼摩拳擦掌地说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去山里把它们押来给你们当面赔礼谢罪。好久不给他们松松筋骨，又开始皮痒痒，是该好好收拾一顿。”
“我们已经安全出来了，不必再计较。”林屹川开口说道。“我看山里起风，漫开雾气，山路难找，走道不安全。”
“没事，我熟得很，你要知道你现在呆的可是我的地盘。”蔡淼淼拍着胸脯说道。
“听话。”林屹川走到蔡淼淼的面前，伸出手替她摘去嘴角旁边一直挂着的瓜子壳，指尖拂过她细腻的脸庞。
“别来无恙。”
“兄弟，我们自车站一别，距离现在好像还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蔡淼淼结结巴巴地说道。
“托你的福，我昨天晚上的睡眠质量保持一贯的优异水平。”
“原来你们认识？合着我还带回家一熟人，可算是巧了。”蔡老道自顾自卸下肩头的柴火，问道
“勉强算是认识吧。是我之前的主顾，打过几次交道。”蔡淼淼避开林屹川的目光，别扭地说道。
“我们不熟！”她着重强调道。
“认识就认识，什么叫认识吧，你这孩子说话没个准数。”蔡老道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冲着林屹川感激地说道。
“小徒年轻，在嘉州多亏了你照顾生意。她孤身一人在外打拼，说实话我也有些不放心。”
“谈不上照顾，是蔡大师帮了我大忙。”林屹川自觉地接手蔡老道手里的柴火，整整齐齐地摞在柴房里。
“都成大师了，你不用替她说话，她几斤几两我自然清楚。”蔡老道骄傲地说道。
“不过，也不是我自夸，比起某些虚有其名的大师，我这小徒真本事还是有的，你找她算是找对了。”
“老头，不要夸大事实。”蔡淼淼脸皮一红。
“我也这么觉得。”林屹川抿了抿唇，忍不住弯起嘴角。
“放下放下，柴火的事情我一个人就成，哪能让客人动手，你们都进屋里做。我这里忙活完了，就张罗给你们做饭。来了青城山，也尝口我们当地的风味。”
蔡老道冲蔡淼淼使了眼色。“都给麻利点动起来，别在这里杵着了。”
“老头，你怎么随便就把人往家里带。你知道好人还是坏人。”蔡淼淼不情不愿地说道。
